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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归程总是太快——这是感觉,其实并不快,因着有安喜这个不定因素,走得比我们来时慢多了。

    我们在车上度过了42年的春节。那天晚上,车队早早停下,找了处平地安营扎寨、搭建帐篷。每个人都得了一罐肉罐头,虽然是冷的,口感也面,但这已经是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小兵围着篝火唱歌,喝粥吃罐头,郑学仕是个年轻人,喜欢热闹,又是过年,很快唱到了一块儿去。邹绳祖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树底下,抬头看月亮,不知在想什么。

    刘国卿没去与民同乐,抱着安喜上了车。

    老长时间没闻着肉味,一罐罐头都不够给老子塞牙缝,刘国卿便偷摸把私藏的两罐都孝敬了我,自己只喝了几碗热粥。

    安喜长了两颗牙,便对一切东西都跃跃欲试。我喂了他几口肉罐头,这小子抿吧抿吧,压根儿咬不动,张嘴就要吐地上,老子眼疾手快接住了,自家儿子也不嫌弃,捡嘴里吃了。

    刘国卿道:“你也不嫌恶心,扔了得了。”

    我摇头道:“你是没挨过饿,真饿了,馒头滚泥里,捡起来也照样吃。”

    “你也悠着点儿,多长时间没见了油腥,一下子吃这么多,还是冷的,当心肚子疼,”说着把盛粥的碗往前一递,“喝点儿热乎的。”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遗憾道:“这要是整两盅小酒,那滋味儿”

    “还惦记着喝酒?就你那肺子,这辈子都别想了。”

    ?

    “诶,那不就少了一件乐事。”

    “成天醉醺醺的,还是清醒些好。”

    “你这么想的?”抬眼皮撩他一眼,道,“我到是觉着醉着自在。”

    安喜小手伸过来,拍我的胳膊,要抱。

    “困了吧?”我瞅瞅安喜的眼睛,眼皮正一点点往下耷拉,“困了就睡,还非得让人抱着。”

    刘国卿看着安喜昏昏欲睡的模样,手指一划他白嫩的小脸蛋,压低了声音道:“咱明儿个就能进奉天城了。”

    抱着安喜的手臂紧了紧,这小子也没啥反应,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睡熟了,跟个小猪似的。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再一回神,整个人撞向了刘国卿的胸膛。他将脑袋埋进了我的颈窝,埋得深深的,声音嗡嗡发闷:“你只教安喜叫爸,咋不教他叫爹呢?”

    “他早晚会叫的。”

    “你说我现在教他,一直到明天,他能不能学会?”

    ?

    我沉默下去,不知如何作答。

    我们相拥着度过了一整夜,等到太阳升起时,都没有人放手。

    这是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过的唯一一个春节。

    奉天城门近在咫尺,刘国卿出示了警署令,几车人没费功夫便进了城。刘国卿让其他车先回警署去,自己则“先送邹老板回家”。

    时隔一年,奉天城的街道上冷清不少,行人神色麻木,步履匆匆,没有半分过年的喜悦。虽说一路上并没有碰上警戒线,但阴霾的天空依旧像一顶密封的锅盖,扣压在奉天——乃至整个东北大地上,透露出压抑与不安。

    邹绳祖的家我去过一次,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地方。一个平房,屋子不大,空置一年,没有下人打扫,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邹绳祖开窗换气,窗户冻得邦邦硬,窗檐倒挂的冰溜子,稍一晃神,就看成了脑瓜顶子上悬着的利剑,甚是不寒而栗。

    我建议道:“要不换个地儿住吧。”

    堂堂一个大老板,哪个不狡兔三窟,老子可不信他就这么一处房产。

    “再说吧。”他摆摆手,烧水烹茶。

    我没忘了正事儿,有着开水的袅袅白雾遮挡,似乎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仿佛在做一场荒唐的梦,也许下一刻就会醒过来,也使得任何话语都能够轻易诉之于口。

    我抱着安喜,他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他看得到房里的一桌一椅,也看得到屋外的一草一木,独独看不到阴霾的天空。

    他是那么不谙世事,无忧无虑。

    这也是我所期待的。

    “当初我说,这孩子给你养,你可不能赖账。”

    邹绳祖道:“要是个丫头就好了,怎么偏生是个小子呢?”

    “小子更好,跟了你的姓,给你传宗接代。”

    他呲笑一声:“你舍得?那就跟你啥关系都没有了,”又看向刘国卿,“也跟你没关系了。”

    刘国卿的嘴唇蠕动几下,干脆扭过脸去。

    我说道:“自然是不舍得,可是时候不对,但凡我能有我阿玛一半儿的胆识手腕,也不会落得向你寻求庇护的地步你还要我跪下求你吗?”

    “依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邹绳祖眼圈憋得通红,死死盯着我,“我有能力安排你和安喜离开中国,还有一笔钱,足够你俩个生活无忧。开弓没有回头箭,错过了这次,就真的没有下次了”他轻轻呜咽出声,“依舸,我求你,答应我”

    安喜朝邹绳祖伸出手,咿咿呀呀笑开怀:“金豆儿,掉金豆儿!”

    我在安喜的笑声里跪了下来。

    刘国卿一惊,要拉住我,末了,竟随我一起跪在了邹绳祖面前。

    我抬头道:“长兄如父,这一跪,我也不亏。我这条命,比起我老依家的家训、尊严,并不足贵,有朝一日到了下头,也好和列祖列宗交代。只是我也有私心,就是安喜,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将安喜托付给你,我放心。”

    邹绳祖倾身举手,本以为他是要扇下个大嘴巴子,却迟迟没落下来,反而是一寸寸抚摸过我的鬓角、面颊。

    鬓边一痛,邹绳祖的指间便多了一根白发。

    他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变老的?”

    我舔舔嘴唇,亦低声道:“那就别让安喜也变老了。”

    邹绳祖回过神,从我怀里抱走安喜,问道:“他有大名吗?”

    “还没有。”

    “让他沾你一个字儿吧,单名可,好不好?”

    忽然想到我名字里,那孤零零的一叶“舟”。

    “好。”

    时间宝贵,没有闲工夫扯皮,刘国卿还要回警署交差。我们站起来,正要告别,却见刘国卿从内衬里掏出个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正是我给他的那半块玉佩!

    记得之前,他只是随意丢在抽屉里,为此我还心酸过一阵,不知什么时候,他贴身带着了。

    他走过去,弯下腰,玉佩本身带孔,上面系上了根红绳。刘国卿给安喜带上,又亲了下安喜,说:“这个给他带着。”

    安喜早不笑了,眼睛瞪得溜圆,乌黑的眸子占了眼眶的半壁江山,看得人心疼。

    他似乎有了预感,没有去玩对他而言新奇的玉佩,而是冲着我张开了小胳膊,口里叫道:“爸爸抱,爸爸抱!”

    我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走了。

    刘国卿跟在我后头,干脆利落。

    只是安喜随之爆发的哭声,拖泥带水,萦绕耳边,连绵不绝,成了我一生的梦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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