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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402

    401利益动人心

    眼看这边两口子都掐起来了,其他人赶紧上来拦着道:「先别闹了,正事要紧,咱先去看看林二狗到底咋回事了吧。」

    「林二狗死不死的关我啥事儿?我家男人都要被他领回来的小娼妇给勾走了,拿着私房钱去给人家买白糖啊——这日子以后可咋过啊——我可不活了啊!」老娘们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闹起来。

    其实林二狗的死活,镇上本来也没什么人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林二狗捡回来的女人,林二狗家的两间半房子,林二狗家的粮食和所有的一切。

    在这个偏远荒凉的地方,连一捧黄泥、一捆稻草都是好东西。

    就算林二狗家啥之前的东西都没有,把那两间半房子扒了之后,也有不少黄泥可以补一补自家到处漏风的破土坯房呢!

    大家心里都这样想,但是谁也都不好直白地表示出来。

    定阳镇这里原本附近是有驻军的,一些流民慢慢在这里聚集起来,随着住下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谁给起了个定阳镇的名字,于是这个连城墙都没有的地方,就这样被叫开了。

    所以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亭长之类的,大家只能将目光都投向村里最年长的郑金老汉身上。

    郑金蹲在树底下最平整的一块石板上,哪儿是他的风水宝位,无论他来不来,大家都会把那块地方给他留着。各家有个什么事儿,也都会找他帮着说道说道。

    此时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郑金老汉吧嗒了两口烟道:「这样吧,我跟你们过去看看,不管怎么说林二狗也是咱定阳镇的人,不管他怎么犯浑,至少当初林老大和他媳妇都是好人,大家也都处得挺好,现在老两口不在了,咱们于情于理也不能不管二狗的死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郑金老汉给大家了一个台阶,众人立刻连声称是,一个个十分积极都要跟过去看看情况。

    于是这一会,呼呼啦啦十几号人直奔林二狗的住处。

    宁庆敏之前把人哄走之后,心里头就一直隐隐不安,觉得怕是瞒不下去了。

    但是此时逃跑更是死路一条,她如今只能带着孩子死守在这里,希望老天垂帘,能够让她等到前来搭救的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就在她努力地加固房门和窗户,生怕有人衝进来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至少得有十几个人。

    一个老娘们的声音忽然响起:「谁都不许动,那是我家的白糖!」

    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衝到门口,估计是捡起了门口的白糖。

    把自家的白糖拿回来之后,老娘们的心情好了许多,她抱着白糖瞪了自家男人一眼道:「等回去老娘再跟你们算账!」

    郑金老汉皱了皱眉头,但是也不愿意去招惹那个泼妇一样的女人,上前拍拍门板,冲屋里道:「二狗啊,我是你郑金叔儿,我找你有点事儿,你叫那女人开开门。」

    宁庆敏一听就知道来了明白人,不是自己能够轻易糊弄过去的,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儿子抱在怀里,沉默以对。

    门外的人见状更加怀疑,更加用力地拍着门板,并且有人高声威胁道:「里头的人赶紧开门,不然我们可要撞门了啊!」

    说完外面当真传来撞击的声音,宁庆敏搂紧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儿子,咬牙道:「郑金叔,诸位乡亲父老,不是我不给你们开门,实在是另有隐情的。」

    郑金老汉问:「不管有什么隐情,你把门开开咱们大家坐下来好声说道说道,不然你在里头,我们却在外头冻着,你觉得这样合适么?」

    宁庆敏道:「郑金叔,听说话您是个明白人,也是镇上说话算数的人,我也就跟您说实话了吧,我真的不敢开门,我怕我开了门,我跟孩子就都要没命了。」

    「虽然咱们这边地处偏远,但也是朝廷治下的地方,又不是山贼土匪窝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要人命呢!你这是把我们当成什么了?」郑金老汉用拐杖使劲儿在地上墩了几下,「二狗到底怎么了?你给我句实话。」

    「林二狗已经死了。」宁庆敏说完这话,外面顿时一片哗然,她语速飞快地继续道,「前天下午林二狗非要喝酒,我拗不过他,只好去杂货店给他赊了一壶酒,当时杂货店的老闆娘还说林二狗赊账太多,不肯在赊给我。我说若是赊不到酒回去林二狗肯定会打死我的,后来老闆娘看我可怜,才赊了一壶酒给我……」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杂货店老闆娘闻言点点头道:「那天是有这么回事儿。」

    「林二狗晚上把一壶酒都喝了,就微微有些醉意,晚上想要下地方便的时候,就把自己腿伤了的事儿给忘了,一下子头朝下从炕上摔下去,当时就摔断脖子没气儿了。」宁庆敏说着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她哭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听得外面的男人们骨头都快酥了。

    郑金老汉问:「那你当时咋不跟大家说,偏要藏着掖着呢?」

    宁庆敏哽咽道:「郑金叔,您说,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儿,我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这话倒也是实话,外头的人顿时也陷入了沉默。

    郑金老汉对宁庆敏的话半信半疑,皱眉道:「那你现在打算咋办?就算你跟二狗没有正式成亲,到底是他救了你们母子,总要给他入土为安才是吧?」

    「郑金叔,我这两天也寻思了这件事儿,给林二狗入土为安是必须的,他没有子嗣,我愿意让我儿子给他披麻戴孝,顶丧架灵。」宁庆敏为了尽量稳住外面的人,继续道,「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没地方可去,若是镇上有不嫌弃我们娘俩的,麻烦您帮我寻个人家,只要能吃饱穿暖,别对我儿子不好就行……」

    她话音未落,村里的老光棍立刻嚷道:「我不嫌弃,我不嫌弃的!」

    402拖延时间

    但是老光棍是乐意了,其他人却多有不满。

    按照习俗,若是让她儿子给林二狗披麻戴孝了,那林二狗的财产就都归他继承了,到时候跟着这女人一併带进老光棍家里,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儿啊!

    还不等外面为了这件事闹腾起来的时候,宁庆敏突然又说:「郑金叔,还有一件事,大家想必也知道,林二狗一穷二白,家里什么银钱都没有,稍微值点钱的也就是家里的粮食和农具了,我是个外来的人,我也不贪图这些,但是林二狗在杂货铺的确赊了不少账,我觉得应该先把这部分提前扣除,还给杂货铺的老闆娘,人家在这个地方,做点小本生意也不容易,总不能叫人家白白背了这个损失。

    若是还上赊账还有剩余的话,我也不贪图,镇上大家平均分一分也就是了。」

    这话一出,杂货店老闆娘顿时高兴起来,连声道:「还是这个大妹子说话讲道理,难怪我看着你就觉得舒服顺眼呢!真是个明事理的人。」

    林二狗子在她店里赊的钱,没有一吊钱也有八百了,若是能先把她的钱还上,她自然是了的高兴了。

    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像宁庆敏说得那样,在这么个偏远的地方开杂货铺,光是进货就很费劲了,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多少钱,不过是勉强维持罢了。

    其他人都不愿意得罪杂货店老闆娘,毕竟镇子上买东西,除非走两天的路去最近的集市,否则就只能在杂货铺买,得罪了她对谁都没有好处。

    而且若是剩下的东西能给大家平分,大家似乎也都能接受得了,总归是白得来的,不要白不要。

    但是此时却突然有人扬声问:「你说林二狗是自己摔的就是自己摔死的了?你到现在都不肯开门,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要我说,咱们就该把门撞开,把这个女人抓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人的兄弟闻言也扬声道:「就是,依我看,这女人怕不是山上的精魅化身,专门下山来吸男人的精血来了吧?」

    此言一出,原本还都围在大门口的男人们瞬间都往后退了几步,把郑金老汉一个人甩在门口。

    抱着白糖的老娘们见状又怒了,把白糖往身边儿子的怀里一塞,扑上去就对自己爷们又挠又掐的。

    「你个不要脸的,你往后退几步干啥?你是让她吸了还是你吸了她了?你们这些个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看到个长得好看的女人就挪不动步,你给我老实说,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了?不然你为啥要送她白糖?」

    合着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着落在白糖上了。

    男人狼狈地躲躲闪闪,却根本不是疯癫起来的女人的对手。

    其他人的媳妇见状,也都将狐疑的目光转向自家男人。

    一个男人忍不住叫屈道:「她天天被林二狗看得那么紧,连出来砍柴或是买东西都是急匆匆去,急匆匆回,上哪儿去有这一腿?」

    「合着你的意思,若是有机会你就想跟她有一腿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门外顿时乱作一团,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来的女人,绝对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一帮老爷们被媳妇教训得鼻青脸肿,服服帖帖的。

    其实也并不是打不过,但是在定阳镇,女人可是格外金贵的,能娶到媳妇也是很不容易的事儿,若是把媳妇气跑了,自己岂不是要打光棍到死了?

    外面闹腾的时候,宁庆敏怀里搂着儿子,跪在林二狗家一个有些破旧的佛龛面前,默默地祈祷着这次也能够逢凶化吉。

    她离再见到大儿子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把小儿子交给他,自己就是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外面的男人们被女人们制服之后,全都蹲在外围不敢再参与任何意见。

    女人们对宁庆敏可以说是积怨已久,别以为她们没看到,每次她从大树旁边路过的时候,所有男人的视线就都被她勾了过去,上下地扫个不停,恨不得用目光就能把她剥个精光看个痛快。

    买白糖家的老娘们是镇上最虎的一个,她振臂一呼道:「姐妹们,来,咱们把门撞开,把人抓出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骚狐狸,发到都发到咱们这儿来了!」

    林二狗家的房子虽然有些破,但是当年他爹娘盖房的时候还是下了几分工夫的,土坯都是掺了干草摔打之后晾干的,土墙里头还打了几个木桩子做柱脚。

    虽说如今风吹雨淋的有些地方都开裂了,但是整体却还是很结实的,以几个女人的力气,根本是推不动的。

    老娘们被气得够呛,转身跑回家拿出一把斧头,准备把林二狗家的门板砍了,但是却被杂货店老闆娘一把拦住道:「哎呦,柱子娘,你可小心点儿,林二狗可是还欠着我的钱呢,若是他家的粮食不够还,那就得卖房子还我,你都给砍坏了怎么行!」

    若是搁在平时,她都出来说话了,柱子娘肯定也就算了,但是今天她本来就为那一斤白糖憋了一肚子火,刚才私下想跟老闆娘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退了,却也被拒绝了,所以这会儿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给老娘躲开,不然老娘连你一起砍了!」

    她说着空挥了一下斧子。

    「啊——」老闆娘吓得尖叫一声赶紧躲开,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疯了,这人是疯了!」

    郑金老汉呵斥道:「柱子娘,你这是干什么,我还在这儿站着呢,你是不是要连我一起劈了?」

    柱子娘梗着脖子道:「郑金叔,难不成你也被这个骚狐狸精迷了心窍?林二狗都被她害死了,你们这些男人们,无论老少都还一个两个地护着她,该不会是打着什么自己的小九九吧?」

    郑金老汉的儿媳妇死了五年了,儿子到现在都还没再娶。

    柱子娘这话顿时引起了老光棍的不满,扬声道:「郑金叔,大家都把你当个明白人,一直都敬重你,你可不能偏心眼啊!你儿子虽然死了媳妇,但到底还是娶过媳妇还有个孩子的,我四十多了可还没开过荤呢!」

    郑金老汉此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却并不是因为老光棍的指责,而是他看出了屋里女人的意图,她在故意挑起外面众人的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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