大学

    考高成绩出来那天，祝窈全家都守在电脑前面。

    平时签几千万合同都眼睛不眨一下的萧明珠莫名紧张。正在保养皮肤的祝晋雍也赶紧把面膜揭下，屏息凝神。祝恆原本是不在意的，毕竟就算祝窈考得不好，萧明珠也有办法让她读自己想要去的大学……只是气氛骤然就变得凝重，祝恆也不好意思再玩游戏，收起手机，视线默默飘向电脑。

    祝窈忐忑抿唇，开始输入准考证号、身份证号及密码。

    页面很快跳出来。

    电脑屏幕光打在祝窈脸上，祝窈眼睛一眨不眨，愣了片刻，还是祝晋雍先喊出来：「642！」

    祝窈眼神泛懵，有种想揉眼的衝动，定睛一看，总分那栏，明晃晃的数字：642。

    那一瞬，祝窈眼眶发热……

    这两个月，祝窈没有一刻鬆懈过。看着教室前方那醒目的高考倒计时，她日日提醒自己。

    寒窗苦读，是祝窈在大魏时不曾体会过的时光。为一个目标而奋斗，原来是一件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

    祝窈分数够上晋大的。

    考试时，祝窈就隐隐觉得自己发挥不错，却没想到，比她之前任何一次模拟考试成绩都要好，而且好上很多。而原泽则是发挥稳定，以719的分数，成为晋省理科状元。

    程嘉蔚和蒋甜芽也考得不错。

    毕业典礼前，九班组织了谢师宴。

    地点选在衡中附近一家酒店。席上九班学生不再像平时那样拘谨，和班主任老师们开着玩笑。班主任应郁浏也难得卸下架子，随和微笑的表情和平时判若两人。

    高中三年，这是第一次师生如此融洽欢乐相处，也是最后一次。

    敬酒时，有敏感的女生热泪盈眶：「应老师，我以前觉得你特别凶，不过想到毕业后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就特别难受。」

    说话的女生是闻静，当初和薛易材谈恋爱，被应郁浏拆散，心里是恨死了。

    张柯就打趣：「是和薛易材復合了吧，手牵手上大学。」

    九班就数他最会来事儿，大嗓门一吼，眼眶微红的闻静眼泪生生被逼了回去，脸蛋涨得通红。她旁边的薛易材也臊了起来，红着脸，却很男人的说了句：「别欺负我老婆。」

    班上学生顿时发出一连串「哦哦哦……」的哄闹声。

    闻静扭头低斥：「别胡说。」

    薛易材就笑着应：「遵命，老婆。」

    席上顿时热闹起来。应郁浏看着青春洋溢的学生，心里也颇多感概：「当初老师也是为了你们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上课的时候，总是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牵手。」

    「哇，应老师您都知道啊。」

    应郁浏轻哼一声：「讲台上的视野要比你们想像都开阔，你们在底下的那些小动作，哪里瞒得过老师们的法眼……」

    毕业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平时讨厌极了的老师，都会变得亲切可爱，而那些令人头疼的顽皮学生，都变成了调动气氛的开心果。高中三年，就好像一场艰难的战役，再讨厌的人，都毕竟是曾经生死相依过的战友。

    毕业一别，从此天南海北，各奔东西。

    应郁浏喝了点小酒，满脸通红，眼睛很亮，眼神复杂的掠过在座的班级学生，惆怅感油然而生。顺着座位，一一点评在座的学生。

    先是林芷漪：「你很优秀，一直都是老师很放心的对象，有时候老师会对你的要求高一些，因为老师知道，你可以做得更好……高考前你状态起伏挺大，老师真为你捏了一把汗……」

    林芷漪鼻尖泛酸：「我知道。」她知道班主任对她寄予厚望，所以自己退步时，才惊慌失措。

    然后是许悠悠。

    之后慢慢，轮到祝窈。应郁浏看到祝窈，略微一笑，神情有些复杂：「说实话，其实刚开始老师的确对你存着偏见……老师没想到，高三一年，你的进步这么大。老师真的替你感到高兴……」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各门学科都垫底的学生，能通过一年努力，考上晋大。

    祝窈无疑是九班最醒目的一匹黑马。

    张柯喝着啤酒，嗓门很大，笑着说：「——人家和全能学霸同桌，一对一专业辅导。活生生把一班级垫底差生拉进晋大大门……应老师，您要夸得夸班长啊。」

    张柯话音一落，学生们之间有时一阵哈哈大笑。

    这就是残酷现实。有的学生高中三年寒窗苦读，连上厕所的时间都用来背单词，哪有时间谈恋爱，最后勉强考个二本；而有的学生却是学习恋爱两手抓，成绩差不要慌，学霸男友帮你辅导，分分钟送你上晋大。

    被这么一说，祝窈脸倏然泛红。她是偷偷和原泽交往，但是被这样大大咧咧放到檯面上说，还是很害羞的。与此同时，心里也止不住甜滋滋的，一双眼睛忍不住看向对面原泽……目光相视，心照不宣的微笑。

    老师们哪里看不出来学生之间的暧昧，有时候只是睁一隻眼罢了。

    应郁浏旁边的焦淑雪推了推眼睛，扭头看原泽，眉目含笑的说：「的确是该夸夸我这课代表。教得比我还好，老师自愧不如……」焦淑雪对祝窈还是有几分偏疼的。这次高考，祝窈数学可是考了125分。

    原泽眉眼清俊，面对老师同学揶揄，倒是很淡定。

    应郁浏笑笑。学生时代的感情朦胧纯粹，而原泽又是罕见的成熟稳重，在最后一年，能这样用力拉祝窈一把，的确难得可贵。

    一圈下来，应郁浏挨个儿和学生们对话。言语之间，对班上每位学生瞭如指掌。

    结束前，应郁浏站了起来，脸上表情又恢復平日严肃，声音利落：「上课！」

    原泽跟着站起：「起立。」

    全班学生齐刷刷站得笔直。

    应郁浏扫了一圈，开始上最后一课：「高考是结束了，但是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高考只是你们的。进了大学，上了社会，你们的路还有很长要走，一路上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未来有很多可能性，老师不要求你们个个优秀，只希望你们都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话题结束，应郁浏爽朗一笑：「下课。」

    眼眶却是湿的，重重说了最后一句：「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九班学生个个昂首挺胸，喊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整齐。

    ……

    九月初，烈阳艷艷。

    祝窈正式去晋大报到。第一次住校，萧明珠和祝晋雍都不放心，亲自送她过去。

    报到后，安排好宿舍，祝窈拿着钥匙进寝室。女生宿舍四人寝，其余三位室友早早到了，床位只剩下靠门的下铺。整理好床铺，萧明珠把准备好的三盒进口护肤品送给室友们：「我家窈窈是第一次住校，有很多地方不懂，希望小姑娘们平时多照顾她点。」

    萧明珠特意化了一个优雅亲切的妆容——舍弃平时一贯的正宫红口红，涂成优雅的深豆沙色。看上去知性亲切。

    寝室长何微蓝是个身高一米七三的大姐大型女生，最喜欢照顾祝窈这种乖顺娇小的女孩儿，收了礼物有些不好意思，笑着信誓旦旦保证：「叔叔阿姨，你们就放心把女儿交给我，我肯定照顾得好好的。」

    祝窈觉得这寝室长挺逗的。

    其余两位室友张佳佳和甄甜也忍不住捂嘴笑。

    萧明珠和祝晋雍还想陪祝窈一起去学校逛逛，熟悉下校园环境。祝窈乖巧说道：「不用了，爸爸妈妈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夫妻俩面面相觑，顿时了然……女儿肯定是想和原泽一起逛。祝晋雍瘪瘪嘴不情愿，萧明珠却很放心：「那行，那爸爸妈妈就先走了。记得按时吃饭，每天视频通话……」

    念叨了很多，祝窈头如捣蒜。

    祝晋雍也絮絮叨叨补充：「睡觉时空调别开得太低，当心着凉；军训时记得擦防晒霜，爸爸给你塞箱子里，有好几瓶……」

    祝窈笑盈盈，连连点头。

    终于送走了夫妻俩。

    甄甜洗了葡萄过来，分给大家吃。她说话做事都慢吞吞的，长得微胖白净，非常可爱，递给祝窈葡萄后，眨眨眼感概：「你爸爸妈妈都好有气质啊。」

    寝室长何微蓝也说：「是啊，刚才你妈妈进来，我还以为是哪个电影明星呢……」说着打量祝窈。暑假祝窈剪了头髮，细软乌髮髮梢理得整齐，五官清丽娇美，气质古典，有种说不出的乖巧感。这一家三口，颜值都高得惊人，而祝窈明显完美继承双亲优点。

    好奇问及祝窈妈妈爸爸工作。

    祝窈想了想，如实说：「我妈妈是卖房子的，我爸爸……」顿了下，继续说，「我爸爸还没找到工作，目前待业在家。」

    哦……

    和预想有些出入。

    正在看全英文化妆品包装的张佳佳嗖的抬头，欢喜的说：「好巧啊，我妈妈也是做房地产销售的……」张佳佳妈妈是名二手房销售经理，所以特别能理解这份工作的辛苦。觉得祝窈妈妈身为女人，却毅然担起养家责任，非常钦佩。

    和张佳佳聊了会儿，祝窈认同的点点头：「是啊，我妈妈很忙的。」

    在萧明珠眼里，工作第一。而工作，则是为了女儿。

    初次住校，祝窈难免忐忑，现在看到三位室友都那么亲切，悬着的心立刻就放了下去。桌上手机一亮，祝窈忙拿起，划开屏幕。是原泽发来的微信。祝窈唇角扬起，给原泽回消息。

    原泽是独自一人来报到的，宿舍那边已经收拾好，现在过来找她。

    祝窈回：【嗯，那你快到了叫我。】

    原泽回好。又问她：【想喝什么奶茶。】

    祝窈捧着手机想了想，然后回过去：【草莓味的。】

    张佳佳贼兮兮凑过来，眼睛往祝窈脸上瞟，嘻嘻笑着说：「和谁聊天呢？笑得这么甜。」

    祝窈白净脸蛋堆着笑容，大大方方的说：「我男朋友。」

    「哇！」正在穿鞋带的何蔚蓝惊叹，诧异问道，「看不出来啊……我以为像你这种学霸乖乖女高中肯定不会谈恋爱呢。」

    学霸？祝窈轻笑出声，坦诚道：「我成绩很差的……」说着又聊到了原泽，「要不是高三他给我补了一整年的课，我肯定考不上晋大。」

    原来男朋友才是学霸。

    单身室友们更羡慕了。羡慕高中就有个学霸男友，更羡慕毕业了还在一起，而且看起来感情这么好。

    张佳佳就说：「别人家的男朋友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张佳佳长相漂亮，家里算是富裕，高中时也谈过恋爱，对方成绩很差，但是长得好看。为了脸就和对方在一起，相处后发现对方除了脸一无是处，更要命的事，她也跟着他成绩下滑。狠心分手后，她的成绩才终于上来。

    过了一会儿。

    「咚咚咚」，有人敲门。

    甄甜过去开门。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长卷髮女生，小眼睛，鼻樑高挺，有几颗可爱的雀斑，看到甄甜就问：「何微蓝在吗？」

    何微蓝顿时抬头，看到外面女生，忙亲切的喊了声：「爱妃。」

    然后过去勾着那女生肩膀，向室友们介绍：「我闺蜜，葛倩菲，也是新闻系的，和咱们一个班。」

    葛倩菲和大家打招呼，接着神秘兮兮的说：「我刚才和室友下楼去买了奶茶，发现了极品帅哥一枚……」

    声音极其兴奋夸张。

    「真的假的？」

    高中不准谈恋爱，好不容易熬到大学，青春躁动的女生难念对异性产生好奇。

    葛倩菲重重点头，屡次强调：「真的超级超级帅……」她想了想，「嗯……有点像隔壁法律系的系草陈羡，不过比陈羡还要帅。」

    只要聊起帅哥，即使是不认识的女生，也都能熟络的聊到一起，女生们顿时亲切得宛如闺蜜。

    张佳佳提议：「那咱们还杵着做什么，速速下楼欣赏美男啊。」

    葛倩菲失落的说：「……我看那位帅哥手里提着奶茶，估计有女朋友了。」

    男生哪里会买奶茶，而且这边是女生宿舍。

    张佳佳睁大眼睛，咬牙切齿：「不是吧，谁下手这么快！」没有证据的臆想都不是事实，万一人家等的不是女朋友，是妹妹之类的呢。

    女生们还是好奇，决定下楼去看。

    祝窈认真听着，握在手心的手机震动，是原泽发来的微信：【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