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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098

    092最毒后娘心

    打完薛勇,薛良平转身衝进正房里屋,一把揪住盛氏的领口,两拳把她打得鼻孔窜血。

    盛氏正捧着钱匣子心痛,毫无防备地被薛良平按倒就打,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她下意识地根据以往挨打的经验,没有去刺激薛良平,而是蜷缩起身子,尽量把身体比较脆弱的部分保护起来。

    直到薛良平打够了摔门离开,盛氏才后知后觉地想,他今天也没喝酒,自己这到底是为啥挨打?

    盛氏锁好钱匣子,暴怒地衝出去骂道:「薛良平,你为啥打我,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薛良平却推着薛壮往屋里去,连个眼神都没分给盛氏。

    盛氏气得衝过去想要拉住薛良平,却被薛力一把拦住。

    「大力,你放手!」盛氏气得不行,进门这么多年,薛良平还是头一次没喝酒就打她。

    若是让他开了这个头,以后得日子还怎么过。

    薛力见薛勇已经逃回屋里,这才低声把刚才的事儿跟盛氏说了。

    盛氏顿时傻眼了。

    这些话的确是她说过的没错儿。

    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而且也都是背着薛良平,私下跟儿子们说说罢了。

    自打薛壮当兵离开,自然也就没有再提过这些话了。

    今个儿若不是薛力说起,她自己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心虚。

    薛良平的确是老实本分,但殊不知,若是把老实人惹急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想到这些都是薛勇搞出来的,盛氏恨不得打死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薛良平把薛壮推回屋里,没有像以往一样急着离开,而是蹲在门口,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薛壮此时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难怪老人们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就算这些事儿并不是出于薛良平的本心,但至少也是因为他的放纵和不上心。

    薛壮心下觉得忿忿,但是是他也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责怪薛良平。

    他以前从未如此贴近穷苦人家的生活。

    原本在他的心中,只要能用钱解决的就都不是事儿。

    但是打从来到参顶子村,他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

    只要提到钱的,全都是大事儿。

    平日谁多吃了一口鸡蛋,多抓了一把白面,都会引来盛氏的破口大骂。

    看到这种种生活的艰辛之后,他更加无法责怪已经满心愧疚的薛良平。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活所迫。

    薛良平不过是个大字不识的乡下汉子,又如何能要求他在扛起一家人生计的情况下,还得做到事事细心周全。

    「大壮啊——」二人相对沉默了许久,薛良平才开口,「是爹对不住你啊——」

    「爹,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重要的是把以后的日子过好。」

    薛良平闻言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知道疼媳妇疼儿子的人。

    即便是在内心有所亏欠的大儿子,也是在心里盼着他在军中平安,能有份好的前程。

    盛氏抠门刻薄,他总觉得是因为家里太穷,逼得她不得不这样精打细算。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相信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竟在背地里对一个没了娘的可怜孩子这般恶毒。

    这还只是被薛勇说出来的,那还有没说的呢?

    难怪儿子从军中回来后与自己这样生分了。

    当年走的时候才十几岁,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

    待在军中长大懂事之后,再回想起当年的事儿,又怎么可能毫无怨言。

    薛壮见薛良平扯着袖子擦眼睛,开口道:「爹,你放心,等我的腿脚好了之后,我会好好孝敬你的。」

    薛良平听了这话,心里越发难受,起身道:「爹还能干活咧,今年若是收成好,入冬前给你和月初起个房子,让你们分出去单过。只要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孝敬我了。

    薛壮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若是自己病好离开,薛良平这里只要多给银子,让他过上好日子也就罢了。

    但夏月初呢?

    被薛家媳妇的身份捆住了手脚,若自己也走了,她该如何是好?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月初?在家不?」门外传来陈婶的声音。

    薛壮听到陈婶的声音是从院儿里传过来的,心里很是奇怪。

    陈婶因为寡居,平日很少与村里人走动。

    偶尔来找夏月初也是在后窗外头叫两声,然后在外头等着。

    今天怎么不怕盛氏说閒话,居然从正门进来了?

    薛壮推开窗户,只见陈婶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

    「月初,在家不?你弟来找你了。」

    薛良平闻言起身迎出去,看着少年半晌,才一拍脑门道:「哎呀,是瑞轩吧?上回见你还是你姐过门的时候呢,一眨眼都长这么高了!」

    夏瑞轩看到熟人,松了口气,问:「薛大爷,我姐在家不?」

    「你姐进城去了,说是要去大半日,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薛良平说着谢过陈婶,拉着夏瑞轩进屋。

    夏瑞轩进门,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薛壮,神色顿时有些奇怪。

    他有些彆扭地叫了声姐夫,便又扭头继续追问:「薛大爷,我姐进城干啥去了?」

    「好像是在城里找了个什么差事做,要去试工。」

    他对薛壮的一腔愧疚无处宣泄,连带对夏月初都产生了补偿心理。

    如今夏家来人了,哪怕只是个半大孩子,也绝不能怠慢。

    但是,薛良平从未接待过小孩子,也不知该如何招待才好。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打开装着烟丝的荷包。

    但是很快又觉得不对,咋能让孩子抽烟呢!

    但左右看看,家里根本就没有能够招待客人的吃食。

    薛良平无奈,有些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打算出去买点东西回来招待客人。

    「瑞轩啊,你先跟你姐夫说话,我去村口看看你姐回来没。」

    薛良平说罢回房,找到盛氏要钱。

    盛氏因为先前的事儿还心虚着,也不敢问薛良平要钱干啥,难得顺从地打开了钱匣子。

    「老头子,刚才勇说的那个事儿,你听我说,我……」盛氏看着薛良平神色平和,便想趁机解释一二。

    谁知话刚起了个头,薛良平却睬都不睬,抓起一把铜板就出去了。

    093娘家弟弟

    屋里只留下薛壮和夏瑞轩面面相觑。

    二人头一回见面,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场面一时间很是尴尬。

    薛壮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夏瑞轩。

    见他皮肤白皙,透着股书卷气,不同于一般农家的半大小子,一看就是没下地干过活的。

    但若说他家境有多好,却也并不见得。

    他虽然穿得干净整洁,但细看就会发现,衣裳的领口袖口都洗得泛白起毛。

    裤腿也已经有些短了,吊在脚踝上面。

    薛壮见他不住地舔着嘴唇,倒了碗水给他道:「可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夏瑞轩看样是真渴了,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才吭哧道:「没啥事,我、我就是过来看看我姐。」

    这种蹩脚的表情和语气,哪里骗得过薛壮。

    不过见夏瑞轩不想说,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只给他又添了半碗水。

    夏瑞轩等了半晌,姐姐没回来不说,连薛良平也没个影子。

    他便有些坐不住了,屁股上长尖儿了似的,不断地扭来扭去。

    「咕噜噜——」

    屋里太过安静,显得夏瑞轩腹中发出的声音格外清晰。

    夏瑞轩顿时涨红了脸,跳下地就要往外跑。

    「我、我出去瞅瞅,我姐这咋还不回来……」

    「等……」薛壮没来得及阻拦,只能看着他火烧屁股似的跑出门去。

    夏月初差事到手之后心情大好,彷佛看到镇上乃至县城的生意都在朝自己招手。

    她拉着秦铮去了肉摊,准备买点肉回家改善改善生活。

    镇上的肉价比村里便宜些,五花肉十五文一斤,净排却因为太瘦还带骨头,没什么人买,只要十三文一斤。

    夏月初叫摊主给割了一条比较肥的五花肉,准备回去靠点儿荤油,然后又去翻看净排,估摸着家里两个大肚汉,怎么也得买两斤才够。

    秦铮晌午在书院吃得挺饱,此时看到肉也不觉得馋,只是奇怪道:「嫂子,这肋排都是骨头和瘦肉,有啥吃头。」

    摊主一听这话,赶紧道:「哎,小哥,你说这话一听就是不懂行了,五花肉有五花肉的吃头,肋排有肋排的吃头。」

    他见夏月初有点想买的意思,便转向她道:「小娘子,你看我这肋排多好,只剩这三斤多了,你若是都要着,就给你算十二文一斤。」

    肋排的确是被剃得干干净净,夏月初也的确好久没吃过排骨了,思忖片刻咬牙道:「行,都拿着吧!」

    夏月初拎着花了五十文钱买的肉,坐上了回村的牛车。

    牛车刚晃荡荡地通过村口,就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姐!」

    紧接着,一个半大少年就扑了上来。

    刘大叔吓了一跳,赶紧拉住缰绳。

    夏月初见少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盯着他的脸发獃。

    好在薛良平紧接着跟过来,笑着说:「总算回来了,瑞轩都等你半天了。」

    夏月初听到名字才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娘家弟弟。

    姐弟俩以前感情应该很好,夏月初还记得吴氏上次说过,因为不带瑞轩来看自己,他还很是生了一场气。

    夏月初笑着拉住夏瑞轩,让他坐到车上来才道:「好久没瞧见,长高了我都不敢认了。」

    到家后,夏月初把买回来的肉和菜收好,带着夏瑞轩进了里屋,关好门在炕上坐定问:「说吧,家里出啥事儿了?」

    夏瑞轩一脸你咋知道的表情,惊讶地半张着嘴。

    许是血缘的缘故,夏月初对夏瑞轩有种说不出的亲近,见他这幅傻样,忍不住想笑。

    「你是瞒着爹娘自个儿跑来的吧?」

    谁知夏瑞轩一听这话,眼圈儿顿时就红了。

    夏月初吓了一跳,忙问:「咋的,家里到底出啥事儿了?」

    「平安病得厉害,进城看了好几次,大夫都说看不了,让赶紧送去县城看病。大哥为了凑钱,跟着人上山去打猎,结果摔断了腿被抬回来,娘也急得病倒了,家里如今都乱成一团了……」

    夏瑞轩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之前一直撑着,如今看见姐姐,说着说着就掉下眼泪来。

    夏月初都听傻了,上次爹娘来的时候还说家里一切都好,这还不到两个月,居然出了这么多的事儿。

    古代交通不便,消息着实太过闭塞,两家又离着不近,要不是夏瑞轩偷着跑来报信,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消息呢!

    夏月初见他哭得厉害,忙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姐手里有钱。」

    夏瑞轩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安心,反倒哭得越发厉害。

    他抽抽噎噎地说:「姐,你能有几个钱啊!我来找你,也不是找你要钱的,只是想让你回家看看娘和平安,我、我怕……」

    夏瑞轩没说自己怕的是什么,但是夏月初却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缺医少药,若是再加上没钱请大夫的话,生病就只能靠自己硬抗。

    若是扛过去便是命大,扛不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想必是家里老人和孩子病得太重,夏瑞轩怕自己见不到亲人的最后一面,这才从家里偷偷跑来送信。

    当初夏老头和李氏来的时候,无论是穿戴还是拿的东西,看起来家境都不像太差的样子,怎么突然间变得这样拮据?

    不过这话还是要留着回去问李氏为好,夏瑞轩到底还是个孩子。

    夏月初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会儿已经找不到车下山了。

    至于薛家的牛车,盛氏是不可能让自己赶着家里的牛车回娘家的。

    「今晚先住下来,明个儿我给你一起回去。」夏月初拧了帕子让夏瑞轩擦脸,「不管花多少钱,也得先看病才行。」

    夏瑞轩这几日是心里怕得狠了,这才一时衝动跑来找夏月初。

    如今哭了一顿发泄完情绪,被夏月初的淡定安抚下来,担忧也跟着去了大半。

    他越发觉得腹中打鼓,忍不住跟夏月初撒娇道:「姐,我还没吃晌午饭呢!」

    「怎么不早说,饿坏了吧?」夏月初起身出去,抓了几块桂花糖给他,「先垫垫肚子,我这就去做饭。」

    好在今天买了三斤排骨,加上夏瑞轩肯定也够吃了。

    夏瑞轩嘴里含着桂花糖,把腮帮子顶得鼓起一块,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夏月初身后。

    夏月初把排骨洗干净放进锅里,添了几瓢水,架上火开始煮。

    夏瑞轩看到肉眼睛都直了,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肉了。

    但看到夏月初的做法,他不由得有点担心。

    夏瑞轩还隐约记得,小时候总听娘嘆着气说:「就你姐这做饭的手艺,以后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扯扯夏月初的袖子,凑近了低声问:「姐,你就这么白水煮了吃,能好吃么?」

    094糖醋排骨

    夏月初闻言真是哭笑不得,在他额头敲了一记,撵人道:「回屋待着去,别跟我这儿裹乱。」

    夏瑞轩不情愿地回到屋里,继续跟薛壮大眼瞪小眼。

    夏月初把焯水逼出血水的排骨冲洗干净,锅内洗净烧干后添油,加一大勺白糖进去。

    白糖在油中融化,随着锅铲的拨弄慢慢变得焦黄,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夏月初看准时机,将控干水的排骨倒入锅中。

    「呲啦——」

    锅内顿时炸开了,糖汁和油花四下飞溅。

    夏月初用锅铲飞快地翻动着排骨,确保每一面都沾到油和糖。

    排骨很快被炒出颜色,空气中弥漫着焦糖的甜味儿。

    夏月初在锅中加入糖和酱油炒匀,添入盖过排骨的水,盖上锅盖由着它自己炖煮出香味。

    很快,带着一丝甜意的肉味儿便在屋里弥漫开来,像是个调皮的孩子,拿着香甜的糖果到处乱窜,把糖凑近人的鼻尖嘴角,勾得人张嘴想吃时,它却又一下子跑远了。

    待排骨炖得差不多了,夏月初舀出小半碗醋倒进去。

    陈醋的酸味被锅内热气激发出来,瞬间压住了之前的甜腻,让人闻着就觉胃口大开。

    薛壮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不易被人察觉地吞下急速分泌出来的口水。

    夏瑞轩却没那么好的定力,他早就坐不住了,闻到混合着酸甜气息的肉香更觉得难耐。

    他探头顶开里屋的门帘子,露出小脑袋看着夏月初,舔舔嘴唇问:「姐,你做的啥啊,肉还能做得这么香!」

    锅里的糖醋排骨已经熟了,敞着锅盖还在收汤,咕噜噜地散髮着勾人的香气。

    夏月初见夏瑞轩口水都要落下来的馋样儿,便夹出一块,吹凉了塞进他嘴里,问:「好吃不?」

    夏瑞轩嘴巴小,一块排骨塞进去就填满了,嘴里鼓鼓囊囊地说不出话。

    但一双眼睛却亮得不行,原本有些黯然的小脸儿都在幸福地发光。

    他敢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肉了。

    酸酸甜甜的口感本就特别讨小孩子的喜欢,炖得火候也到位。

    排骨还保留着完整的形状,但只要稍稍一抿,便立刻骨肉分离。

    糖醋汁的味道先在口中弥漫开来,随着咀嚼,肉汁迸出,香味溢了满口。

    一大块排骨非但没能安抚住腹中空虚,反倒让人越发开胃,口水疯狂地分泌。

    夏月初看他嘴巴一鼓一鼓的,简直像个小仓鼠,伸手捏捏他的脸颊。

    「帮你秦铮哥收拾桌子去,马上就开饭了。」

    啃完的骨头上还带着糖醋肉汁的味道,夏瑞轩不舍得吐掉,叼着骨头屁颠屁颠地去了。

    晚饭的大菜就是糖醋排骨,因为有夏瑞轩这个客人在,夏月初又炒了个鸡蛋,拌了个白菜心,最后做了个荠菜土豆汤,凑上三菜一汤。

    夏瑞轩没想到姐姐家里伙食竟然这样好,看着上尖儿的一小盆排骨,却没有了刚才的满足感,眼圈儿又红了起来。

    夏月初知道他定是又想起家里的事儿,便赶紧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给他。

    「不是说饿了么,多吃点。若是觉得好吃,明天回家路上顺便去割点肉,让爹娘哥嫂也尝尝我的手艺。」

    薛壮忽然伸筷子,也给夏瑞轩夹了一筷子鸡蛋,扭头对夏月初道:「明天我陪你回去。」

    夏月初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拒绝,毕竟两家离得有点远,坐牛车过去,路上就得花大半天。

    薛壮如今腿脚已经有些知觉了,经常会觉得酸痛难受。

    让他在牛车上坐那么久,肯定是很不舒服的。

    但是薛壮好像看出她的意图,抢在她前面又道:「月初,你嫁过来的时候我就不在家,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是这个不争气的样子,还劳烦岳父岳母过来看我,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次说什么也得陪你回去一趟,不然我心里头着实过意不去。」

    薛壮这番话说得格外恳切,夏月初被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这人是受什么刺激了。

    但是夏瑞轩却被感动得眼泪汪汪,觉得这个姐夫虽然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但是人还挺好。

    薛壮见夏瑞轩看向自己的眼神没了之前的防备,心里舒坦了不少。

    夏瑞轩吃饱喝足,带着一脸满足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被夏月初叫起来的时候,他还在梦里回味着糖醋排骨的味道。

    夏瑞轩洗漱完毕,坐在炕上喝着热乎乎的小米粥吃苞米面饽饽的时候,夏月初已经去跟刘老汉谈好了雇车的事儿。

    这次要去夏家村,就不是捎带脚进城那么便宜了,而且刘老汉还要空着车回来,不知能不能再拉到客人。

    所以讲好三个人一共三十文钱,到了夏家若是需要拉着病人进城,到时候再另外算钱。

    夏月初把自己所有的银子和铜板都带上了。

    她不知道家里老人孩子病得如何,需要用多少钱,而且也不放心把钱留在家里。

    秦铮要下地干活,就算锁上门也不安全。

    她可不想从娘家回来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攒的家当都被薛家人偷走了。

    在牛车上颠簸了大半日,连夏月初都觉得腰酸背痛得不行,薛壮却是丝毫看不出辛苦的模样,也不知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牛车一进夏家村,顿时就引来村民的围观。

    夏月初嫁出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回娘家。

    村里有些人都快认不出她了,看到车上的夏瑞轩才敢确定。

    「月初啊,带着姑爷回娘家啊?」有跟她家熟悉的大娘忍不住上前,嘴里跟夏月初打着招呼,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薛壮身上瞟。

    夏月初哪里认得出这些人,只能全都笑着点头,胡乱寒暄几句,装作着急回家,催着刘大爷赶紧赶车。

    村里的消息传得比牛车速度快多了。

    牛车在夏瑞轩的指点下,刚拐进家门口小路的的时候。

    夏月初就看见夏洪庆黑着脸站在门口。

    夏瑞轩见状,连忙吓得缩到夏月初身后。

    夏洪庆这次真是被气得不轻,家里这么多事儿,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昨天忙到晚上准备睡觉才发现,小儿子居然不见踪影了。

    他赶紧起床到处去找人,把村里相熟的人家都叫醒问了一圈,这才从夏瑞轩一个发小口中得知,这小子竟然找人借了钱搭车找夏月初去了。

    此时看到夏瑞轩带着女儿女婿一起回来,夏洪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牛车边,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骂道:「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我说过多少次,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家里的事儿不要告诉你姐……」

    095揭不开锅

    夏月初路上也想象过夏家的样子,但是眼前的情形,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夏洪庆是个是村里的私塾先生,夏月初原以为娘家的条件就算不太宽裕,却也应该算是中等偏上的程度。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如果夏家条件真的那么好,也不至于会跟薛家这样穷得叮当响的人家结亲了。

    夏月初进门后先去看了吴氏,见她只是因为着急上火才病倒的,估计一大半儿是心病,稍稍放下心来。

    但是大哥的儿子平安却真是病得很重。

    才四岁多的孩子,脸颊瘦得向内凹进去,下颌尖得没有半点儿多余的肉。

    此时神志都有些不太清醒,唤他几声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夏月初急道:「孩子都这样了,可不能再耽误了,得赶紧送去医馆才行。还有大哥的腿,也不能这样随便捆上,若是骨头长不好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一出,夏家人却都低下了头。

    大嫂刘氏抱着孩子低声地哭泣,吴氏也在炕上抹起眼泪来。

    夏洪庆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先前欠的债还没还上,如今连借钱都已经找不到人开口了。

    他也考虑过卖地,但是家里的田地都是租给别人种的,如今都已经犁地播种了,就算卖也要等秋收后了。

    夏月初看到众人的反应,知道家里肯定是没钱了,不然夏瑞松也不会为了赚钱摔断了腿。

    她刚要伸手去掏荷包,不料薛壮却抢先一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爹,这些钱您先拿着,咱们该看病看病,该还钱还钱,若是不够我这儿还有。」

    明晃晃的银子摆在桌上,把屋里的人全都惊呆了。

    夏月初纯粹是没想到薛壮手里居然还有钱。

    要知道,当初他和秦铮刚到薛家的时候,那可真是一件像样的行李都没有。

    每人只有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夏月初直接就给拎着丢出去了,那衣裳破得怕是连揣钱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薛壮已经给了盛氏一锭银子,如今却又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锭。

    这也越发让夏月初觉得他的来历怕是不浅。

    其他人没有夏月初那么复杂的心理活动,他们完全是被薛壮出手的阔绰吓到了。

    吴氏先回过神来,使劲儿在夏洪庆后背捅了一下。

    夏洪庆脸都涨红了,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哪有花姑爷钱的道理……」

    「爹,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夏月初生气地打断夏洪庆的话,一把抓起银子塞进他的手里,「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夏洪庆被女儿的话噎住,手里的银子火炭一般烫手。

    若是平时,以他的脾气早就勃然大怒了。

    但此时看着神志不清的孙子,再看看一脸病容的吴氏,

    他的手就好像违背了他的意志,紧紧抓着银子,没有勇气放手。

    夏洪庆心理斗争良久,终于长嘆一口气道:「这钱,就算咱家跟你们借的,先拿来应应急……」

    「爹,就算我嫁出去了,也一辈子都是你和娘的女儿,天底下哪有只许爹娘贴补儿女,不让儿女孝敬爹娘的道理。」

    虽说这钱不是夏月初的,但是她自己兜里有钱心中不慌,回去之后把钱还给薛壮便是了。

    夏洪庆听了这话,觉得说得也有些道理。

    但是他根深蒂固的老古板思想,却还是让他无法安心收下女儿女婿孝敬的银子。

    吴氏见状开口劝道:「这是大壮和月初的一份心意,老头子你就先收下吧。」

    夏洪庆深深嘆了口气,终于没有再说还钱的事儿。

    夏月初见夏洪庆虽然死板,却也还没到冥顽不灵的程度,这才放下心来。

    回来之前,她最怕的就是夏洪庆死要面子,到时候活受罪的可是家里其他人。

    夏月初伸手接过平安,催促刘氏回房收拾东西,赶紧带大哥和孩子进城去看病才是正经。

    见夏瑞轩还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口不敢进来,她又对夏洪庆道:「爹,让瑞轩跟着去吧,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跑个腿买个东西还是用得上,不然大嫂自己顾不过来。」

    夏瑞轩顿时露出高兴的神色,只要能躲开老爹的手板,别说让他去跑腿了,就算是去干活他也愿意。

    夏洪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了,但看到小儿子连高兴都不知道藏着点儿的蠢样子,又觉得心里头火大。

    「笑什么笑,去了听你哥嫂的话,再敢乱跑,回来打断你的腿!」

    夏瑞轩被骂得缩着脖子跑了,也不知要去几日,总得回房收拾两件衣裳带着换洗。

    夏月初跟刘大爷叮嘱了几句,将车钱给了他,让他送几个人去县城。

    好在夏家村这边地势平坦,离着县城挺近,刘大爷也很是愿意。

    县城人多坐车的也多,若是能遇到一个赶夜路的,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把几个人送走之后,夏月初才踏实下来,进屋上炕陪着吴氏聊天,想要打听一下家里会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吴氏见家里的情况已经被女儿知道,便也不再瞒着,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都说了。

    夏月初这才理清楚事情的原委。

    早些年夏家虽然不富裕,但还算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活。

    只是夏洪庆是个死板脑筋,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自己没能考中秀才,便把希望都寄託在两个儿子身上。

    老大夏瑞松不是读书的料,最后只识了些字便学不进去了。

    好在老二夏瑞轩虽然不机灵,但记性比较好,天天被他逼着学习,倒是差不多都死记硬背下来了。

    夏洪庆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教小儿子读书上头,家里的地都被他租给别人种了,自家一年到头只能收些地租,年年还得买粮食吃。

    原本还有私塾的进项可以维持家用,但是两年前,隔壁村的一位秀才公子开了间私塾,大部分有些条件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去那边了。

    所以夏家入不敷出的情况越发严重,渐渐已经花光了积蓄,没办法维持日常生活,甚至还欠了外债。

    夏月初听吴氏说着家里的这些情况,忍不住道:「娘,既然家里都这样了,你上次去咋还买了那么多东西!害我一直以为家里过得挺好,若不是瑞轩去找我,我还不知道家里竟然都到了这样的地步。」

    吴氏靠着被垛坐着,听了这话嘆气道:「你在薛家日子也不好过,大壮虽然回来了,却又伤得这么严重,娘家要是再不给你长长脸、撑撑腰,你还不得被婆家欺负死。」

    夏月初是着实没有想到,当初夏洪庆和吴氏给自己拿去的东西,已经是他们能筹措到的极限了。

    家里攒了一个多月的鸡蛋,本来是要卖钱买粮的,都没舍得给平安吃一个,全都给她拿上了。

    唯二下蛋的两隻母鸡也都宰了,收拾干净拎上。

    甚至连买鱼、肉、点心的钱,都是找亲戚邻里一家家借来的。

    夏月初听得鼻子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

    夏洪庆见吴氏越说越来劲,不断地数落着自己的不是,终于忍不住道:「行了,女婿头一回登门,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096陈酿

    夏月初陪着吴氏又说了会儿话,也差不多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

    家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吴氏还病着,晚饭就只有夏月初来做了。

    当夏月初起身准备去做饭的时候,夏洪庆和吴氏同时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你难得回来一趟,还是我来做吧。」吴氏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浑身酸疼根本提不起来力气。

    「娘,你快歇着吧,我看看家里有啥,就随便做点儿。」

    家里还能有啥啊!

    夏月初在灶间转了一圈,只找到苞米面和高粱米,还都剩得不多,半点儿细粮也没有。

    菜也只有白菜和土豆,还都因为保存的不太好,都有些冻过的痕迹。

    白菜冻了倒也能吃,只是土豆却都已经有些发黑,不能再吃了。

    灶台上油瓶子都是空的,上头挂满了灰尘,糖醋和酱油就更没有了。

    只有盐罐子里还剩下些灰突突已经结块的粗盐。

    夏月初沾了点尝尝,竟然是苦的。

    难怪一家人都瘦得不行,看来也未必就是遗传,根本就是饿出来的。

    夏月初在灶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把不好的土豆挑出来扔掉,这个弄不好要吃出毛病来的。

    她现在简直都要怀疑,平安生病该不会是食物中毒吧?

    夏月初到村里杂货店买齐了调料和粮油,叫人送到夏洪庆家。

    她想到家里的冻白菜,便去屠夫家割一条五花肉。

    又想着吴氏身子不好,比不得年轻人肠胃好,该吃些清淡有营养的才好。

    最后找村里人打听了一下,买了两条鱼拎着回家。

    她这一番买买买,其实总共也没花几百文钱,但是却让夏家村炸开了锅。

    夏洪庆家这两年的落魄模样,村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嫁出去的夏月初先是守活寡,后来又摊上个废人,在大家的眼里,肯定过得比娘家还要惨才是。

    谁知道人家今个儿带着夫君回娘家不说,还这样大方地出来买东西。

    而且听那些见到牛车进村的人说,夏月初的夫君,虽说腿脚不方便,但是生得浓眉大眼很是俊朗。

    这些议论丝毫都没有避讳夏月初本人,就差直接拉着她问个究竟了。

    夏月初拎着两条鱼和五花肉进门的时候,杂货铺的东西已经送了过来。

    夏洪庆眉头紧锁地看着一堆东西,再看到夏月初手里提的鱼肉,实在忍不住连声道:「你这死丫头,买这些做什么,真是太浪费了,就算大壮手里有几个钱儿,你也不能这样乱花,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越说越是忧心,眉心硬生生拧出个疙瘩。

    夏洪庆原本就觉得薛壮这人老实,今天见他这样痛快地拿钱出来给自家用,越发觉得是个难得的实诚人。

    但是再看看自家闺女……

    啧!

    真是让他这张老脸都跟着臊得慌。

    瞧瞧这刚回娘家就油盐酱醋、米面粮油的买了一大堆。

    这是把人家姑爷当冤大头坑啊!

    也就是大壮厚道,若是换一个人,遇到这样的败家娘们儿,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他左想右想,除去等了薛壮几年没有悔婚这一条好处,真是看不出自家闺女有那点儿配得上薛壮的。

    夏月初哪里知道夏洪庆心里这些弯弯绕,只当他是节俭惯了,便笑着说:「爹,这都是居家过日子必备的东西,咋能说是浪费,我看是你们之前过得太节俭才是。」

    薛壮从屋里摇着轮椅出来,凑到灶台边想帮夏月初生火。

    夏洪庆哪里会让他动手,不等他摸到劈柴,就赶紧上前拦着,把人推回屋里去了。

    家里一共就剩四个人,夏月初就只做了两个菜。

    菜虽少分量却足,一道红烧鱼、一道冻白菜炖五花肉,全都油水十足的。

    夏洪庆却跑到后院儿不知道鼓捣什么去了,叫了两遍还不见进屋。

    吴氏气得说:「咱们先吃,不管那个老死头子了。」

    「我去看看我爹在后院儿干啥呢!」

    吴氏闻言道:「他还能干啥,指定又去鼓捣他那点儿马尿去了。」

    夏月初起身正准备出去看看,果然就见夏洪庆抱着个落满了土的酒坛子进屋。

    「刚进屋就听见你编排我!」夏洪庆宝贝似的把酒坛子放在桌上。

    吴氏嫌脏,正想再怼他两句,但是目光扫过酒坛子时,顿时就是一愣,把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夏洪庆擦去坛子上的土,有些感慨地说:「这还是当年一位学生外出游学回来,特意给我带的好酒。我一直没舍得喝,你娘说留着等你带新姑爷回门的时候再喝,没想到这一等……哎,不说这个,好在终于等到了,今个儿一醉方休!」

    他说罢,使劲儿拍拍薛壮的肩膀。

    撕开酒坛的封口,一股浓郁的酒香从坛中飘出。

    夏洪庆和薛壮闻到具是眼睛一亮。

    夏月初也被酒香吸引,凑到坛口细闻。

    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厨师,品酒也是一门必须要掌握的技术。

    即使比不上品酒师那样专业,但至少各种酒的特性、口感、回味,如何佐餐最为合适,这些都是必须要掌握的。

    夏月初前世跟着师父也品过不少好酒,她酒量平平,也并不贪杯,只有遇到好酒的时候,才会勾得腹中酒虫蠢蠢欲动。

    原本满满一坛的酒,放了这些年,如今已经只剩下大半坛。

    夏月初伸手轻轻晃动坛身,略有些粘稠的酒液轻舔着坛壁,带着些许药味的醇厚酒香越发明显。

    夏月初给夏洪庆和薛壮各满上一杯。

    金黄色的酒液在杯中微晃,光线变幻间折射出少许青碧之色,是上好的竹叶青。

    既有汾酒做底的醇厚,又有浸泡药材而形成的独特香气。

    几千里之外买来的酒,在东北特有的气候温度中,静静地感受着四季交替。

    用师父那个老酒鬼的话来说,这是一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夏月初难得觉得自己有点儿馋酒了,忍不住也想给自己倒了小半盅。

    吴氏是知道夏月初酒量不好的,见她也要喝,赶紧出言阻拦。

    夏洪庆却道:「难得今天高兴,孩子想喝就喝一杯,左右也是在家里,有什么关係。」

    「娘,我就少喝一点儿。」夏月初下意识地撒娇道。

    她今个儿心情也算是大起大落,先是为夏家如此窘迫的生活感到震惊和难过,而后涌上来的却是弄弄的感动。

    虽说如今这身子里面已经换了芯儿,但面对宁可一家子勒紧裤腰带都要给自己撑腰长脸的这份情谊,她是铭记于心,绝不会辜负的。

    097醉酒

    打从夏月初嫁去薛家之后,夏洪庆和吴氏这头一回吃到夏月初的手艺,着实是又惊又喜。

    红烧鱼是先过了油再炖的,皮香肉嫩,滋味十足,下酒格外地合适。

    吴氏则更爱吃里面放的土豆,外脆里嫩,裹着一层厚厚的鱼汤,比肉都好吃。

    夏洪庆吃着冻白菜炖五花肉,忍不住感慨道:「月初这个冻白菜做得真是不错,快赶上你奶的手艺了。自打你奶没了之后,我都多少年没吃过这口了,你娘就做不好这个,每次都只会烫一烫蘸大酱吃。」

    吴氏喝着女儿特意给自己熬的鱼片粥,心里美滋滋的,听到这话,瞥了夏洪庆一眼,心道在姑爷面前给他点面子,便没有吭声。

    谁知菜还没吃上几口,就听到「咚」的一声响。

    夏月初手中的酒盅掉在炕上,滴溜溜地乱滚。

    再看她,脸颊绯红,眼神迷离……

    不到二两酒下肚,这人竟是醉了!

    好在她喝醉了也不闹,自己乖乖地趴在桌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吴氏吃饱喝足,病倒像好了大半似的,去西屋铺好被褥,把夏月初扶过去,脱得只剩中衣中裤,塞进被窝里,由着她自己去睡。

    薛壮被夏洪庆拉着喝酒说话,直到把坛子喝了个底儿朝天,夜都已经深了。

    吴氏有些困倦地靠在被垛上,看夏洪庆还不甘心地把坛子倒过来,想要再控出几滴酒来,上前一把夺过来道:「喝光了还晃什么,天儿也不早了,赶紧把大壮扶过去睡觉吧!」

    薛壮虽然没醉,但是也喝得有点晕乎,根本没察觉出有什么问题,还连声客气道:「爹,娘,不用麻烦,我自己能上得去炕。」

    吴氏一想也对,闺女都在西屋睡下了,即便是亲爹,到底男女有别,便也没有再坚持。

    薛壮摇着轮椅进了西屋,顿时就傻了眼。

    夏家因为当年开过私塾,所以东西厢房全都布置成了课堂,如今也还一直保持着原样。

    好在夏家人口比较简单,只三间正房也住得下。

    如今老两口带着夏瑞轩睡在东屋,夏瑞松一家三口住在西屋。

    但西屋的炕却只留了一半儿睡人,另一半炕上堆满了东西。

    吴氏只给铺了一床褥子,摆着一对儿鸳鸯戏水的枕头,还有一床大红的喜被。

    若是再点上两根红烛,就这布置,怕是入洞房都足够了。

    看着脸颊红润,睡得口水都要流下来的夏月初,薛壮的额角忍不住开始抽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自己的郁闷,心道不能跟喝醉的人计较。

    若是知道夏月初的酒量这样差,他说什么也要拦着不许她喝酒。

    但是,俗话说得好,人生难买早知道。

    他这厢正发愁,不知今晚该怎么过呢!

    吴氏洗漱完毕见这边屋里还亮着灯,怕薛壮腿脚不方便,又过来看他。

    「大壮啊,时候不早了,咋还不睡啊?」

    「我、我这就睡……」薛壮原本想着,实在不行自己就在轮椅上对付一晚算了。

    但吴氏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走到桌旁道:「那你快点儿上炕吧,正好等你上去了,我帮你们把灯吹了。」

    薛壮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把轮椅摇到炕边,双手用力一撑,身子便也跟着挪到了炕上。

    他在吴氏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只得装作不好意思,衣裳也没敢脱脱,胡乱掀开被子的一角滚进去躺好。

    吴氏眸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低头吹熄了油灯。

    眼前猛地一黑,伸手不见五指。

    在看不到东西的时候,其他感官就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尤其像薛壮这种在军中受过训练、五感本就十分敏锐的人来说,更是放大了这种感觉。

    屋里任何细小的声音和气味,都一个劲儿地往他耳朵和鼻孔里钻。

    夏月初的呼吸声就近在耳畔,许是因为喝了酒,偶尔还会发出两声平时没有的小呼噜。

    并不吵人,反倒透着几分可爱。

    她平常总是把自己绷得太紧,如今喝醉了,反倒现出些真性情来。

    薛壮原想待吴氏走了再偷偷起身,随便找个地方靠坐着对付一宿。

    但是陈酿醉人,他晚上着实喝了不少。

    此时躺在已经被夏月初睡热的被窝里,酒气上涌,不免也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薛壮几乎要沉溺于温暖中沉沉睡去的时候,夏月初忽然一个翻身。

    她的胳膊搭上薛壮的胸膛,中衣的袖子滑落半截,纤细的胳膊露在被子外面。

    似乎是觉得冷了,她的手自动地开始寻找热源,最后灵巧地钻进薛壮的衣襟里,满意地蹭蹭又继续睡着。

    薛壮被她蹭得火都要起来了,浑身僵得像块木头。

    瘦得没多少肉的一隻手,竟像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上,他此时却连挪开的勇气都没有。

    夏月初滚热的脸蛋儿贴在他肩膀边,湿热的呼吸喷上他的颈窝,激起皮肤一阵战栗。

    在很早之前薛壮就已经注意到,夏月初身上有股独特的味道。

    不是皂角或胭脂水粉的味道,也不是那些香囊香丸的味道。

    那种味道薛壮从来都没有闻到过,很淡,十分难以察觉,却总在不经意间拂过鼻尖。

    若非要用语言形容,更像是早晨的一碗小米粥,亦或是油灯下的一碗疙瘩汤,自在和舒坦中透着暖意。

    如今这味道中混杂进一股酒香,随着夏月初平缓悠长的呼吸,丝丝缕缕地钻进薛壮的鼻中,刺激着他本就已经有些绷紧的神经。

    薛壮彷佛感觉自己正置身火海,热浪一股股地袭来。

    像有人在干枯的灌木从中放了一把火,瞬间便引燃了整座山林。

    喝进去的酒水都被生生逼出来,化作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但酒劲儿却是在体内越燃越旺,灼得五臟六腑都跟着烧起来,无处排解,最后只得化作一团热流直衝小腹。

    薛壮悲催地发现,他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

    泥鳅吃多了这种藉口,也并不是次次都能抓来用的。

    他竟真的起了反应,对夏月初起了反应……

    098胸肌的手感

    第二天一早,夏月初睡饱醒过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薛壮怀里的。

    不仅如此,自己更是连手都伸进人家衣裳里去了。

    她十分坚定地认为,这一定是自己在做梦。

    但是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梦?

    夏月初不免有些黑线,难不成自己……

    咳!

    既然是梦,她便也不急着起身了。

    感受着手底下轮廓明显的胸肌形状,夏月初心想,不亏是当过兵的,身材果然不错。

    想着反正是在做梦,她便在薛壮的胸肌上捏捏,又揉了两把。

    但是……这触感是不是也太真实了点儿?

    夏月初心虚地抽出手,在自己腿上拧了一把……

    哎呀,好疼!

    居然不是做梦!

    夏月初被吓到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见薛壮呼吸还很是平稳,赶紧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撤出来,飞快穿好衣裳溜出屋去。

    夏月初前脚出了屋门,后脚薛壮就睁开了眼睛。

    他几乎一夜没睡,觉得自己的忍耐真是已经到了极限,这女人醒来居然还敢动手动脚!

    真是……

    薛壮只能郁闷地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继续在心中默背兵法,静待着体内热流再次平息。

    过了小半个时辰,夏月初推开房门,有些心虚地探头进来,见薛壮已经醒了,便赔着笑说:「早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夏洪庆喝完酒一夜好眠,加上家里这些烦心事儿也都尽去了,所以一大早便红光满面的。

    他看到薛壮脸色发灰,眼圈儿下头也是一片青黑,忍不住问:「大壮,咋回事儿,昨晚没睡好啊?」

    吴氏见状埋怨道:「都怪你,大壮身子还没好利索,你昨晚还非拉着他喝酒。」

    薛壮忙道:「换了地方不习惯,这才没睡好。」

    夏月初昨晚喝醉了,自己做了什么也不记得。

    见薛壮脸色不好,心道自己昨晚该不会耍酒疯了吧?

    但是他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吃过早饭,夏洪庆就催夏月初赶紧雇个车回家去。

    「爹,着啥急,大哥大嫂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娘身子还没好利索,把你俩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夏月初收拾过碗筷,进屋见薛壮又睡着了,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晌午吃过饭,有村里人从县里回来,帮着捎信儿过来,说夏瑞松的腿已经接好了,只要养着就行了。

    平安的病情比较严重,还要在城里继续看病吃药。

    但是大夫说,虽然病情较凶却并不险,还好送去的还算及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听了这个消息,吴氏双手合十,连声道菩萨保佑。

    夏洪庆也着实松了口气,就这么一个孙子,若是有个好歹,家里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得知儿子和孙子都没有事,吴氏的毛病也基本好利索了。

    她帮着夏月初一起收拾碗筷,到了灶间才低声道:「月初,昨个儿忙忙乱乱的,我也没顾上问你,大壮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啊?」

    「他不是因为在军中受伤才回来的么,说是军中给的。刚回来那会儿因为婆婆闹得厉害,就给过她一锭,要不还有的闹腾呢!」

    吴氏一听钱的来路竟是这样的,连声嘆气道:「唉,都是你爹和我没用,这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以前还能贴补你一点儿,如今却要靠你和大壮……」

    「娘,你就放宽心吧。」夏月初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塞给她,「这点钱你先拿着,留着做个应急用。」

    荷包里面装的是之前在崔家拿的工钱,一两半银子。

    吴氏冷不丁又看到银子,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哪儿来的银子?是不是大壮给你的家用?」吴氏压低声音道,「不是娘说啊,大壮这孩子,是不是在军中大手大脚惯了,这随便一出手就是几两银子,多少钱能够他这样花?」

    她越说越是犯愁,嘆气道:「如今不是他行军打仗的时候了,你俩是要一起过日子的,男人粗咧咧心里没个算计也就罢了,你心里总要有数,不然岂不是坐吃山空。」

    「娘,你放心吧,这是我自个儿给别人家做菜赚的。」

    「做菜?」

    「是啊,你昨个儿不也说我做的菜好吃么。」夏月初一边刷碗一边道,「给你钱你就拿着用,花钱还有啥不会的?你可别说要给我攒着,我以后还能再赚呢!」

    吴氏这才算是把荷包揣起来,但还是有些纳闷地问:「你做饭的手艺咋突然这么好了?」

    夏月初顺口胡说道:「大壮从外头带了本食谱回来,我寻思着自己做饭不好吃,怕他吃不惯,便跟着菜谱里面学的。」

    吴氏听了这话,虽然还有点儿半信半疑,但想到闺女从小就老实,惯不会扯谎的,这才算是信了。

    「你有这份心就好,两个人过日子,总是要互相体贴迁就的。大壮是个实诚孩子,你也得多学着照顾人才行。」

    「娘,你就放心吧,天天换着花样给他做着吃呢!」夏月初笑着说,「你没发现他比你上回去的时候胖了么?」

    「哪里胖了?我看还瘦得很,就是比刚回来那会儿白了些,才显得胖了似的。」吴氏可没看出薛壮哪里胖了,「应该再壮实些才好呢!」

    「他只是穿的宽鬆不显胖,其实身上壮着呢!」夏月初顺嘴说道,说罢突然觉得不对。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脑海中却还不合时宜地回味起早晨胸肌的手感。

    吴氏也没想到夏月初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这儿到底是灶间,又不是娘俩关起门来说私房话。

    她下意识地扭头四下望去,只见薛壮坐在轮椅上,停在里屋的门口,也不知被他听去了多少。

    虽然这情形让人有点儿臊得慌,但看着女儿女婿关係好,吴氏心里还是高兴不已。

    她衝薛壮使了个眼色,自己便轻手轻脚地回东屋去了。

    夏月初正在给碗筷过最后一遍清水,几个碗衝干净之后摞在一起,头也没回地递给身旁之人。

    「这个放哪儿?」薛壮捧着碗,不知该放什么地方,只得开口询问。

    「啪!」

    夏月初没想到身后竟然换了人,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手里的盘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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