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萧艾死而复生的第三天。

    在接天的莲花里醒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料，大约是夏天，莲花开的正盛，身下几尺就是湖水，倒也不显炎热。

    说死而复生也不对，萧艾确定自己还没捞得那份肉身，她大部分的身体在宽大的衣裙里看不清样子，可露出的手和小部分腕，在阳光下都能看见身下的莲叶。

    萧艾彻底不是人了。

    萧艾心情有些复杂。她生前接触过数不尽的世界，她身边的物种非人的比人还要多，她是觉得自己的绝症不少人都看出来了，初期还有不少人企图把它通过各种办法除掉，后来因为她的坚持都不了了之。

    死之后看当初的坚持心中的感觉多少有点奇怪。

    用萧艾能想到的词汇来总结她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灵魂’。去了那层肉的本质，可以触碰死物，纯净的东西，就萧艾醒来的几天身边的荷叶，水下的鲤鱼都碰了个遍，触感痛感都有，也就是说，除了半透明散着光点的虚幻身体之外与她死之前无甚不同。

    就是不知道是谁做的。

    吸血鬼还有精灵估计没那个本事把一个死去的人捞回来，科技文明的那一群更不可能，天使有几分可能，但若是那样估计她醒来就在圣水的池子里泡着了。

    第七天的时候萧艾才知道答案。

    毕竟死过一次，把该消失的灵魂生捞回来也是逆天之举，萧艾刚苏醒的这几天总是不知何时就陷入了昏睡状态，有时在半清醒半昏睡的时候总是感觉有个人在她身边，似是把头抵在她的手上，手指死紧的握着她的手腕，伴着细微的呜咽声。

    萧艾的身体略好一些重新获得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那人穿着一身大红的祭祀袍，长发旋曲垂地，低首用脸贴着她的手，漂亮的面容眼角红肿默不作声的流着泪。

    也不知哭了多久。

    “竺子书。”

    萧艾自觉自己发出的声音细微至极，竺子书却像是听到了一样，瘦削的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睁大着眼睛看着她，一张妖娆潋滟的面容一副似悲似喜的样子，额前的发狼狈的贴在脸颊上。

    “竟然是你啊。”

    萧艾这才恍然她一直没猜到的人是谁，竺子书是一世之祭司，通灵知天命，况他这一世界死者有灵魂一说，死后往生极乐，一祭司干涉人生死之事倒也可能。

    但那样知天命的人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逆天之举。

    竺子书方停歇了一会儿的泪水又流了下来，顺着通红的眼角沾湿脸颊，他一把抱住萧艾，头埋在萧艾的颈边，用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因为你不在啊，你逃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冰冷的世界里呆着，我抱着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却走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的灵魂像空了一个大洞，怎么填的都填不满。”

    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从前萧艾见过的竺子书，或穿着一身圣洁的祭祀袍在灯火下审理着神祠中的事宜，或受病症影响褪下衣袍被情欲逼迫的如惑人的妖魔一般。

    “别哭了。”

    萧艾的手隔着那层布料，好似真的感受到竺子书浑身的冰冷，跟往日温热的体温相差极大。她一边伸出手替竺子书拭泪，一边道：“人生老病死是天道规则，身为祭司的你不是最清楚的么。”

    竺子书坐在萧艾身边，闻言死死的盯着她，他的唇颤抖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面前的萧艾还是从他复生她之后的那副样子，浑身透明，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吹散，但萧艾依旧却是那样平静的面容，竺子书怒极，却徒然安静了下来，他闭了闭眼，艳色的面容笑了起来，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道：“您到底是没有爱上我啊”

    倘若有半分在意，又怎会如此平静的态度。

    “究竟如何才能让您爱上我呢，若晋之那般的高高在上又卑微的雌伏您之下，还是若萨洛西那般高贵却只在乎您一人，不那方世界的人，您谁都不喜，不过也无所谓了。”

    竺子书站起身，褪下身上那身神圣的祭祀袍，露出赤裸的修长身体，他跨坐在萧艾身上，低眉潋滟安静，柔顺的长发披散他的背部，“我是您的，您愿怎样都好，要我怎样便怎样，”

    “只要您能看到我。”

    他俯身吻上萧艾的唇，将话语和一切献与萧艾。

    今生，愿化为草木——

    伴于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