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形容呢？怔愣过后寒意直冲天灵盖，闻霜一个哆嗦差点儿把手机扔了，他惊悚地看向唐蔚生，还是那副苍白模样，睡着没反应，所以刚才是幻觉？不！闻霜一瞬间头脑风暴，忽然想到医院是个挺不干净的地方，传闻有人去世后灵魂迟迟不愿意离开，会默默注视着住进来的下一任病人……
闻霜曾经是无神论者，但如今魂穿也魂穿了，系统也看到了，鬼神什么的，没准也有？
闻霜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唰唰”往下掉。
唐蔚生听这人安静了好一阵，然后开始念念有词，屏息凝神，才听清是什么“天地洪荒，宇宙无极，阿弥陀佛，我的上帝”之类的，这是中西结合一个都不放过？
唐蔚生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才没笑出声，他实在没忍住，轻轻动了动嘴唇：“你失信了。”都叮嘱他别告诉谈黎，结果当叛徒当得挺溜，其实他前几日就有了意识，只是太累了，有意识的时间不长，但外界发生了什么都有个大致的轮廓。
不得不说谈黎胆子太大！趁着他昏迷什么都敢！
原本以为这一嗓子能把闻霜吓得尖叫，谁知彻底没了动静，“咔哒——咔哒——”钟表的走动在寂静的环境中会被无限放大，渐渐的，唐蔚生开始有些头皮发麻，不得不说他跟闻霜的脑回路从某种程度来说一样一样的，也联想到了医院的那些鬼怪传闻，他到底不清醒，一阵天马行空后有点儿吓到自己，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入目就是一张放大版的鬼脸。
面面相觑。
“你醒啦！”闻霜笑嘻嘻。
唐蔚生翻了个白眼，然后呛咳出声。
“慢点儿慢点儿！”闻霜赶紧扶他坐起来。
唐蔚生的脑袋抵在闻霜肩上，各项感官这才一点点复苏，脖颈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手腕上还是疼，他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多少有点儿羞耻，加上睡的时间太久，呛咳浪费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完全依靠着闻霜，几乎是气音：“有水吗？”
“有的有的。”保温壶里一直有热水，闻霜倒进杯子里还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后插了吸管进去，送到了唐蔚生嘴边。
唐蔚生不习惯被人这么照顾，但现在也没办法，他缓过这口气用一种控诉的眼神盯着闻霜：“谈黎为什么在？”
闻霜难得严肃：“他不在你能醒来吗？”
唐蔚生被问住了。
片刻后不太服气：“能吧……你都把我及时送来了。”
闻霜大声地轻哼一声，成功将唐蔚生之后的话哼没了。
闻霜按了床头铃，觉得唐蔚生的脸色似乎更衰败了一些：“你感觉如何？”
唐蔚生顿了顿：“要听实话吗？”
“不然呢？”
唐蔚生：“稍微有些呼吸困难。”
闻霜：“？？？”
医生护士进来一阵兵荒马乱，闻霜硬生生被挤到了外围，但是一直竖起耳朵听医生怎么说，似乎还是缺氧，然后呢然后呢？闻霜上蹿下跳。
“啪！”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众人动作一顿，同时望向门口。
如果说唐蔚生只是衰败的话，那么谈黎的脸色就是一片死灰了，闻霜也不知道咋想的，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低声道：“节哀。”
唐蔚生：“？？？”
谈黎趔趄了一下，几乎是撞过来的，人还没到眼眶就红了，他奋力扒开医生，以一种决不相信的姿势扑到床边，刚哽咽了一下就看到唐蔚生坐在床头，一言难尽略显嫌弃地看着他。
“我还没死呢。”还是唐蔚生先开口，他抿了抿唇，看到谈黎如此失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起来。”
谈黎瞪大眼睛，生怕错过青年的一个表情，“可、可是……”
闻霜憋着笑：“兄弟，苦日子来了。”
谈黎点了点头，让开路示意医生继续检查，然后手脚僵硬地往回走，走到门口，对着刚才掉在地上的海鲜盒子猛踩两脚。
吓死他了！！！
系统刚闻到味：“哎，可惜了。”
闻霜：“……”好兄弟嗷！感动死了！
第一百零二章 昨日如死
谈黎让闻霜气得不轻。
一番繁琐的检查结束，唐蔚生插着鼻氧管半坐在床头，谈黎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肩膀，轻声问道：“要躺下睡会儿吗？”
唐蔚生摇摇头，紧跟着看向门口，狠狠蹙眉。
谈黎顺着他的视线，“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将闻霜从地上揪了起来，“你干嘛？”
“你踩它干啥呀？”闻霜眼巴巴的，声音带着惋惜跟丝丝委屈。
谈黎：“……”你觉得呢？
“有什么火气冲我来，不要浪费食物。”闻霜说着又用手碰了碰海鲜包装盒，“其实里面没脏，打开还能吃。”
“别别别……”谈黎赶忙将人拉开了，开玩笑，要闻霜吃他踩过的东西，他的头又不是铁做的，宣总秋后算账谁能招架？
“愣着做什么？”唐蔚生低声：“出去再买给他一份。”
谈黎犹豫：“可是你……”
唐蔚生眨眨眼：“去吧。”
谈黎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但是人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轻轻抱了下唐蔚生，有些话他没说，但他知道唐蔚生能懂，两人的确不适合现在就坦诚布公，闻霜也是看出了他们的尴尬，忽然来了这么一手。
谈黎一走，闻霜就把那些海鲜用塑料袋一裹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拉着凳子坐在唐蔚生身边，无视对方嫌弃的眼神，“没做好心理准备？”
沉默良久，唐蔚生才哑声道：“不然呢？”本以为醒不过来了，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同他再无瓜葛，一身负累地来，干干净净地走，但竟然还活着，看到谈黎胡子拉碴地守在身边，除了感动更多的是心酸，如果谈黎没有认识他，或许能生活的更轻松些。
“既然活着，那就是第二次新生。”闻霜温声：“我希望你重新看待生命。”他指了指唐蔚生手腕上的绷带，没任何避讳的意思：“毕竟昨日已死，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不止谈黎，你哥、我，谈伯母都很担心，不要光想着唐琬素带给你的阴影，多想想我们。”
唐蔚生听着听着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耳根却飘起可疑的红云：“别煽情了。”
闻霜耸耸肩，听进去了就行。
宣哲听到消息打算过来，但让闻霜拦住了，小鹌鹑提着谈黎买回来的双倍海鲜，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医院。
关门声一响，病房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冷凝。
谈黎忽的有些不敢看唐蔚生，他说不清心中的滋味，略显恍惚。
“怎么，见我醒来不高兴？”唐蔚生开口。
这一句话如冷水下热油，瞧着没什么动静，但飞溅出多少后怕跟胆怯只有谈黎自己知道，他眸色沉沉的，一寸一寸，从唐蔚生的手腕往上，最后凝结在青年脸上。
唐蔚生被他看得头皮发紧，“做什么这么盯着我？”
谈黎动了，他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指尖颤抖着抓住唐蔚生裹着绷带的左手，这些天他一直都不敢细看，总担心犯什么忌讳，好像不看就代表这道伤口不存在似的。
后劲有些大，谈黎听到自己嗓音发颤，“蔚生，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唐蔚生看向谈黎，给出的回答很直接：“就是因为想到你，才选择这条路。”
“你混蛋！”谈黎嗓门骤然提高八度，他心底苦苦压抑的各种情绪在此刻疯狂涌现，要换成别人他早捆起来打了，可偏偏是这个人，说不得碰不得，总觉得力气稍微大点儿就会令他消失，于是拼了命地想搭建一个温暖的窝，好将唐蔚生永远留在身边，可唐琬素算个什么东西？！她轻而易举将唐蔚生推向深渊，失去的速度远远超出谈黎的反应，他吓得肝胆俱裂，个中滋味谁能体会？
唐蔚生微微一愣，被谈黎骂懵了，但紧跟着露出几分温和释然的笑：“嗯，我混蛋。”
谈黎狠狠喘息了几下，没忍住，将脸埋在了唐蔚生的掌心，闷闷道：“你吓死我了，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喜欢上别人？”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蔚生，别离开我，你答应我。”
正如闻霜所说，昨日如死，见谈黎这样，一些心结在此刻倏然解开，唐蔚生鼻子有些发酸，哑着嗓音：“嗯，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
“答应你再也不离开。”
唐蔚生从来没想过一个大男人这么能哭……反正谈黎今晚睡在了病床上，呜呜咽咽委屈巴巴，已然不知道“尊严”跟“脸皮”为何物，他差点儿被吓掉一条命，哭一下怎么了？！
唐蔚生精神不济，翌日清晨没定时定点地醒来，意识溃散，等再睁眼差不多到了下午。
天色放晴，阳光撒入病房。
床边坐着的不是谈黎，而是宣哲，闻霜依旧饿死鬼投胎，抱着一盒饼干啃，谈母也在，正在跟宣哲说着什么，满脸慈爱，谈黎则站在她身后，时不时点点头。
唐蔚生还听不到声音，脑海中就浮现出三个字：天堂吗？
然而现实向来是残酷的，等唐蔚生听力恢复，瞬间跌进“地狱”。
宣哲的姿势仍旧矜贵，这是天花板的特质，改不掉了，但他透着几分罕见的谦和，正在温声同谈母商量相关事宜。
“蔚生是我弟弟，既然跟了谈黎，我尊重。”宣总出手大方：“我可以拿出权壹百分之五的股份当做他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