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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这句话,让朱老师和黄展弛都不知做何回应了。

    还是朱老师比较镇定,早恋的事情他处理过,可同性关系的事还是头一回得知。他组织着措辞:“郁欢,你一直是老师们都看好的学生,现在不是涉足感情的时候,还是跟男生……我得让你家长知道这事,看他们怎么说。”

    郁欢看着朱老师真就拿出手机要拨号了,出言暗暗阻止:“这个时间我爸应该还在外地开会呢。”

    朱老师没理会,还是打了,果然无人接听,又问:“你妈呢?”

    “我妈?离婚跑了。”

    “唉……”看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朱老师轻叹一口气,又转向黄展弛,“你母亲能接电话吧?”

    “能。”黄展弛记得他母亲周一上午坐门诊。

    电话接通了。朱老师已经很克制,很客气了,但还是说了照片“不堪入目”,黄展弛和郁欢都需要“改过从善”,然后又依唐医生所言开了免提。

    “小弛,我知道你是有主见的孩子,我养你那么大,你的想法、做法我都尊重你,学芭蕾那么苦你都坚持下来了,妈妈相信这次的事你能处理好。”

    这言下之意,她不管了。

    “郁欢。”

    “唐姨我在。”上次收了围巾,黄展弛让他别再叫“唐医生”了。

    “我也没什么要求你的,我只是希望你们的事不要给朱老师、给你们造成困扰。另外,小弛的学习还是要拜托你了。”

    挂了电话,朱老师不好再批评他们,只问:“能做到吗?不给班级抹黑。”

    “能。”两人齐声回答。

    郁欢又请求地问:“朱老师,照片能给我吗?”

    朱老师把一个黄皮信封交给郁欢,里面正是先前黑板上贴的照片。

    “你不是不要照片吗?”回教室的路上,黄展弛问。

    “我拿去烧了。”

    三人一起进了教室。朱老师打断了语文老师讲课,严肃地警告全班:“经过我的教育,他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希望各位同学不要再议论此事。也希望郁欢、黄展弛两位规范自己的言行,不要造成不良影响,望大家互相监督,引以为戒。”

    尽管朱老师打过招呼,但还是阻止不了一些同学明嘲暗讽。

    课间操过后,趁着人多又乱,几个人就开始嚼舌根了。

    “切!局长的儿子就是不一样啊。”

    “什么儿子?我看是女儿吧?”

    “别说,可真应了那句话,‘郎才女貌’。”

    黄展弛听不下去了,想要去理论,郁欢按住了他,“他们又没指名道姓说我们,你去了没用。”

    那就任凭这些人口无遮拦吗?黄展弛知道,郁欢不会就此作罢的,否则贺淑怡就没有车祸跟休学了。

    回到教室,郁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信封,又找抽烟的同学借了个打火机,到厕所去了。不出所料,一大群人跟着来了。

    他在外间的洗手池那儿,一张一张地烧,一边烧,一边冷眼看着每个围观的人。很好,其他人都是看好戏的神情,唯独那个人,一脸的可惜与不甘。

    星期四,本学期最后一次化学实验。

    分组一直都是按照教室座位来的,同桌的两人为一组,说是彼此更熟悉,配合起来更默契。

    要说郁欢提前自习真是个好习惯,实验需要的用品他都心里有数。也因此,每次做实验之前,朱老师都会派他和班长林彦恒去实验室准备器具。这次也不例外。

    一切都看似平常。

    实验过程中,每个人都在忙于自己手里的事务,郁欢留意着斜后方一男一女的对话。

    “好冷啊,好想关窗。”这是女同学的声音。

    “别关,溴水这么臭,关了臭死。”

    过了会儿后,是打火机的声音,他们准备点酒精灯了。

    女同学打了几下都没好,“不行,风有点大,酒精灯不好点。”

    “你给我挡风,我来点。”

    然而,一阵惊惧的尖叫宣告了不平常的事故。

    “手!我的手!啊——”

    全班人都看向那个女同学,朱老师当机立断,让旁边组的一个女同学带她去校医室处理。

    “怎么回事?”朱老师问那个男生。

    “就是刚才刘莜羽帮我挡风时手烫到了,然后她去冲水但是手就被烧了。”

    刘莜羽是谁?开学军训前黎曼曼抢了帽子的那个女生,也是“黎公主”的跟班之一。

    但凡听过课的,都知道这种情况是沾了镁粉没清理,但他们实验用的镁条没那么容易粉化呀,怎么还会被烧?

    朱老师来查看他们的实验用具,砂纸上有镁粉,这本来很正常,镁条使用前都要把表层的氧化镁磨掉。只是,看剂量不像是才磨下来的,倒像是人为加的。

    “郁欢,林彦恒,你们过来一下。”朱老师把搬器具的两人叫到刘莜羽的位置,“解释一下为什么有多余的镁粉。”

    “朱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我从头到尾都跟林班长一起的。”郁欢的表情和语气,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是的朱老师,我们谁也没离开过谁的视线。”林彦恒也保证道。

    朱老师又问:“窗子谁开的?”

    林彦恒回道:“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是开着的了。”

    别的班才做过这项实验,为了散味就没关。并且化学实验室在三楼,没法从外面开窗。

    明白其中原委的同学想要指证但没证据,因为照片就是刘莜羽贴的。

    还有一点,他们俩把器具放好后就洗手了,根本就找不出始作俑者。朱老师只能给大家敲警钟:“我再三强调,做实验一定要仔细,碰了这些实验器具后要及时拿流动水洗手,你们有多少人做到了?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刘莜羽就是下场。”

    下课后,郁欢看到黄展弛往校医室走去,他也跟着去了。

    经医生诊断,刘莜羽手上的伤势属于深二度和浅二度混合性烧伤,已经做了基本的处理,等着她家长把她带去医院。

    此时校医室里就黄展弛和刘莜羽两人,黄展弛讲话没有顾忌了:“认了吧,朱老师都没找出谁干的,凭你?”

    刘莜羽不甘示弱,“你当然帮着他,那谁来帮我呢?”

    “为什么要贴照片?”

    “重要吗?反正你们啥事都没有。”门外的郁欢听出了她的失落。

    黄展弛并没让步,“告诉我。”

    “因为黎曼曼,凭什么她可以享受众人的追捧?我贴照片,就是想让同学们高看我一眼。”刘莜羽情绪激动,“我家是比不上她家,但我不甘心只能做她的影子。”

    想要自强是没错,可惜她用错了方法。

    相比较起来,同样遭受长期压迫的郁欢,谁会小看他?

    黄展弛出来时看到郁欢,一时不知作何应对,等着他先开口。

    “找个好律师,可以构成刑事案件了。”郁欢说这话,就跟说“今天挺冷的”无二。

    “你不会有任何事的。”黄展弛说完,走了两步又回头,“以后别这样了,我没法次次给你打掩护。”

    “不需要。”

    这事最终还是以因疏忽造成意外盖棺定论。出这么大个事,全校都要通报,并要求各班班主任在班会上再次强调安全问题,以及实验室防火保安全守则。

    刘莜羽这烧伤,没有半个月是好不了的,搞不好连期末考试都没法考。

    一直以来拼死拼活地学才进了重点班,却不管哪方面都始终被压了一头,做不到像郁欢那样成为佼佼者,那成为黎曼曼那样的交际花还做不到吗?事实证明,她真做不到。并且,一个学期以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当天下了晚自习,黄展弛和郁欢一前一后地下楼。在楼梯口即将分别时,郁欢浅浅一问:“你同情她?”

    黄展弛侧过头,“她咎由自取。我是不想看到伤害事故,但不是没原则的善心。”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郁欢反复回想他的话,他所谓的“原则”是什么?

    校门口,公路边停着那辆黑色奥迪,映着各处而来的灯光,迷幻而绚烂。郁欢把书包放后排,拉开副驾的门坐上去,还没关上就听到徐建飞不知赞扬还是讽刺的话:“真是能耐了。”

    这一系列的事还是让他知道了。郁欢拉上车门,扣安全带,等着下文,批评一顿或者直接开车。

    “你搞对象的事我管不了,但是你害你同学,这回过去了,以后迟早要出事,到时别指望我花钱捞你。”

    难道不是你起的头吗?郁欢只敢在心里呐喊,从下药开始,负罪感逐渐减轻,并且,要不是徐建飞,他至于扭曲性向吗?

    徐建飞把他拉进泥潭,自己轻松抽身而退,留下郁欢一人挣扎,裹了满身的泥。

    “不会连累你的,爸爸。”名义上的监护人而已,等他一成年,两人就可以解除关系了。

    成年,还有两年多,郁欢就能彻底摆脱这一切。

    元旦节,黄展弛本来约了郁欢去他家跨年,郁欢是看在唐医生的面子上才答应去的,只是由于徐建飞意外的没有工作任务在家里,郁欢只能推掉了。

    哪知,徐建飞让他把黄展弛叫过来,说不会再下药了。叫过来的目的,郁欢心知肚明,他不能再让徐建飞伤害黄展弛,不为别的,黄展弛对他仁至义尽了,毕竟也让他肏了那么多次。另外,徐建飞的手段他见识过不少,要是黄展弛有个什么,唐医生那边不好交代。

    “怎么?不想见你那小情人了?还是舍不得了?”徐建飞脱掉西装外套,又拉下领带,蔑视着他,“既然舍不得,那就由你来替他。”

    ……

    郁欢被手机的震动闹醒,黄展弛打来的。

    “郁欢,你怎么样了?”

    听得出来他声音里有着急,有后知后觉的悔恨。可郁欢根本就没有精力去解释什么,只说:“放心,没死。”

    这虚弱的气息,黄展弛怎么放得下心?

    “等我。”

    “不许来!”郁欢用尽力气发出的警告,黄展弛却置若罔闻,当即挂断了电话。

    估摸着时间,这次他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自己家这破事,终究是被猜到了。

    郁欢的卧室跟徐建飞的相邻,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想让他跟你自己少受点苦,就听我的。”

    “好。”

    徐建飞又没关门,他不得不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

    “叫大声点!”

    “郁欢肏你没有我肏得爽吧?啊?你还想被他肏吗?”

    “那个不中用的东西,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

    伴随而来的,有黄展弛的曲意奉承,夸张的喘叫,还有实木床“嘎吱嘎吱”的响动。

    蒙上被子也阻止不了这些声音捶打耳膜,郁欢心里竟泛起一丝不忍。

    当一切归于平息后,徐建飞又出门去应酬了。

    卧室门被打开,郁欢拉下被子,看到赤裸着全身的黄展弛走向他,还好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刚想问冷不冷,黄展弛就钻进被窝里来,隔了点距离他都感受到了凉意。

    “你……”两人同时问。

    黄展弛先让一步,“你先说。”

    “也没什么,就是问你衣服呢。”

    “拿去洗了。”

    “我衣柜里还有睡衣。”郁欢从趴着翻身面向黄展弛侧躺,“你想说什么?”

    “我……我可以抱抱你吗?”卑微又小心翼翼的语气,生怕郁欢拒绝他的触碰。

    其实郁欢根本不在意什么玷污不玷污的,黄展弛又不是他的私有物,“想抱就抱吧。”

    冰凉的肌肤贴上来,郁欢忍一忍就适应了,伸过手臂回抱住他。

    锁骨上感到了湿意,郁欢才发现黄展弛哭了。

    “哎你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不劝还好,劝了他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还呜咽起来。

    “你要是觉得委屈,我替你宰了他。”

    “别!不是……”

    “嘶——”郁欢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黄展弛反应过来,刚才一着急,手上在他肩胛骨处一使力,把他弄疼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差点忘了正事。”黄展弛爬起来,穿上郁欢的睡衣出去了。

    再进来时,他手里多了个书包,只是这回书包里装的不是书本,而是各种伤药。

    尽管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被子掀开的那一刻,黄展弛还是心痛得又要掉眼泪了。

    郁欢的前胸和后背满是触目惊心的鞭痕和掐痕,手腕上还有勒痕,而他腿间还有未干的白色液体。

    “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黄展弛用湿巾替他擦掉这些污秽,确认了身上没有破皮的伤口,就把他抱去洗澡。

    放好了水,黄展弛坐在浴缸里,让郁欢靠在自己怀里,给他清洗。

    察觉到身后的人几度欲言又止,郁欢猜到他大概要问的事,“想说什么就说。”

    “多久了?”

    “七年前,她带我来到这个家。”

    又是这事不关己的平淡,难以想象郁欢受了多少磨难。黄展弛心念一动,拥住他,脸贴上他的脸颊,问:“为什么不报警?”

    “然后我跟她靠着那点赔偿继续漂泊?”

    离又离不了,过又过不好,听他亲口说起这些,黄展弛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干脆你离开他,到我家来,作为我父母的养子。”

    以前是小,没有能力,没有别的依靠。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掌握了虐待的证据,他就可以跟徐建飞解除关系,过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可是他配吗?

    习惯了黑暗与孤独,还能再拥有阳光与希望吗?

    “算了,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反正还有最多两年的时间我就脱离这里。”

    黄展弛给他擦洗的手一僵,“什么两年?”

    “今年我要做的,icdc区域赛、ht去考一考,再抽空把雅思过了。明年开始,还有icdc的省级赛和决赛,然后备战io,并准备参加sat考试。另外再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参加的,给申请留学增加砝码。有时我需要去国外,时间不定。高二会考一过,就去向学校申请发放毕业证。年底申请哈佛,不出意外,后年春季就入学了。”

    也就是说,郁欢要真的忙起来了。

    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多了。就像两条相交线,相遇过后是别离,渐行渐远。还不如两条平行线,遥遥相望,但能够永远相守下去。

    冬季的夜来得特别早。擦干了身上的水,一出浴室,屋里一片黑暗。

    打开了筒灯,黄展弛给郁欢涂抹活血化瘀的药,一边问:“疼吗?”

    “不疼。你刚才……疼不疼?”

    “……我没事。”

    郁欢觉得,他们见识了对方最脆弱,最不堪的时候,就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然而同情是最没用的情感,自顾尚且不暇,谈何拯救?

    擦完药,郁欢穿上睡衣,“你回去吧,他晚上要回来的。”

    “他还会为难你吗?”

    “我还要写作业,他不会管我了。”

    黄展弛从洗衣机里拿出烘好的衣服穿上,嘱咐道:“我回去后,qq保持畅通,有任何事都及时告诉我。”

    等人走后,郁欢打开冰箱,把中午的剩菜热来吃了,再登录qq。准备写作业前,他突然想换个头像了。

    于是,他真就去找了张图换上。一只哥特风提线木偶,正在挣断绳子,逃离控制。

    “我看到你换头像了。”

    “加油。”

    接连两条消息发来,郁欢没有回复,把界面最小化,关了音箱和屏幕,开始做题。

    一直以来,他的好友列表除了黄展弛,就没有其他人。不过他加了一个备战哈佛的群,可以时常获悉招生形势和相关考试讯息,群友们相互鼓励、监督,还有分享资料和经验的。

    郁欢很少在群里发言,其他人就猜此人大概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要不就是申请多次均以失败告终的“老油条”。他不愿辩解,别人的猜测随他们去,他是来获取有用信息,而不是来八卦的。

    真就如他所说,元旦一过,郁欢就开启了疯狂学习模式。除了课程内的,各类竞赛所需要的知识储备是相当多的。幸好他初中时就自学过工商类课程,也在抽空根据往年的学习资料准备,赛前一个月做好复习,剩下的就看临场发挥了。

    盛兰学校的老师们见高一七班出了个叫郁欢的哈佛苗子,要么自荐给他指导,要么推荐有门路的名师。有学生考入国外名校,这对学校来说是活招牌,并且指导老师的身价都会涨不少。

    黄展弛眼见他化身成为学习的机器,为他心痛,为他叫苦。

    “苦吗?跟我过的日子比起来呢?”

    的确,他那些惨痛的过往,从他身上的伤痕便可见一斑。黄展弛不再劝他,只跟他说:“你要记住,我家永远都是你的退路。”

    期末考试,毫无意外的,郁欢又拿了年级。

    给郁欢化妆的年轻女孩随口闲聊:“小帅哥,你跟你爸还挺像的,这眉形简直就是复刻的。”

    他立刻反驳:“不是,他才是亲的。”

    说归说,他心里也泛起疑虑。是这样吗?以前没去仔细观察,听她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比黄展弛更像这家人的儿子。不过,世界上无亲缘关系而相像的人太多了,大概是一种缘分吧。

    既然都上门服务了,拍摄地无疑就在这房子里。摄影师都夸赞这装修比他们影楼的布景要好,实地拍也更有意义。

    郁欢以为全家福就拍那么一张,或者拍几张选一张最好的。按照摄影师的指示,室内拍了又在庭院里拍,不同的位置和姿势,但始终都是他们四人。

    开始的时候,郁欢还比较拘束,放不开。有过拍照经验的黄展弛不厌其烦地给他示范,让他放松,然后轻松地完成了整个拍摄。

    黄展弛又请求道:“这位大哥,再帮我们俩多拍一些吧。”

    摄影师当然同意了。

    期待的眼神看向郁欢。

    其实,在黄展弛跟摄影师小哥讲的时候,郁欢就开始遐想了。只属于他们俩的合照,会是什么样的?

    “拍。”

    两人化身成翩翩佳公子,郁欢拿着一把写有毛笔字的折扇,黄展弛手持一根玉箫,或携手于池边对视一笑,或于凉亭里一人站着抚扇一人坐着吹箫,或坐于台阶上共同一本书……岁月静好,情谊甚笃。

    刚拍了张都感觉不错的,黄展弛便跟摄影师提议把这张放大,他要挂墙上。

    镜头里,黄展弛成了一名奏乐的清优,长身玉立,郁欢则是举着一台老式相机,屈膝弓背,对着黄展弛拍照。

    摄影师对郁欢不吝赞美之词:“小帅哥真的很会拍,很有镜头感。”

    返校了。

    室友已经习惯了两人明里暗里的暧昧互动,还打趣他们以后要是结婚了别忘了请同学吃喜糖。结婚?郁欢觉得这是下辈子的事了,不过他们这种半公开的不敢明目张胆做啥的关系,还是让他很乐在其中。

    这所学校多的是官二代和富二代,同学之间打好关系,说不准将来有可能成为合作伙伴。

    郁欢又印了六天的题量,黄展弛问他怎么不买一本。

    他回:“买过,做完了。我找的这些都是以往考生正确率低的题。”

    闻言,其他两人直呼可算见识到了跟真正学霸之间的差距。

    夜深了,雷声轰鸣,伴随着淅沥的雨声。

    郁欢双手捂着耳朵,紧闭着眼,不去看时不时被闪电瞬间照亮的宿舍,强迫自己入睡。

    枕头旁的手机振动了几下,他不敢睁眼,生怕看到床边飘着一个可怖的影子。挣扎了片刻,他把被子蒙住头,再把手机拿进被窝,点开短信界面。

    黄展弛发来的:“你是不是怕打雷?”

    他知道了?还是说床架晃动把他影响到了?

    郁欢才不会承认,回复:“哪有?吵得睡不着而已。”

    “正好,我也睡不着。”

    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出去淋雨?

    感觉到床架又轻微晃动了几下,接着,一双手隔着被子在他脚边摸索,然后是腿,再然后身边传来压迫感,最后,一个暖和的身子从外侧钻进了他被窝。

    “过去点,让我个位置。”黄展弛悄声说。

    郁欢虽不解,但也往里挪了些。手臂碰到黄展弛纯棉的背心,舒适的触感,心安了不少。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圈在人怀里了。

    “睡吧,我抱着你。”

    脸埋在他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体香。也许是这怀抱太过于温暖了,第一次,两人紧密相贴而无半点欲念,第一次,郁欢在雷雨夜睡得无比踏实。

    早上起来时,黄展弛已经回到自己床上了。

    雨还在下,六点来钟仍是熹微的天光。取消了跑早操,朝会就在教室里听广播。

    同学们或独自一人,或两人一起举着伞直接走去教室上早自习。绿化带里散发出泥土的气息,樱花花瓣洒落了一地,浸在雨水中已经没有了娇嫩的粉颜。

    正当大家盼着这雨最好一上午都下过去时,课间操之前它停了。

    本来是平平无奇的大课间,然而初一一班的打架事件传遍了全校。其中主角之一是教导主任的侄子,而另一个,正是毛锦程。

    看热闹回来的黄展弛暧昧不明地问郁欢:“你不去关心关心你那小前男友?”

    郁欢眼皮也没睁地听着雅思听力,“跟我没关系,关心他做啥?”

    黄展弛半开玩笑地揶揄:“你还真是拔吊无情。”

    也不管郁欢有没有认真听,黄展弛把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了他。起因就是课间操过后,孙主任的侄子孙志伟的伞不见了,结果在同桌毛锦程的桌肚里找到了,于是都认为是毛锦程偷了孙志伟的伞。毛锦程肯定不承认啊,于是就打起来了,还拿脚踹下体,最后闹到了孙主任办公室去。

    不管别人信不信,郁欢反正是不信的。连他一百块钱都不要,怎么会偷区区一把伞?

    “你想怎么做?需要我配合什么?”哪怕他面上毫无波动,黄展弛还是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再次否认:“谁说我要做什么了?”

    结果中午,郁欢三两口吃了饭,到初中部食堂门口去等了。

    等到毛锦程出来,见他脸上白净,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郁欢把人带到角落里,问:“到底怎么回事?”

    兴许是有人给他撑腰了,小毛同学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是我们班的任晓波。上次就因为我们各自的偶像吵了一架,加上我是插班生,她就一直针对我。那伞肯定是她放我桌肚里的,打架的时候她就在那笑。”

    尽管没多少空闲时间,可这事郁欢做不到袖手旁观,毕竟,小毛也算是他的人。一个计划在脑海里形成。

    “告诉我,你们的座位位置。”

    “面朝黑板,我在第四排最右边,孙志伟在我左边,任晓波就在我后边。哥你问这个干嘛?”

    “下午放学,你尽量早些出教室,明天别来太早,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好。”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但是小毛无条件信任他,照做就是。

    除了周末和放假,其他时间教室门都是不会关的,免得来得早的同学等在门外。

    晚自习第一节,郁欢以肚子不适为借口,去了初一一班的教室。他没有开灯,只有外面路灯投进来的些末光亮,但足够了。

    临睡前,郁欢给黄展弛发了条短信:“记得明天早上去毛锦程班上看热闹。”

    ……

    黄展弛带着一脸的兴奋与意犹未尽进了教室,跟郁欢讲了刚才的见闻。任晓波被好几名同学围着,说她偷了自己的东西,都是书、笔记本还有笔这些不值钱的。她无从辩驳,因为证据都在她桌肚里。惹急了,她嚷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偷来干嘛?”

    “对呀,我自己又不是没有伞,我偷孙志伟的干嘛?”毛锦程插话道。

    原来是这么个事。

    黄展弛讲完了又问:“哎你怎么知道有热闹看?是你做的?”

    “证据呢?”

    没有证据,就是说破天也不关郁欢的事。

    上一秒还眉飞色舞的人又噘着嘴求安慰:“郁欢,我吃醋了。”

    “你也想我这么帮你?”

    “唔……还是别了吧。”

    这事还没完。

    课间,刘莜羽的同桌出去了,郁欢过去坐下。

    她一脸戒备,“你要干嘛?”

    “你想不想让你们家更上一个层次?至少,跟黎曼曼平起平坐。”

    “有这样的好事?”

    “初一一班的任晓波,就留‘蟑螂须’的那个女生,给她点教训。就说她偷了你妹妹的东西,别的不用多说。你可以亲自上,也可以找人去。”

    刘莜羽暗自咽了口唾沫,无冤无仇的就要找人麻烦,她有点发怵,又问:“做到什么程度?”

    郁欢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她那布了疤痕的手,“随便你。让我满意了,说不定以后黎曼曼还要给你提鞋。”

    女孩子是不可以破相的,而手是人的第二张脸,既然要毁,那就都毁了好。

    第二天,郁欢再次看到任晓波时,都要认不出了。她已经没有了那份傲气,低着头、含着胸,头发被剪得男生那么短了,脸上和手上都包了大块的纱布。

    “你对她做了什么。”得了空,郁欢又去问刘莜羽。

    “我不知道啊,我才不会傻到自己动手。”末了她又感叹一句,“没想到,‘黄家’这么好用。”

    连他自己都不愿轻易提及的黄家,就这么被当成了达到目的的筹码。

    他隐忍着怒火,语气森寒:“你越界了。”

    对方却不以为意,“别忘了你许诺过我的事。”

    午休时,郁欢拿上手机,去了走廊北边的尽头,拨通了黄父的电话。

    “爸,我是小欢。”

    果然,去掉了“干”字,黄父会答应他法律许可内的所有请求。

    刘莜羽说对了,黄家确实好用。

    郁欢打完电话,一转身,黄展弛就站在身后。他淡然地解释:“事关我们家,我想我有权知道。”

    “放心,黄家这棵大树没人能撼动。你知道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吗?就是让他得到想要的一切,让‘1’后边跟它九个十个‘0’,然后一招釜底抽薪,把‘1’拿走。”

    “你要毁掉谁?”

    “上次那个烧伤,还是轻了。”郁欢满不在乎地说完,转身回寝室。

    又到了周末归家时。

    下了几天的雨,荡涤了校园里的一切污垢。樱花花瓣已经被清洁工扫到了泥里,掩没,腐化,最后变成泥土的一部分。

    郁欢要先回徐建飞的别墅一趟,把他电脑里需要的东西都拷到u盘里。

    做好了心理准备,打开了门——

    只有小毛一个人在沙发上看电视,动漫《名侦探柯南》。

    “你徐叔呢?”郁欢自己都没注意到,称呼变了。

    小毛并没在意这点,回道:“哦,他有酒局,很晚才回来。”

    不在更好。事不宜迟,郁欢忙上楼去了。

    需要拷的文件太多了点,大些的拷u盘,小些的发邮件好了。

    这时,小毛走到他房门口,迟疑了会儿才问:“哥,你做这些事情会被发现吗?”

    郁欢一脸无所谓,“无凭无据,奈何不了我。”

    小毛跟他说,任晓波受伤后,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了偷伞的原委,还告诉了教导主任。

    “不管怎样,谢谢你。”

    到了黄家,书房里。

    黄父依照郁欢的拜托,帮他查到了刘莜羽家近些天的人情、业务以及资金往来,并发现他们贷了小几千万,把所有能抵押的东西都给抵押了。也就是说,一旦资金无法回笼,刘莜羽家都得睡大街、喝西北风。

    郁欢不忍心把人逼到绝路,毕竟同学一场,而且刘莜羽还帮过他。不过,让人美梦破碎再大出血,他还是很乐意给他们上一课的。

    黄父想把黄展弛培养出来,可惜不是那块料。遇到如此好学的郁欢,就把仁海市的政商界形势都给他讲解得极尽详细,可谓是倾囊相授。

    这边在相谈甚欢,黄展弛在旁边听得频频鸡啄米。他不禁疑问,他们的十六岁怎么那么大不同?那还是他认识的郁欢吗?

    郁欢不经意一问:“爸,你会钓鱼吗?”

    “钓鱼,有空的时候会去。怎么,小欢也感兴趣?”

    郁欢不置可否,又说:“鱼的警惕性很高,在撒的窝子里下饵比干钓更容易成功。”

    听到有好玩的事,黄展弛立马来了精神,“钓鱼?我也要去,河钓还是海钓?”

    黄父不客气地损他:“你?你别让鱼给你钓走了才好。”

    刘家的那些动作,郁欢不去阻止,反而还给他们更多的利益。饵不够大,鱼怎么会上钩呢?

    仁海市众多举足轻重的政商界大亨都跟黄家有往来,甚至仰仗黄家,只因为黄父是市税务局局长。

    那些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只要背靠了更大的大树,以往的交情可以说不要就不要。贪婪的人啊,以为饥饿中送饼的人就可以视作真心朋友,可他忘了,生意场上哪有什么所谓的朋友情谊。

    郁欢是没看到当刘莜羽得知他们家受人鼓恿偷了税,并且所偷税款和罚款会要了他们半条命,还要面临牢狱之灾时的表情,不过在学校看到她整天愁眉苦脸的,就知道她现在一败涂地了。

    四月艳阳,蓝天白云。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接下来的一次单元测试,刘莜羽考得一塌糊涂。郁欢作为学习委员,协助老师关照这些问题学生也是职责之一。

    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他拿手的伎俩,“最近怎么了?谈恋爱被甩了?”

    刘莜羽本来心情就不好,语气也好不到哪去,“你以为谁都像你早恋?”

    郁欢也不计较,继续跟她推心置腹,“那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哎,别提了,我家摊上大事了。被人骗,现在家底都没了。郁欢,你帮帮我。”

    “这事我帮不了,我跟黄展弛的事还不敢让他家里知道。”反正来接送的车都是黑色奥迪a8,就算她看到,也不会知道不是同一辆。

    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刘莜羽急得都快哭了,“你让黄展弛跟他家里说啊。我求你,只要能帮我家度过难关,让我做啥都行。”

    “做啥都行……”郁欢嘀咕着,细细打量她,然后评头品足,“长得倒还可以,不说多漂亮,瞧这我见犹怜的模样,还有这青涩的身材……”

    她惊惧地看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他也不绕弯子了,“我明说了吧。给你指条路,你去夜总会,出台比单坐台赚得多多了。像你这种学生妹,初次大几千甚至上万都是有可能的。然后再花点小钱修补修补……”

    “不行!”

    “别急,那要不然找个大老板当情妇去,说不定人家一高兴就帮你家还了。”

    “可是,我还要上学……”

    “你觉得你下个学期还能继续在盛兰学校读吗?”

    刘莜羽陷入了沉思。这的确是缓解她家经济危机最快的办法了。

    话已说到位了,郁欢可以“事了拂衣去”了,“你好好想想吧,反正都是卖,卖一个人跟卖很多人有哪些区别,哪种来钱更快。”

    后来,刘莜羽思考出了什么结果,又做了什么决定郁欢不知道,只是他和其他同学都有目共睹,她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沾染了一身的风尘气。她办了走读,学校对学生的穿戴、仪容都有严格规定,不过她会在每天放学前化了妆,再拿卷发棒把头发烫一烫,戴上蕾丝手套把疤痕遮住,随后融入夜色中。

    各种猜测都有,有说她家发了笔巨财的,有说她其实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的,也有说她去当小姐了的……不用郁欢插手,这些传言都满天飞了。最来劲的当属黎曼曼那伙人,光那一人一记白眼就够她受的了,还别说故意当着她的面议论她。

    除了黄展弛,任谁也想象不到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是郁欢。

    郁欢心里没底,他这么做,会不会触及到黄展弛的“原则底线”了?

    奇怪,他在意这些干嘛?

    受不了那探究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黄展弛也回视他,“想说什么就说。”

    郁欢收回目光,垂下眼眸,落寞地一问:“我是不是很坏?”

    黄展弛一手搭上他的肩,“不。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好事坏事都会做。”

    没想到,这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竟会有这般见地。

    郁欢发现,黄展弛总是在包容他,开解他。就像这次,他心里负担一下子就减轻多了。

    “那你呢?你曾经做过什么坏事?”

    “我……我曾经,对一个重要的人在重要的事上撒了谎。”

    撒谎这事,郁欢可太熟了,“那结果有伤害到任何人吗?”

    黄展弛眼神游离于别处,或许是愧疚吧,他的回答很淡很轻,“目前还没有。”

    “如果现状都好的话,那就不让谎言戳穿好啦。”

    “嗯,你说得对。”

    ……

    周末,黄家。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关于徐建飞的个人信息、业务往来和资金动向,这些,郁欢凭自己始终没拿到。徐建飞的安全防范意识很强,不光电脑设了密码,还有拦截防护软件,根本窃取不了任何资料。

    如今,他需要的东西就摆在他面前。

    洗完澡出来的黄展弛也看到了,问:“你准备对付他了?”

    没错,郁欢一刻也不想等了,他以前受过的委屈,都要加倍报复回去。可毛锦程是无辜的,徐建飞倒了,他们家的债务怎么办?因为他看到从二月初起,徐建飞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支出,帮小毛家还债竟然是按月还。

    “暂时不会。”他不好出手去帮小毛,怕被人家缠上。

    “等徐建飞的事一了,你就收手吧,可好?”

    收手,过太平日子,没有欺压,晚上也不会哭醒,这是他多年以来所企盼的。

    “但哈佛我还是要去的,努力不能白费。”

    “毕业后你回来吗?”

    “……回。”

    简简单单一个字,让黄展弛心花怒放,铆足了劲与他接吻,与他缠绵。

    仰躺在床上,黄展弛紧紧地抱住他,调整着姿势,以便他能更好地插入,“等你回来后,把你名字加到我们户口本上。”

    郁欢只顾着感受内里的紧致,听到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直视着黄展弛的眼睛,“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难道你想领个证什么的?”

    不知怎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胀胀的。郁欢想要排解这股闷气,发狠地冲撞,直撞得黄展弛臀肉泛红,惊叫连连:“哎,慢点!你慢点,我受不了了!”

    一连几十下过后,他停下了,俯视着眼角飙泪的人,“你顺便帮我生个娃呗。”

    黄展弛苦笑不已,“我是男的,怎么生啊?”

    “对啊,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怎么领证?”

    “那我要是女的,你会跟我领证吗?”黄展弛收敛神色,认真地凝视着他。

    会吗?郁欢也不知道,他从没向往过婚姻,认为别人的那种幸福他拥有不了。

    “你话太多了。”他不耐地吻住那双唇。

    接着,又是一番猛烈的进攻……

    ……

    不知不觉,在这个除了自由什么都有的地方待了小半年了。

    因着特殊情况,郁欢比其他人都更畏寒。所以当黄展弛见到披着被子,手里还捧着热水袋的人时,又好笑又心疼。

    空调也不知用了多少年了,上边布满了黑灰,制热根本不管用。郁欢冷得一刻也不想多待,催促道:“赶紧,有事说事,这接见室也不弄个取暖器。”

    更让他心冷的是,黄展弛告诉他:“我这外边有。”

    “我走了。”郁欢就要放下听筒。

    “哎你等等。我去了北京一趟,你猜我遇到谁了?”

    “猜不到。”

    “毛锦程。”

    谁?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印象里好像有这个人。

    “哦,那个小学弟。”

    “你还记得他,也不枉人家还记得你。”小小的接见室里顿时弥漫起一股酸溜溜的味,“他给你录了一段视频,你看看。”

    黄展弛拿出他的新款苹果4s,把屏幕贴到玻璃上,并把听筒凑到扬声器的位置。

    画面中,小毛已经长成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了。浓眉秀目,嘴唇一周有浅浅的胡茬。他背后都是白茫茫的雪,他的帽子、羽绒服上也是雪。

    “哥,我是小毛。你还好吗?我这里一切都好。我这个高四生都不好意思面对你了。不过还好我总算考到北京来了,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我,当年的事我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从弛哥身边抢走你,他是最适合你的,我祝你们幸福。哥,等你以后自由了,来北京看雪啊,特别是故宫,一定要来看看。”

    视频结束,黄展弛收回手机,又在意有所指,“看不出来你曾经还挽救过失足少年呢。”

    “你话太多了。”

    ……

    黄展弛一直不明白,郁欢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他除了学校的课业,同时还在为下半年和第二年的各竞赛、考试做准备,周末还要就那些每周更新的商界信息分析解疑,这是打算留学归来大展拳脚。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下,他的年级第一还能一直卫冕到期末。

    “我都长相平平了,还不允许我头脑好用点?”郁欢得空端着一份哈根达斯品着,纯正浓郁的奶香充斥口中。

    黄展弛故意不去看吃冰淇淋吃得有滋有味的他,抱怨道:“你这样我压力好大,有个优秀的男朋友真的很苦恼。”

    “芭蕾舞世界冠军,不比任何人差。擅长的领域不同而已。”这句话很好地消解了黄展弛的内耗情绪,“再说,你能保持年级前一百也很好了。”

    虽然他们高一就三四百人。

    当然,黄展弛那点想吃又努力克制的模样没能逃过郁欢的眼睛。他挖了一大勺,凑到人家嘴边。

    “不行,我不能吃。”嘴巴在躲,眼睛却没移开,拒绝得如此毫无说服力。

    郁欢没有逼他,把冰淇淋塞进嘴里,再扣住他的后脑,唇贴唇。黄展弛挣扎着,紧闭牙关,颇有种宁死不从的气概。

    只是下一秒,郁欢冰凉的手伸进他的t恤,触到他腰侧的敏感地带,让他不得不张开了嘴。顿时,融化后绵密的奶油液体灌进口里,甜得胜过这个吻。

    真的好吃,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

    得逞的某人移开嘴,坏笑着说:“这样吃,不会长胖。”

    是这样吗?黄展弛表示不信。

    郁欢又塞了一大口,“明天,给你把脱脂牛奶冻上,做你的专享冰淇淋。”

    黄展弛撇撇嘴,“那跟直接喝没啥区别。”

    “加上薄荷汁、柠檬汁,或者番茄汁,还有其他你喜欢的。模具格子多,一个格子一种味道。”

    说得黄展弛两眼放光,抱住郁欢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还是你的脑子好用。”

    郁欢笑着摇摇头,“我小时候,我妈为了省钱,就用糖开水兑上鲜榨果汁,倒模具里冻上,做一次可以吃好久。”

    黄展弛不禁感叹,“原来世间还有这么多新奇的东西。”

    “你小时候没有这些?”这跟他想象中富家公子的童年不太一样。

    “没有,我想吃什么,他们都直接买来给我,后来学芭蕾了,很多都不能吃了。”

    见他这么失落,郁欢不忍心地安慰道:“以后退役了,可以慢慢弥补遗憾。”

    “你做给我吃吗?或者你教我做?”

    这么遥远的未来,他真没想过。可面对满脸期待的人,他没法说拒绝的话。

    “嗯。”

    炎热盛夏,七月骄阳,两个少年开始描绘着有彼此的未来,平淡而温馨,安稳又有小惊喜……

    整个暑假,郁欢大部分时间都在黄展弛家里埋头学习,清静,没有糟心事分神。徐建飞应该是不怎么管他了,只因关系还在,他还未成年。

    徐建飞给郁欢送了张银行卡,每个月往里边打一万块钱。他把钱都取出,又存在黄展弛开的银行卡里。这卡里的钱,他一分都不会动,他不想再欠徐建飞什么。他想好了,等毛锦程的一年之期一到,他就把这卡给小毛,当做这一年的补偿,足够小毛在盛兰中学读完初中。

    ……

    高二,分班了。

    奇数为文,偶数为理。七、八仍是重点班。

    学校规定高二的教师和学生要提前一周到校,先用简单的教学内容进行师生之间的熟悉、磨合。

    报名过后,不出意外的,郁欢和黄展弛继续留在七班,包括刘莜羽在内的六个人去了普通班。对,刘莜羽没转校。如今的她,把校服衬衣的下摆塞进裙腰里,显露出发育良好的身材,百褶裙拉得有点高,大腿都遮不住。

    班上一大半都是生面孔,并且大半都是女生。然而除了政史地老师没换,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换成了贺思杰,当然,贺淑怡也到他们班上来了。

    贺老师不像朱老师那么温柔,从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就可以看出。

    郁欢心里盘算着,这一学年他有些时候要出国去参赛,假条还得班主任批,为学校争光的事贺老师应该会同意的吧?另外,他不在的时候,黄展弛性格那么软,会不会被贺老师拿捏?

    重新排座位时,贺淑怡被安排到跟郁欢同桌,真是冤家路窄。黄展弛却到了隔着过道的斜对面,同桌是从八班转来的。

    郁欢当然能明白贺老师的意图。他不了解贺淑怡学得怎么样,年级排名又没她。不过,长期被家长压制,又早恋,成绩能好到哪里去……不对呀,他自己不是也被长期压制着,早恋……算吗?

    他想去问问贺淑怡以前的同学,然后再决定帮不帮,怎么帮。卖贺老师一个人情也不错,这样他的日子也好过些。

    高三比他们开学得更早,从八月份起就在上课了。

    趁一次课间,郁欢打算去楼上高三教室。可是,那些学长学姐都知道他的事吗?如果知道,会怎么看待他?

    不行,得快点去,不然一会儿就上课了。

    他一边上楼一边想着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说辞,未料到撞到一个人身上。他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去,一只纤长有力的手臂抓住了他,并往怀里一带。

    熟悉的馨香扑鼻而来,还有那熟悉的体温和拥抱过很多次的身子——这不是黄展弛吗?他怎么从楼上下来了?

    公共场合搂搂抱抱也不雅观,他们分开些距离,郁欢先问了:“高三有你认识的吗?”

    “有,那些老师还是认识些的。”

    “所以你是去……”郁欢恍然大悟,“哦——难怪你一下课就跑出去了。”

    “对。贺思杰的那点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吧,所以我就去问问以前教过贺淑怡的老师,她学得怎么样。”

    “那问到什么结果了?”

    “她基础不差的,高一时在重点班能稳住班上前十,高二没多久,成绩开始下滑。就是不知道她休学期间补没补了。”

    也就是说,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算了,郁欢不想为不相关的人耗费时间精力,时不时提点一下,人家就会很感激了。

    开学最后一步是选举班干部。包括郁欢在内,所有原七班“土着”通通都没当选。没有民意投票,没有学生举荐,全都是贺思杰直接指定。

    不当也好,无官一身轻。

    一上午过去,贺淑怡半个字都没提去年的车祸。郁欢稍微放心了,猜想也许他们都不知道堕胎传言和车祸都跟他有关。

    有意思的是,从普通班上来了两名同学,还是以前贺思杰带的班上的,说贺老师想法独特,就是脾气特别火爆,所以人送外号“火鸡哥”。

    记得有一次布置了作文,贺老师改到两份不光写法还有部分语句高度雷同的,他没去追究谁抄袭谁,要求两名同学全都重写。

    碰上硬茬了。郁欢有些忐忑,以他平时一百三左右的语文成绩能不能让“火鸡哥”别跟他过不去,曾经那次没写完的期中考试,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不要心虚,不要紧张,就当一切无事发生。”午饭时,黄展弛这么劝他。

    话是这么说,可是……

    突然,郁欢感觉到背后有两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压低声音问:“你看我后边七点钟方向都有谁?”

    “你当是演警匪片呢?”开玩笑只是为了让郁欢放松心情,黄展弛瞟了一眼说,“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从二班过来我们班的。”

    二班不就是高一时贺思杰当班主任带的班嘛,难道她过来是有任务在身?好处嘛……教师能给学生许诺的好处可太多了。

    郁欢叹了口气,“以后,咱吃饭别坐一块儿了,你知道火鸡哥对早恋有多深恶痛绝,还是我们这种,同性恋。”

    黄展弛没表态,郁欢就当他是默认了。

    一想到以后得跟别人拼桌,郁欢一点胃口都没了。

    回到宿舍,他们看到那俩舍友在收拾东西,郁欢问道:“干嘛呢你们?”

    “哎,火鸡哥让咱们搬宿舍呢,分班了嘛,宿舍都要搬。”

    也是,这俩舍友都到八班去了。

    这么老实不闹事的舍友,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

    搬宿舍是要经过校长批示的,所以郁欢和黄展弛得以保留原位。

    然而,在四人一起把东西搬到111后,他俩回到107,看到新搬来的舍友其中一人正是二班来的一男一女中的男生。他留着锅盖头,白白嫩嫩,一张樱桃小嘴唇红齿白。学校允许男生可以用领带夹把夏季校服的领带固定在衬衣衣襟上,这人的领带夹上边竟然是hellokitty。真是奇怪的装扮。

    更有意思的是,这俩二班来的分别被指派为本班的男女宿舍内务学生管理,美名其曰协助宿管管理本班同学。

    好,很好。以前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职位,贺思杰这是专门针对他俩呢。

    那位尊贵的内务管理同学开金口了:“三位帅哥你们好呀,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木北,也可以叫我桃子,哦我以前的朋友都叫我桃桃的。”

    这嗲声嗲气,差点没让郁欢把本就吃得不多的午饭给吐出来。他突然觉得,黄展弛跟这位桃子小姐,啊不桃子先生比起来都阳刚多了。

    木北把他那粉粉的行李箱拉开,拿出一瓶香水,对着储物柜里喷了个彻底,才把衣物和日用品放进去。这甜得发腻的气味差点没给三人闷窒息,而那人却还一脸享受。

    “哎呀,我肚肚饿了,先吃饭饭吧。”啊这,确定是高中生而不是幼儿园?他从袋子里拿出又是hellokitty的保温饭盒,还嘱咐他们,“你们都不要动我的东西哦,都是很贵的。”

    谁稀罕?

    他的东西都占了中间空地一半的位置,郁欢尽量避着才在不踩到的情况下回到自己书桌旁。

    贺思杰中午都布置了预习的任务,课外活动时还要抽查。郁欢学得快,一会儿还能休息半小时。

    一道吧唧嘴的声音吵得全寝室不得安宁,偏偏正主还发出抱怨:“斯哈——好辣辣,哎我都辣哭了。”

    “你特么能不能安静点?!”他旁边的新舍友吼了他。

    木北同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然,他竟然哭起来了:“呜呜呜呜……你凶我,我家里,都没人凶过我,呜呜呜……”

    郁欢很想问问他:哥们儿,你投错胎了吧?

    平时脾气温和的黄展弛都忍不住冲出了寝室,到走廊去平复情绪。见他眼里蕴含着风暴,郁欢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黄展弛双手握成拳,胸腔剧烈起伏,紧咬着牙关,愤恨地说:“我,我好想揍人啊。怎么来了这么个奇葩?”

    郁欢耐心地劝着他:“跟我一起念,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

    他们不得不怀疑,火鸡哥派木北来,分明是来恶心人的。不给他治服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看那架势,黄展弛担心郁欢真给人揍一顿,“你别乱来,我就说说……”

    “谁说要打架了?咱是文明人,得用文明的方式解决。”说完,他气势凌人地疾步走到木北的身后,抓着人家衬衣后领,像拎小鸡一样地把人抓到床架梯子那按着。

    黄展弛满头黑线……也不见得多文明。

    “记住,我只说一遍。”待吓懵的木北如捣蒜般点头后,郁欢继续说,“我问你,去告密吗?”

    木北忙摇摇头。

    “耍威风吗?”

    木北又摇摇头。

    “能正常点吗?”

    他又摇了两下头,才明白过来问的是啥,忙点头。

    郁欢很满意他的反应,“很好,大家都知道我是同性恋,如果你办不到刚才答应我的,我不介意找人来给你开开荤。”

    他松开手,看到木北脸憋得通红,泫然欲泣。

    “别跟我面前哭,我再警告你一次,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滚出七班,或者滚出盛兰。”

    木北擦擦眼泪,默默地回到书桌旁,默默地继续吃饭。

    张玮,就是从八班来的新舍友,趁木北去洗饭盒时悄悄告诉他们:“我跟你们讲,火鸡哥是木北的亲姨父。你得罪木北相当于得罪火鸡哥。”

    呵,还有这层关系,郁欢不以为意,“怕什么?你还不知道吧,我黄家的爷爷是杨校长曾经的老师。”

    狐假虎威,谁不会呢?

    黄展弛不遗余力地大加赞赏,“你太暴力了,郁欢,但是好过瘾,看他还敢不敢作妖。”

    张玮又问:“以你们之见,那个木北会不会也是……”

    没说完的话他们当然明白,黄展弛回答他:“不是。娘不娘和取向没有必然关系,火鸡哥既然派他来,就说明他肯定不是。”

    木北洗完过来,把饭盒收回柜子里,再抹上护手霜,继续收拾东西。

    一通威胁还是有效果。一直到晚自习放学,木北都没有寻他们晦气。

    只不过最后一节晚自习时,贺老师很不满郁欢听p3,再三确认了里边只有听力材料,还是警告全班同学说:“以后在我的课上,不管是正课还是自习,都不准把任何无关的东西拿出来,否则别怪我没收。”

    他都已经把英文歌都删了,还要他怎样?行,反正语文作业都是要做的,他只好自己调整时间了。

    心累。

    回到宿舍,郁欢有些怅然地看着书架,快速调整着状态,准备又一番挑灯夜战。

    木北的手机响了,他跑到门外去接。

    接着,张玮也出去了。出去没几秒又折返回来,神秘兮兮地跟两人说:“你们快去听木北讲的电话,我得先去厕所。”

    等人走了后,郁欢跟黄展弛商量着:

    “偷听电话是不是不好啊?”

    “是不好,所以……”

    “你在后方坐镇,我去打探敌情。”

    门开着,郁欢悄悄挪到门边,伸个耳朵去听。

    电话那头传来个更嗲的女生声音:“桃桃,你以前不是走读吗?怎么突然住校了呀?你住校我都见不到你了。”

    木北这回可算稍微an一点点了,“萌萌你听我说,我也不想的啊,都是火鸡哥啦,非要我当什么内务管理。你不知道他们都好凶啊,我一点都不想待这里。”

    然后那头说了什么没听太清,只听得木北又说:“还是你好啊萌萌,周末请你喝奶茶。么么哒。”

    要挂电话了,郁欢赶紧回来坐好,装作无事发生。

    知道某人按耐不住好奇心,夜里,郁欢准备爬过去,到黄展弛床上。刚翻到一半,头撞上一个硬硬的东西,闷痛了一下,两道吸气声同时响起。

    “你干嘛?”

    “你干嘛?”

    又是两道抱怨异口同声。

    郁欢见到眼前出现了好多星星,不禁一问:“你脑袋是啥做的?这么硬。”

    “行了咱别吵了,再吵他们该醒了。我猜你的目的跟我的目的是一样的。”

    哦对正事要紧,“那还不快过来?”

    于是两人都挤到郁欢的床上,把被子蒙住头,轻声地说话。

    郁欢把他听到的大致说了下,“那个死人妖有女朋友,因为他住校了闹别扭。”

    “不是,我被你撞了下头,现在还嗡嗡的,你就告诉我这个?”

    “哦还有,他女朋友简直就是翻版的他,还有……他说周末请人家喝奶茶。”

    黄展弛就要起身,“我过去了拜拜。”

    然而郁欢拉住了他,“上了我的床,不留下点什么就想走?”

    还没等黄展弛想明白要留下什么,郁欢把手伸进了他的裤裆里,轻柔地揉捏那团软肉。

    黄展弛抓住他的手往外拿,并小声惊呼:“哎,你疯啦?这是寝室。”

    “寝室怎么了?我们不说谁知道?”趁黄展弛思索之际,他又稍微使点劲在那半硬的肉茎上撸了两下,“你不要?那你自己过去diy吧。”

    最终,黄展弛向欲望投了降,又拿被子罩住两人,“真是怕了你了。”

    不知是被撞的还是闷的,黄展弛大概也是疯了,在郁欢的手里泄过一次后,又在他“我头还痛呢,尽伺候你了。”这委屈的抱怨中,把嘴凑到他两腿间,张口含住了硬挺的渴望。

    黑暗的环境,害怕被发现的紧张让每个神经细胞都敏感了数倍。柔软的唇舌照顾到了茎身的每一分、每一寸,让郁欢也疯了似的按住黄展弛的头,想要进入得更深。

    喷薄而出之时,郁欢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计划。乐得他连忙拉过黄展弛,捧着人家的脸就一顿狂啃,整得黄展弛话都说不完整了:“唔……精液……流……”

    “别管了,我有个事,明天叫上张玮一起讨论。”

    “哦。”黄展弛的语气透露出兴致缺缺。

    “怎么了?”

    “我不希望从你的嘴里听到别的男生的名字。”

    这怎么行?那么多同学,不可能不喊人吧?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那行,我以后管他叫‘四号床’。”

    所谓的“有事相商”,其实就是郁欢要策划一出好戏给火鸡哥看。每个环节都至关重要,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下周初一至高一报名,到时会有很多新生和家长,还要搬东西进宿舍。人多事杂,浑水才好摸鱼。

    至于任务分配,郁欢并没那么信任张玮,所以课间讨论时他只说:“先这样,在进行下一步之前,我会给你们发短信。”

    周末一回去,郁欢就把计划给黄展弛全盘托出。缜密的心思、冷静的头脑,黄展不得不叹服:“你不去当特工都屈才了。”

    “我这算啥?那些古今中外有名的特工、侦探比我厉害多了。”倒不是他谦虚,懂得越多,越能发现自己离顶尖还有多大的差距。

    高二虽然科目少了,但每一科的要求和作业量都高了不少,而且每次考试的总成绩都能跟高考分数线做对比了。

    “为什么要为难我一个艺考生?”已经被一本本习题册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黄展弛仰天悲鸣。

    形成明显对比的郁欢淡然自若,“你要想在学校过得舒坦点,还是别试图挑战火鸡哥。我都在想办法扫清障碍了,别让我们的努力白费。”

    一天半都不到的周末过得飞快。没错,高二年级周六上午才放。

    咱们的黄展弛同学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被郁欢拉着上了车。不想去,完全不想去上学。

    “我周末还没过够呢,上什么学呀。”他把书包抱在胸前,耷拉的脑袋杵在拉链上,又厚又硬的书本给了支撑。

    “你想想,这次的计划没你不行,我去哪找一个我信得过的人?”

    “真的?你相信我?”喜悦就那么短短一瞬,黄展弛虽然笑容还留在脸上,但总觉有些勉强。

    郁欢十分郑重地回:“能被我信任的人很少,你是其中一个。”

    黄展弛默不作声了,望向天边火烧般的晚霞,眼里也映红了一片。

    郁欢没去探究,接着说:“到学校还有一会儿,我们先过一遍要做的事。你不要太有压力,大不了维持现状。”

    ……

    电影当中的特工剧情,不是谁都有机会体验的。

    晚上熄灯前,木北去公共卫生间了。趁这时机,郁欢到他位子上,摁开他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萌萌”,并把号码拍了下来,然后退出,还原成未动过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郁欢回到自己位置上,把刚才拍的发给了在门边望风的张玮。

    木北回寝室后,张玮极其自然地问:“厕所人多吗?”

    “唔,南边的多,北边的少。”

    “你居然敢去北边的?”张玮说完神色怪异地出去了。

    木北大惑不解,眼光在那两人之间逡巡了几下,最终锁定了黄展弛,“展弛哥哥,为什么北边的不能去啊?”

    这称呼听得两人均是满头黑线。头一周都没这么叫,难道真被脏东西附体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是计划外的,但是吓一吓他也是有趣的。

    黄展弛煞有介事地告诉他:“你不知道吗?北边的卫生间闹鬼。”

    木北果然有被吓到,瞪大双眸,担忧地瞥向门边,“别吓我,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以前没住校当然不知道了,不信啊?就去问问原来二班的咯。”

    他信了,有点哆嗦,“你们,你们得保护我,我还这么如花似玉……”

    郁欢强忍着心理不适,一本正经地说:“啊这……哥们儿,不是我们不想保护你,而是我们没办法,不过……”

    “欢哥哥,你快告诉我,只要能保住命,我什么都能做。”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急了。

    郁·大忽悠·半仙·欢上线:“你只要把你的煞气转移到比你阳气还弱的人身上,你就没事了。”

    “可是,我去哪找这样的人?”

    “女生啊,只是,你得对人家负责,因为只有亲密接触才能转移,人家都对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始乱终弃要遭反噬的。”

    木北面上很为难,挣扎、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萌萌的电话。

    这边,郁欢悄悄发短信问张玮:“你确定是按照我教的话术讲的?”

    张玮回复:“确定,放心好了。”

    既然“邪煞”的传言都放出去了,那不弄点“非自然现象”,人家是不会信的。

    并且,天时地利人和,连上天都在帮他。

    最近两天,一股来自太平洋的超强台风直奔仁海而来,仁海市启动了台风应急预案,预计就在当晚有可能会登陆。不过郁欢用黄展弛的电脑查询了,也分析了,根据往年情况和目前已有的路径以及夜里吹陆风的常识,台风眼离仁海最近的时候也有两百海里,然后直接北上,说不定还会拐弯往东北方去。

    现在,中心风力已达十四级。哪怕它最靠近仁海时中心风力有十五六级,那覆盖到市区的风圈也就六七级了。

    要的就是这不大不小的风力。

    熄灯查寝之后,郁欢去阳台把窗户关上,又做了一个多小时的题,准备睡觉了。他回头看到只有木北还开着台灯,好心地一问:“你不睡觉啊?”

    “我,我还睡不着,等下再睡。”

    郁欢很不留情面地怼他:“且不说明天报名中午晚上都会吵闹,你把煞气带到咱寝室来,要是十二点还没睡着,别特么拉我们给你垫背!”

    没再理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木北,郁欢爬上床躺下,手机也没开,似乎真的在入睡。

    但其实,他根本就没睡,支个耳朵凝神细听那边的动静。木北终于肯上床睡觉了,但是他把应急台灯打开,还对着天花板正中。

    这可不行,灯开着达不到效果。

    还没等郁欢发话,一直没作声的黄展弛跟他说:“灯关啦,有光亮我没法睡。”

    “可是我……”

    “你还想不想让我们帮你?”

    一句话让木北乖乖地关灯。

    郁欢努力憋着笑,在他家里挑灯夜战时没见他说睡不着。够双标,有意思。

    时间越来越临近十二点,重头戏就要来了。

    a107没一个人睡着,其他三人是等着看戏,木北是被吓得心神不宁。

    郁欢耳力很好,听得见对面床位那人时轻时重的呼吸声,还有一个姿势睡久了会难受,但是想翻身又不敢只好稍微挪动一下发出的声响。

    一阵疾风从郁欢特意留的窗缝里灌进来,呼呼大作,在心理作用的加持下瘆得慌。

    ……

    “你怕吗?要不要我陪你?”之前跟黄展弛说起具体实施步骤时,他这么问。

    “怕?可能会吧。”

    ……

    枕头旁的香囊里装的是一些洗发露,闻着幽幽的白麝香,不再那么惧怕了。

    窗外的路灯发着昏暗的光,灯杆在风中似摇摇欲坠。

    郁欢微眯着眼,静静地等待着……

    他的被子底端被拉扯着。

    来了!

    他这个位置看不到窗外的情况,只能拜托黄展弛帮他看,等看到什么时,就拉一拉拴在他被子一角的绳子。

    风把什么吹得啪啦啦作响,一道诡异的影子投射进来,挡住了路灯的微末光亮。

    声音有些大,大到足以把人吵醒的程度。如果这时再装睡就不合理了,郁欢装作有起床气地嘟囔:“什么东西呀?啊?!”

    “你,你,你也看到了?”对面木北大约是怕到极点了,话都说不利索。

    郁欢继续抱怨:“都怪你,大晚上的去什么北厕所。”

    “我错了我错了,明天,明天就好了。求求你们今晚一定要救我。”

    借着那点暗光,郁欢看到木北整个都缩在被子里。他很满意这营造出的氛围,只是他自己……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可万一成真的了呢?曾经有同学不想上学,伪造病例单,结果真的生病了。

    有些事,由不得他不信。郁欢越想越怂,也不管寝室里还有别人了,轻轻地喊:“黄展弛,你过来。”

    “怎么了?”

    “你快过来就是了。”他才不会承认他也怕了。

    “你不会怕了吧?”钻进他的被窝里后,黄展弛在他耳边轻声问,“这不是你……”

    “嘘!”要死啊,也不怕木北听到。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交织在一起,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

    终于,郁欢肯坦诚了,“我真的怕。”

    黄展弛把郁欢抱在怀里,他感觉得到,怀里的人在发抖。

    怎么会怕成这样?

    “不怕了啊,我在。”

    郁欢听着柔软的气音,还有那双轻抚着背的温暖的手,不知何时入眠了。

    窗外狂风肆虐,只有这不那么宽厚的怀抱为他遮挡一切暴风骤雨。

    此时的两人都忽略了,以后不在一起时,郁欢一个人该怎么度过难捱的夜。

    果然如郁欢预料的那样,此次台风并没给仁海市造成实质性的影响,照常上课上班。

    报名这天,校园里喧闹嘈杂,这样的环境,听课的效果不会有多理想。其他人上自习,学校安排了部分学生担任新生接待志愿者,郁欢是被指派的,黄展弛是跟校长争取的。

    更为落落大方、一表人才的黄展弛在报名处充当指路向导,而郁欢则是在主席台那给新生发军训服。

    一转眼,他们都在这一年了。

    恍然如昨啊。

    即使两人相隔有些距离,但只要一人看向另一人时,就会有眼神交汇,穿过熙攘的人群,只望见彼此。

    郁欢看到毛锦程了,陪他来报名的不是徐建飞,应该是他父母。缴费时刷卡刷得那么利索,就是不知这钱是谁出的。

    毛锦程当然也看到黄展弛了,热情地过去打招呼,寒暄了几句,然后他视线便往郁欢这边来,点个头就算打过照面了。

    十点来钟,有个不像是新生更不像是老生的妹子来到了报名点。一张甜美娇俏的小脸,穿着浅黄镶有蕾丝边的泡泡连衣裙,头发在后颈两边各扎了个丸子。打眼一看,跟木北有种类似的气质。

    说她不像是来盛兰上学的是因为她既没有行李箱也没有书包,只有手上的一个珍珠提手的蕾丝淑女手包。

    直觉使然,郁欢给黄展弛打电话:“注意了,目标出现。”

    电话还没挂呢,那边传来个嗲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小哥哥你好,请问a栋宿舍楼怎么走啊?”

    对,就是上周偷听到的那个。

    黄展弛指向他们宿舍楼回她:“那一栋,你过去跟右边直接上四楼,上边就是女生宿舍。”

    “不是的,我……我要去男生宿舍。”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送上门了。

    平时不允许男女生串寝,但报名这天是开放的,方便父母亲朋帮忙安置住宿。

    “男生宿舍跟左边进,一二三楼就是。哎你等等。”黄展弛好心地提醒她,“如果宿管问你,你就说你有东西落你朋友那儿了。”

    没想到妹子得寸进尺,“小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呢?”

    “我这里很忙的,你去主席台那边,找一个叫郁欢的带你去。”

    嘿这个人,你忙我就不忙了?郁欢暗自决定,今晚,得让这家伙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妹子果然朝主席台这边过来了。到了过后她就在问郁欢是谁,看到大家在发军训服感觉很新奇。

    郁欢实在不想跟这个嗲精打交道,他不得不摆出和蔼的笑容,“你好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要找我一个朋友,男生,他在a栋宿舍楼,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啊?”

    郁欢装出很为难的样子,“你得告诉我你朋友哪个年级,如果是今天报名的,你直接让他带你去,如果不是,那就是在教室里,等到下课或者中午吧。”

    “哦他叫木北,住107,他高二了,上周就在上课,那我……可以在这里等吗?”

    “你坐那边吧,别影响我们。”郁欢指着旁边的观众席说。

    上午的报名工作结束了,郁欢帮着一起收拾捆军训服的布条和袋子,看到那个妹子还等在那的,不禁猜测起待会儿她知道了木北叫她过来的目的后会有什么反应。

    还有一节课多的时间,郁欢不能放她到处乱跑,主角跑了还怎么演戏?只能先把她带寝室里待着。

    宿管大妈知道郁欢是盛兰的骄傲,看到他带妹子进来,只让妹子登个记就放行了。

    妹子名叫苏萌萌,人如其名,一看就是直男会喜欢的类型。

    看到郁欢打开了107的门,苏萌萌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跟木北一个寝室啊?”

    “所以他叫你来找我。”一想起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他的某人,气恼之余竟还有些柔情,他正了正神色又警告说,“记住,不能出寝室,被逮到了,你跟木北都要受惩罚。还有,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

    然后,他也不管她有没有往心里去,关门走人。

    他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其他人的了。

    中午放学时,木北拿饭盒打了饭菜回寝室,其他人在食堂慢悠悠吃着,默算时间。等差不多了,便回到宿舍门口,趁这阵走廊人来人往,一个个戏精附体,开始飙戏。

    张玮一摸兜,为难地说:“哎呀,我钥匙放在书包里了,你们有钥匙吗?”

    黄展弛先回道:“我上午接待新生,揣着钥匙不方便,就放郁欢那儿了。”

    郁欢充满歉意地看着两人,“真的对不起,我刚才把钥匙都忘在寝室里了。”

    “郁欢?你不是从来都……”说话是刚好路过的原舍友,郁欢拼命给他使眼色,他才没继续说。

    黄展弛来打圆场,“嘿,凡事都有意外嘛,谁能料到今天都没带。”

    对方应该是明白他们的意图了,“没钥匙就找宿管呗,你们还有个舍友呢?”

    黄展弛继续演着戏,“你说木北啊,没看到人,应该还在食堂吧,现在只有去找宿管了。”

    “我去吧。”郁欢转身就朝楼门口走去。

    他摆出无比真诚的脸色跟宿管说:“阿姨,我们几个都没带钥匙,困在门外进不去了。”

    “我看到你们寝室的木北回去了的呀。”

    “我们敲了门没反应,可能去上厕所了。”

    “以后可不能忘了钥匙了啊。”宿管阿姨叮嘱过后,拿上钥匙盘,跟郁欢一起过去。

    门一打开,从屋里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娇喘声,就看到衣衫不整的两个人,男的坐在凳子上,女的坐在男的大腿上,在裙子的遮挡下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你们!干什么!”宿管阿姨这一声吼,很快让107外边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还有拿手机拍照的。

    此时正是同学们从食堂回宿舍的时候,没想到还有这种热闹可以看。

    那两人被宿管吼懵了,苏萌萌“啊!”地尖叫一声,脸埋在木北的肩头,不敢再抬起来了。而木北也忙转过脸去,躲避那些戏谑、好奇的镜头和目光。

    宿管很快镇定,一把“砰”地关上门,疏散围观群众。她给他们班主任贺老师打了个电话后就开始询问了。

    “怎么回事?我记得这姑娘是郁欢领进来的。”

    郁欢也不惧怕集中在自己这里的眼光,泰然自若地回:“她只说来拿东西的,锁柜子里了,木北在教室里又不能过来,我没别的办法,只有让她在宿舍里等。”

    “好吧,这事等你们贺老师来了再谈,先说说你们为什么都没带钥匙的事。”宿管阿姨先问张玮,“你来说。”

    “最后一节自习课时,木北叫我跟他同桌换位置,他一直在找我聊,打了放学铃还没停,边走边讲,我就忘了回位置拿钥匙了。”

    换位置的事是真的,只不过是从第一节自习课开始,张玮的同桌就叫张玮跟木北的同桌换,俩女生好聊天。郁欢见此情况,临时想到以上说辞。

    宿管又问:“郁欢你说。”

    “我带那女生进来后,把手机锁柜子里,钥匙就顺手放进抽屉了。黄展弛的钥匙也套在一起的。”

    听了这些说法,宿管并没认同,“我总觉得你们说的不太对。”

    郁欢用和善的语气讲着隐含威胁的话:“余阿姨,有些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这样,您也少担责的不是?”

    这事重点不是宿管如何评判,而是贺老师怎么处理。只要目的达到了,尘埃落定了,别人的看法、说法一点也不重要。

    留校察看。这是学校高层给予的处罚。

    毕竟,木北家还是有些来头,不好直接给人开除,但是这内务管理他是当不成了。

    并且,因为苏萌萌还没满十六岁,他们在宿舍里怎么开始的没人知道,但她说了是自愿,还有围观群众能作证并无挣扎迹象,所以木北不会担法律责任。

    宿管阿姨因为失察被扣了工资,但好在饭碗保住了。而作为策划人和执行者的三人,都完美地把自己摘了出去。

    一整个下午,高二七班的贺老师和部分相关同学都在为这事奔波。木北的家长也来了,跟苏萌萌在教导处办公室里谈了一阵。当她再出来时,手里拿了张银行卡,欢欣雀跃地告别走了,挥一挥泡泡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接连的意外让木北彻底蔫了吧唧,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想这并非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实郁欢也在赌,赌木北不会想那么多。等那几个字写在他学籍档案上之后,说什么都晚了。

    晚上回了宿舍,关上门,开始说道。

    “这都是你们的圈套对吧?”木北还不算太蠢,当天就悟过来了。

    郁欢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承认:“没错,可惜,你还没走。”

    “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这是木北想了三节晚自习都没想通的事,他自认没有得罪过他们谁吧。

    “因为,你是火鸡哥的眼线。很早以前我就跟他有仇了,不把你弄走,我日子不好过。”

    “你就不怕吗?”

    “怕?在仁海市除了黄家我还没怕过谁。”郁欢说着,眼神就飘向身边的人。

    “黄家……黄展弛?!”看情形,木北再不明白这处分就白挨了。

    郁欢揽上黄展弛的肩头,“正式介绍一下,市税务局黄局长的儿子,黄展弛,我男朋友。而你,姓木的,我记得你家开了个小药店吧?”

    一旁的黄展弛适时提醒:“郁欢,是惠民医药连锁超市。”

    “我知道,再打岔现在就‘超市’你。”看似威胁实则宠溺,郁欢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又接着说,“医院和药店的博弈从没停止过,我干妈很头疼呢,哪怕他们医生写处方笺的字迹再潦草,或者用字母代替,药店都能破译,有这本事怎么不去中情局啊?”

    木北都站不稳了,费力地吞咽唾沫,问:“你到底想怎样?”

    “我们的事你敢跟火鸡哥透露一个字,你先想想你家药店违规售卖处方药、违禁药会面临怎样的处罚。至于证据嘛,我说有就有。”

    什么叫寒意从背脊钻入心里,木北算是体会到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这尊大佛,不,修罗地狱来的恶魔还差不多。

    这也是张玮第一次知道他两位室友是怎样的人物,他不禁问道:“我说,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搬出身份来啊?”

    郁欢又换上那副云淡风轻,“从小习惯了,什么都靠自己。”

    拿身份压人哪有给人上一堂社会险恶课来得奏效?这样,彻底断了别人想要报复的心思。

    好了,内务管理的事解决了,那接下来就要解决上午的事了。

    一心二用这事郁欢得心应手,看到黄展弛出门去了,立马停下笔,揣上钥匙和学校超市买的袋装沐浴露就跟了出去。

    黄展弛正往南卫生间走,手突然被人拉住,转身看到是郁欢,语气柔了下来,“我上厕所呢,你跟来干嘛?”

    郁欢凑近他耳边,声音不大却足够他听到:“上你。”

    “……别开玩笑。这是学校,你中午才闹了一出。”

    走廊里还有别的趁熄灯前去放水的同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郁欢拉着他往北卫生间去,“跟我来。”

    “你,你去这……你不怕?”

    怕,当然怕了,但表面上要装作无所畏惧。等进了隔间,郁欢从背后抱住他说:“不是还有你嘛,等我钻进你屁股里,你的阳气渡给我,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

    黄展弛满头黑线,戏瘾还没过够呢?“哎我答应你就是,你讲这些可哄不了我。你放开我,我还没上厕所呢。”

    郁欢松开手,站在一边,“你上吧。”

    拉拉链,掏出来,一气呵成。可是旁边有个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团软嫩的肉,黄展弛感觉老不自在了,脸上羞得像燃了火。

    郁欢看到了,乐得忘了害怕,还有那娇嗔的语气也让他特别受用,“你别看,我尿不出来。”

    “这好办。”郁欢开始吹起口哨来。

    忽视掉那幽怨又羞愤难当的眼神,他吹得越发得意,眼看着某人在口哨声里放了水。

    刚好这时熄灯了,厕所里立时一片黑暗。才处于亮光下的眼睛有那么短短的片刻什么也看不到,巨大的恐惧将郁欢包围,他伸手朝前边一阵乱抓,摸到黄展弛的衬衣就把人搂进怀里,熟悉的体温让他恨不得揉进血肉里。

    黄展弛被勒得有些难受,费力给自己留出呼吸的空间,“你是一秒也不想多等。”

    外边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只是瓦数不高,隔间里勉强能看清。郁欢因害怕而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呼吸也不再急促,平缓了很多。

    黄展弛双手轻抚他的背,“还好吗?”

    “没事,我好得很。”说完,郁欢把他拉出隔间,到了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用手掬一捧水,给他洗下身。

    “嘶——这冷水啊!”激得黄展弛一哆嗦,同时被拿捏住的分身开始胀大,抬起头。

    郁欢很满意手里这物的变化,干脆把他裤子都脱了,免得弄湿,又继续清洗。

    现下海绵体已经彻底放飞自我,那茎物不住地跳着,好似邀人垂怜。

    “自来水怕什么?这个地方热不得,温度过高影响生育。”郁欢的眼色晦暗不明,看不透他内心想法。

    “我找谁生去?我才不会跟女人结婚。”

    郁欢直视着那双深情的眼眸,“那你要和谁结婚?”

    “可以的话就跟你,但这不现实。”

    听到黄展弛这么说,他该欢喜还是担忧呢?

    为了不让声控灯熄掉,黄展弛一会儿一个咳嗽,一会儿一个拍手,让郁欢感动之余有些无奈,“你用不着这样,不然要是有人听到也来这边就好玩了。”

    窗外还有路灯的光照进来,就算声控灯熄了,洗手池这里也不是完全看不见。

    郁欢停止了撸动,正当黄展弛以为他听了自己的话而生气时,他蹲了下来,两手掌在胯侧,一口含住了。

    “郁,郁欢,别啊……”莫大的刺激让黄展弛再也淡定不了,大口喘着气,欲拒还迎。

    “你不是怕冷吗?给你热热。”移开嘴的间隙,郁欢从兜里拿出那袋沐浴露,塞到黄展弛手里,“会自己开指吗?”

    “……不会。”

    他不是不会,郁欢给他弄了那么多次,他都学会了。可是要他把手伸进自己后穴里,这多难为情啊。

    郁欢撕开包装袋,挤了些在手指上,又把手从他腿缝中穿过,绕到他两瓣臀肉间,熟门熟路地开指。

    就因为刚才的那句想跟他结婚的话,郁欢也要宠他这一回。

    前边变着花样地取悦他,后边手指不停地在那小块凸起上摩挲、按压,惹得黄展弛在这前后夹击的刺激下浑然忘我。毫无说服力的求饶,插进郁欢发间的手指,都昭示着他已沦为欲望的奴隶。

    水龙头一直开着,哗啦啦的声音勉强能盖过那媚叫。声控灯一明一灭,郁欢也顾不得害怕了,专心伺候着面前如此可口的人。

    最后在他嘴里彻底缴械之时,声控灯的亮度竟比平时多了一倍。

    那紧致的幽径里,手指还在不停进出。此刻黄展弛已经瘫软成一堆烂泥,柔若无骨地靠在郁欢的怀里。

    火热的唇舌纠缠,刺得嘴里麻痒的浊物在呼吸交换间从缝隙里流下。在沾到衣领之前,郁欢已将那干净光洁的嘴角舔了个遍,又寻到那唇,依依难分。

    “唔……”黄展弛并不是排斥,而是实在太羞耻了。

    “当我老婆,得同甘共苦呢。”

    郁欢又把他翻过来,按在洗手池边沿,掏出早已硬胀得不行的肉柱,蓄势待发,就要挺进那盛情邀约的洞里。

    然而黄展弛拦住了他,“哎你等等,没套啊?”

    “学校里没这个卖。下周,我多带些来。”不再跟他废话,郁欢身下的长物深深地埋进软嫩的股间。

    “不是,你还要来?”

    郁欢伏下身抱住他,带着委屈地撒娇:“我们在你家里都已经少了一个晚上了,你还不让我弥补回来?”

    一出一进里,黄展弛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剩下破碎的吟喘,和迷离的湿眼。那被按住的腰塌陷下去,双臀高翘,承载着接连不断的相撞。

    水龙头的水逐渐被开到最大,急速的水流冲击得手指生疼。卫生间里隐约充斥着难闻的气味,还有随时都会熄灭又随时都可能不再亮起的灯,让郁欢感觉竟然比以往更忍耐不住,几欲冲出。

    该死!他暗自咒骂一声,减缓频速,免得过早交待。

    不对,都怪黄展弛,夹那么紧,还带吸的,这让他怎么把持得住?于是,他扬起手,在那白花花的臀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可怜这一巴掌把黄展弛打懵了,“啊!”地惊叫了声,这下大概靠近些的寝室都听到了。

    郁欢一点也不担心,毕竟闹鬼传闻人人皆知,如此凄厉的叫喊只会让人缩进被子里,连下床的勇气都没有,更不可能出来看了。

    想到这,他继续大力征伐,还兴致盎然地玩起黄展弛的肉茎。

    “你疯了吧?”黄展弛揉了揉被打得火辣辣的疼的地方,一双泪眼委屈兮兮地回望着他,令郁欢生出些许负疚。

    只是嘴仍然硬,“没有。我要是疯了,你就不止挨一巴掌了。”

    又只是,这个时候两人都没想到,黄展弛身子一震,喷射在郁欢的手里。

    还能这样?

    黄展弛红着脸嗫嚅道:“你下次……打轻点。”

    瞅到那泛红的一片,郁欢又有些不忍了。打不打的,以后再说。

    他搂着那细腰,以极快的速度顶弄了十来下,不憋了。

    又多停留了会儿,他才抽出来,带出了些许精液,弄到了腿上。

    “对不起,没忍住,你里面太舒服了。”郁欢知道说这样的话能让黄展弛不会怪他又射在里面。

    黄展弛没多纠结此事,“我去接盆热水来清洗。裤子给我。”

    郁欢生出了逗他的心思,“不给,就这样,凉快。”

    “那总得让我穿上内裤吧,我没有裸奔的习惯。”

    “又没人看,要是有,眼睛给他挖了。”郁欢忘了,男生宿舍里全裸的可太常见了。

    “……真是服了你了。”

    “等着,我去。”

    乌漆嘛黑的走廊,只有“安全出口”标示牌发着幽幽的绿光,还有从各宿舍的门底缝里透出了微弱的台灯光,这一切说不出的诡异。

    郁欢步伐放轻,快速走着,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无从证实真假的传言,仿佛已经走了印象中两倍还更多的路程。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入心里,这走廊啥时变得那么长了?怎么那么久了还没到107?

    他有些懊悔,早知就把裤子给黄展弛,两人一起去打水来了。对了,裤子,他把黄展弛的裤子抱在怀里,企图获取点安全感。

    终于开门进去了,还没睡着的张玮问:“这么久你们去哪了?刚才查寝我说你们去北厕所了。”

    “你说对了,就是那里。”

    这时长,任谁也不会相信只是单纯的排空。

    “我靠!你们……”

    “别人的事少打听。”郁欢没跟他多言,把黄展弛的裤子挂在床围栏上去接水了。

    端着盆子出了寝室,他看到尽头的北厕所一直亮着,满心的暖意驱散了恐惧。有人特意为自己留灯,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到了北厕所,郁欢放下盆子,看到黄展弛拍红的手心,心疼地给他吹气。

    黄展弛反握住他的手,“好了,不疼的,冷水冲一冲就没事了。”

    “你还安慰起我了。”郁欢当下决定,以后哪怕不在身边,也不和黄展弛断了关系,除非是他提分手。

    “帮我洗,你要是真心疼我的话。”黄展弛蹲下身,屁股凑到盆子上,“快来,待会儿水该凉了。”

    好吧,那就再伺候一回。

    郁欢先把沾到腿上的精液擦洗掉,再将手指伸进里面掏着。敏感的穴里不停收缩,绞得他不好动作。

    “你放松点,还没吃够呢?”

    黄展弛也不否认,“怎么办?我又硬了。”

    “打住!你忘了明天上午有体育课,并且还有新生军训。你要是腰膝酸软,站都站不稳,丢脸的可不是我。”

    “我……你,都怪你。”

    “哎?你个没良心的,不是你让我给你洗的吗?”郁欢边说边在他另一侧臀肉上拍了一下,力度比刚才轻多了。

    “啊——”这一下,让黄展弛又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媚叫,“别打了,消不下去了。”

    突然,从厕所门外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我说你们小声点,别影响其他人休息。”

    “哦,知道了。”郁欢不敢再跟他调笑了,三下五除二洗完,倒水,回寝室。

    ……

    一晃眼,他们在盛兰学校都过了一年了。

    看到操场上累了但还在坚持的学弟学妹们,郁欢又想起了曾经那段和黄展弛初相识的日子。明明只是到他寝室去上个药,没想后来和他成了室友。让他见识到了自己最不堪的秘密,却跟自己成了恋爱关系。

    命运,真就是难以预料。

    七月流火未尽,燃烧着夏的尾日。

    自由活动时,黄展弛买了瓶纯净水到花坛边坐下,拧开瓶盖喝了口,抬头看向郁欢,问:“你那个什么商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站在他面前的郁欢拿过水,也使劲灌了一大口,“icdc吗?一直没松懈,结果如何,要去了才知晓。”

    本来国内中学生可以直接到美国去参加决赛,但是若没任何参赛经验,那就是去陪跑的。所以像仁海这种大城市会和美国那边同步举办区域赛以及省级赛,这样一是筛选,二是能让本地学生更有获胜的筹码。

    “你这么厉害,肯定能笑傲群雄。”

    郁欢没做回应,他不敢打包票一定会晋级,人外有人的道理他是懂的。

    黄展弛以为他没信心,给他出主意,“我让我爸去找找关系……”

    “不用。我不希望以这种方式晋级。”

    区域赛都要靠一些特殊手段的话,黄家还能帮他帮到大洋彼岸去?

    他的目标可是决赛冠军。

    “那你多久去集训?”

    “国庆黄金周一过就要去。”

    这回轮到黄展弛沉默了。自从两人相识以来,上学期间天天见面,节假日只要想念,随时都可以联络。

    但集训不一样。

    郁欢从qq群里了解得知,为了不让学生分心,手机都是要交上去保管的,只有晚上讲课结束后才让学生有半小时的使用时间。只是在郁欢拿到手机时,黄展弛还在上晚自习,没法打电话。

    黄展弛一把搂住郁欢的腰,有些患得患失,“我总害怕,你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郁欢轻揉着他柔顺的平头,“留言吧,我会看的,也会回你。”

    开学和放假,对郁欢来说没什么不同。一样的自习,一样的为各赛事做准备。只是在学校里要克制一些罢了。

    一个月过后,他就要去集训并参赛了,这一去都要半个月以上。学业他不担心,他苦恼的是,按照以往期中考试的时间,他很有可能赶不回来考试。

    这事黄展弛知道,他也知道学校人多耳杂,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到周六回家后才给他出主意:“这好办,我跟阿公说,让他给杨校长讲一下延迟考试不就行了?”

    期中考试,对于申请留学也是很重要的。他已经缺考一次了,再缺考恐怕就没有录取资格了。

    黄展弛的提议,他没有理由拒绝,可是——

    “好是好,火鸡哥知道了延考的原因在我,他大概就会更恨我。”郁欢不是怕火鸡哥恨他,也不是怕就算火鸡哥知道了高一上的期中考试缺考之事会对他怎么样,他怕的是,背后的阴招。

    “恨就恨,你有我们,有校长撑腰,还怕他?”

    “不,没那么简单。”

    上次木北的事,贺思杰过后没有找郁欢麻烦。表面上风平浪静了,不过郁欢知道痛失一员大将,哪会什么都不计较。一直没有对付郁欢无非就是因为他价值摆在那的,手底下出个哈佛高材生,那是教师生涯中多么光辉的一笔。但人家毕竟是老师,让学生吃哑巴亏又无从告起可太容易了。

    几场秋雨一下,热气基本都散了。

    这一个月,黄展弛总觉得过得好快,用“光阴如梭”来形容,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偶尔,郁欢还是会把黄展弛拉到北卫生间去,嗯,做不可言说的事,甚至还在门边挂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

    同学们都心照不宣,再对郁欢的双标行径不满,宿管都睁只眼闭只眼了,他们就更无可奈何了。就算反映到校长那去,那也是白跑一趟。算了,反正俩男的也搞不出孩子来。

    ……

    国庆黄金周,黄展弛的父母提议一家人出去玩一趟。郁欢一点也不想出去,到处都是人不说,玩又玩不好,学业还荒废了。

    “你们去吧,我还要为参赛做准备。”

    “真的不想去看看我爸买的海岛?”黄展弛以一种“去了不吃亏,去了不上当”的表情看着他。

    什么?买海岛?这在郁欢看来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唐医生给他解释说:“确切地说,是买了三十年的承包权。从买来到现在有好几年了,基建和一些住宿差不多都竣工了。这个岛具体要作何用,我们几个争执不下,所以带你去看看,出出主意。”

    他有些不理解,以黄父的地位,还怕找不到优秀的规划师?不过黄家帮他不少,还有看在黄展弛的情分上,那就去试试。正好,他的icdc议题也多了个素材。

    搭乘私人专机的,除了黄展弛一家三口和郁欢,还有几个面生的西装男以及几名助理样的人,男女皆有。

    这……不会是敲定项目就要谈投资了吧?考察和评估短时间内能搞定吗?该说这些人是钱多胆大呢还是太信任黄家?

    飞机滑过柏油路跑道,停在了一块不大的圆形停机坪上。

    下了飞机,恍若世外桃源。海风猎猎吹来,比市里的更为清新。入眼之景并不繁杂,周围种满了棕榈树,跟市区不同,这里的海更纯净,以海鸥为代表的各种海鸟将这里当成了栖息地。

    这地方,吸引力挺不错的。

    他们没有叫司机来接,路程也不远,并且,用走的更能直观感受。

    为了尽量减少对环境的不良影响,发展的重点还得放在旅游业上,再配上相关的商业,游客来了,吃、住、行、游玩……都要花钱。

    要说创收最好的项目,倒是有一个——赌博,就是不知道黄家能不能拿下来了。

    如果形势好,最多几年就能回本。所以在边境的那些三不管地带,黑赌坊如此猖獗。

    有外人在,郁欢不好当面说这个,只有跟着他们聊些场面话。

    黄父开始侃侃而谈:“就我了解的税收来看,仁海将会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海岛旅游的热度只增不减。我先抛个砖,邮轮弄一两艘来,各位觉得呢?”

    一位穿卡其色西装的中年“地中海”回应道:“黄局长的主意固然好,但邮轮都是高收入阶层才消费得起的,如果我们把客户群限制得太窄,那还是入不敷出。”

    平民阶层……

    郁欢想到了,“游艇,不需要花多少钱,按小时和档次收费,这样普通家庭的也可以来消费。并且前期投入也不算多大。”

    “哎咱别老盯着海呀,这岸上也搞起来。特色美食就很不错。”

    “对了,别忘了还有夜总会。”

    一胖一瘦两名衣装端正的同行者也参与了讨论。

    挺好,反正岛上公安系统薄弱,凡是来钱又快又多的项目,只要不涉毒,有一个算一个。

    ……

    进了酒店,黄父分别给郁欢和黄展弛各开了一间房。黄展弛忙着整理郁欢带来的东西,郁欢留下一句“很快就回来。”便出去了。

    时间尚早,郁欢敲响了二老的房门。

    黄父开门看只有他一人,什么都没说,把他迎了进去。

    郁欢将他的想法说了,他以为会被批评“异想天开”,没想到听见了支持他的话。

    “要想合法开赌城,审批不好弄。又要跟那帮孙子喝个昏天黑地了。不过既然你有这想法,再难我都会帮你。”

    郁欢大为不解,“帮我?岛不是您的吗?”

    “这岛,目前还挂在我名下,等你成年了就转给你。承包到期后,续不续租都看你。”

    “那黄展弛呢?”不给亲儿子给干儿子,没这道理啊。

    “小弛那小子对经商一窍不通,给他?别给我赔光了。”

    那就这样吧,权当是帮黄家经管了,人都让他睡了,总得偿还点啥。再说,赚了钱他也有份,还解决了毕业后的就业问题。

    回到自己房间,一眼就看到窗外蔚蓝无垠的大海。先前窗帘没拉开,没想到这是个观景的绝佳位。

    黄展弛将衣物挂到柜子里,漫不经心地说:“你去找我爸了吧?刚才在路上就看到你满腹心事的样子。”

    他是学了读心术还是学了占卜术?怎么一猜一个准?

    郁欢坐到床边,看到没关门的衣柜里挂的是他们两人的衣物,难不成开两间房是给外人看的假象?想到此,他不由得窃喜,也变得更好说话了。

    “嗯。讨论了一些刚才不方便说的规划,你要听吗?”

    黄展弛挨着他在床边坐下,“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不过我大概没法给什么建议。”

    “我想的是开赌城,拉斯维加斯那种,规模肯定没那么大,但是既要让游客尽兴,咱们又要赚到大笔的钱。”

    “美女荷官?豪华装修?当电影拍摄地?就像那种,翘起二郎腿,霸气一推,‘all!’”黄展弛手舞足蹈地演示完,又蔫了,”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没啥用的点子。”

    郁欢揽住他的肩,“不,谁说没用啊?你说的这些我都会考虑,只要是对生意有帮助的,管它俗不俗。”

    “嗯,有道理。”黄展弛把脸转向落地窗,若有所思。

    明明是给人自由和坦荡之感的海,郁欢从观海之人的脸上看出了潜藏的欲望。

    既如此,满足他又何妨。

    这夜,云层似海浪般,在墨黑天空中翻腾起白絮。没有月光,遮雾笼住星芒,只有隔海相望的城市灯光渲染了各色的辉耀。而彼端的海,也被洒上了迷离的光斑,却又被起伏的浪揉得支离破碎。

    细沙触摸脚面,已无白日的余温。毕竟十月了,早晚的凉意开始渗骨。幸而郁欢带了大衣,见黄展弛还是穿的运动长t,便把人拉进怀里,裹进衣襟里。

    黄展弛想挣脱,“我不冷,我体质好。”

    “披着,头疼你就知道了。”

    霸道又不失温柔的语气让他很受用,又有点担心,“你给我披了,你不是怕冷吗。”

    “我抱着你啊,不冷。”

    一路说着,沙滩上,两串靠得极近的脚印跟海岸线一直延展开去。

    直到酒店的灯光小成一个光点,黄展弛征求他的意见:“差不多了吧,离酒店挺远了。”

    郁欢从没来过,他也不确定,“你觉得,这里会有人来吗?”

    “没有吧,这里又黑,什么都没有……”

    “有你。”郁欢拥住他,从后面吻他的脖子,嗅到他身上薰衣草的香气,有点不满,“嗯?什么时候换洗发露了?”

    黄展弛被亲得腿软,靠在郁欢怀里,努力地拼凑句子,“一直……都是那种啊,这是,洗衣液的气味。”

    “我不喜欢,脱了。”他是不是忘了,他自己的衣服也是用的同一瓶洗衣液。

    给人衣服剥了不算,连带裤子一起扯掉。朦胧的光只投射过来十之一二,也足够看清那宛如雕塑般完美的胴体。

    这一看,直接唤醒了郁欢体内蛰伏的野兽。他把黄展弛带到一块礁石旁,让他趴着,俯下身一点一点吻着,势要让他全身都只有自己的味道。

    身下的人轻颤着,在此无人打扰之地,溢出口的低喘和着浪涛声,夜色隐没了火一样的燥热。

    将人翻过来时,郁欢才发现他胸腹都被硌红了一大片,心疼地抱起他,又将大衣脱下给他披上。

    “对不起,没注意这石头这么硌人。”郁欢轻轻拭去沾上的灰砾,以唇去抚触那些因他而起的红印。

    “没事,不痛的。”

    本就微不足道的痛感迅速被一阵快感代替。

    郁欢把脸埋在他胸脯间,含住了那润白中的红嫩,吸取独属于他的甜美,又含糊不清地说:“好香。”

    黄展弛无法回话,明明想躲,却被自己推得更深,然后又被撩拨得不能自拔。

    他忍耐着胀得急需抒解的冲动以及后穴里发寒的空虚感,做着最后的心理建设。

    “你……如果……没有润滑液……”如果没有,用精液还是唾液代替?

    “我不打无准备之仗。”郁欢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几小包润滑剂,“行李箱里还有。”

    “倒是准备充分……”

    郁欢没有接他话,也没有抬眼去看他从颊边到耳尖都布满绯色的脸,撕开包装袋,往手上倒着,边说:“这个位置,不造其他的,只建一座属于我俩的小屋,旁边竖一块牌子,就写‘闲人免进’。”

    他又解了裤链,欲望出笼,杀气腾腾。

    把人往自己面前带,以腿分开对方的双腿,手伸到那私密之地,不住地探寻。又抚过臀缝两侧,说:“这里,纹个身,也纹个‘闲人免进’。”

    “不……不要……让别人看。”

    郁欢很满意他的反应,在他锁骨处的皮肤上吸吮着,“我亲自给你纹,如何?保证不会那么痛。”

    “我不怕痛,你想纹什么……都可以。”

    有被很好地取悦到的某人本不想多为难他,可还是忍不住好奇,“有什么跟以往不一样的感觉吗?”

    “好像没有……啊!不是……”

    怀里的人不住地扭着,迫不及待地想往下坐去。然而郁欢一手托住他阴下,一手又掐着他的腰,让他求而不得。

    “什么感觉?”郁欢还不依不饶。

    黄展弛已经没心思去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声音充满了媚态:“痒……想要……”

    进口的东西就是牛,效果好,起效快。

    “嗯?”郁欢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同时手指抽出来,在洞口外来回摩挲,“要?要什么?”

    郁欢太喜欢这种能够牵动,能够掌控对方的感觉了。尽管黄展弛全身的神经都汇聚在敏感处,但他仍紧咬着嘴唇,一声声难以忍耐的“嗯——”不断地泻出来。

    “不说是吗?”邪肆魔魅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另一只手从他腰侧移到胸前,按在充血肿大的红尖上。而他身下的那只手也来到柱顶,不停歇地拨动,蜜液沾得一手都是。

    黄展弛全身娇软无力,可是抱住他的手却不能松开,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放肆。

    意乱情迷中,终于难以自制地开口:“好难受……郁欢,你快给我好不……”

    “好。”郁欢的声音极尽温柔,手一拿开,炙热便抵在了为他而开的嫩口处,蓄势待发,随时都有进攻的可能。

    稍稍抬起他的双臀,利剑入鞘,一气呵成。

    终于盼来了期待已久的充实感,黄展弛一口含住郁欢的唇,攫取出他的舌,狠命地吸,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声。

    这回是郁欢容忍黄展弛如此放肆了,唇舌被吸得发麻,也乐在其中。但就在瞬间,他由任其嚣张转为强势攻占,强取豪夺,直到人彻底沦陷,瘫软在他怀里才放开。

    “你怎么这样啊?”吻肿的嘴嘟囔道,想揪起他的衣领表达不满,却发现手指上的力气被抽走了似的,只好改为拍打。

    郁欢就看着自作自受的人一副娇嗔的模样,感觉到自己插在他体内的分身带着他的密径微微抽动,稍一顶弄,又惹来一声惊唤。

    “哎你别动啊。”

    郁欢看出来了,性致上头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我不动,你还有力气动吗?”

    黄展弛才算认清现实,只好投降,“好吧,你来……”

    得逞后窃笑一下,郁欢不再多言,双手捧着他两瓣嫩白的臀,上上下下地套弄着。

    这紧致的包围每次都让郁欢着迷到发狂,总忍不住想狠狠欺负他,享用他的温暖与柔软。

    黄展弛的手臂紧紧圈住他,胸前的红嫩在一上一下中蹭着他的衣料,粗砺的摩擦惹得他喉咙里尽是拼命压抑的吟喘,鼻息里尽是粗气。

    “想叫就叫出来,又没外人。”郁欢微喘着,诱哄着,“我想听。”

    伴随而来的,是更加狂暴的进击。

    只是黄展弛还是有点放不开,细细的呜咽总在鼻腔里打转。

    突然,郁欢使劲顶了一下,直击密径深处,弄得黄展弛再也抑制不住地“啊——”了一声。

    他满意地弯唇一笑,接着双手托着黄展弛的腿根抱住他,站起身。

    “别啊!天啊!你疯了?”黄展弛惊得语无伦次,搂着他脖子的手臂箍得更紧,生怕掉下来。

    这一紧张导致的后果就是郁欢被挤得动弹不得,“放轻松,你里面太紧了。你又不重,我抱得动。”

    “我……”

    黄展弛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很快,在润滑液中药物成分的作用下,所有的紧张和羞耻全都消失不见。他化为了一滩水,带着郁欢一起消融,一起奔流向海。

    潮汐,不停地来,又不停地去。冲上沙滩的白浪翻腾着沫子,不断地产生,又不断地破灭,发出“沙沙”的碎响,然后便浸入沙里。

    远处的光又暗了几分,但此刻的他们不需要光,对方便是自己的光。黑暗是最好的伪装,埋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事。

    郁欢到底还是心疼了,只要了一次就放人回去休息了,所以第二天黄展弛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样。而他自己在外边吹了半晚上的海风。

    在酒店的小会议室里,黄展弛问起这事,其他人也都在场,不解他晚上不回房间干嘛。

    唐书琴眼里满是关切,“小欢,你有没有着凉啊?我带了药,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说。”

    “谢谢干妈关心,开始有一点,洗了个热水澡就没事了。”他回了唐书琴,又给其他人回复,“我想这毕竟是岛屿,在修建筑之前是不是该调查清楚涨潮最高会涨到哪里,免得遭受海水侵蚀。”

    黄父赞许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当初只图买得开心了。小欢,黄家不能没有你啊。”

    没人知道这一句话给郁欢带来怎样千回百转的揣测。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只是一个学习好些的高中生而已,值得他们又是认亲又是送岛?潜力股哪有绩优股诱人?他们到底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原谅他从小受的迫害够多了,他想到一个后脊发凉的可能。是不是黄展弛有什么不可逆的器官病变,拿他当移植供体吧?难怪饮食那么注意,还以维持体型当借口。

    衣袖被拉扯了一下,拉回了他远走的思绪。

    黄展弛以一双似要看穿他内心的眼睛直视他,“在想什么呢?那么严肃。”

    嗯?有那么明显吗?

    郁欢强自镇定地说:“只是在想规划的事,怎么一步一步来,在能最快获得收益的同时又不影响游客的体验。”

    黄父一听,来了兴致,“哦?小欢有什么高见呢?”

    “高见谈不上。目前环岛路修好了,可以先进行自行车或跑步比赛。另外,找市里的游艇俱乐部合作,把这岛划入游览线路里,分成可以慢慢提……”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其他人凝神静听,并用笔记本电脑或者手写记录着,不时微微点头。黄家父子见状,都感觉他大有商界精英的风范,让人忽略了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

    会议结束后,黄展弛的父母和同行人员纷纷离场。黄展弛把他的记录本拿给郁欢看,“你讲了那么多,能记住吗?要不要抄一份?”

    郁欢正在编写旅游宣传手册文案,停下笔对着他说:“不用,我记得住。”

    前一刻还不自量力中等生要给第一名抄答案的黄展弛立马变成虚心求学的准优生,“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记漏了或者记错了的。”

    郁欢仔细地从头到尾都看了,大致上跟他讲的不差,只修改了几处错漏。

    收回记录本的黄展弛如获至宝,“谢谢,我先回房间了,你早点去餐厅吃饭。”

    说完在郁欢的脸颊上亲了个声音不大的啵儿,轻快地离开了。

    郁欢不理解他一个学舞蹈的艺术生操心这些干嘛,都已经有人帮他家打点这个岛了,还是说……

    落星岛。

    本子上第一排正中间用黑色中性笔特意写大的三个字,笔力苍劲,字迹矫若游龙,在男生中少有的工整里不失韵味。

    初来时黄展弛问他要不要换个岛名,他说就这个挺好的。其实他更偏好“坠星岛”,“落”字太温柔了,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他没有发言权。

    对的,岛是黄家的,黄展弛作为未来的岛主,理应熟悉这些事项。郁欢可不认为黄父真的会把这岛给他,之所以那样说是为了让他甘心为此出谋划策,口头承诺而已,当不得真。

    他只是一个被黄家可怜而收养的外人罢了。

    曾经渴求过的家的温暖,可以无所顾忌地跟一个人成为恋人关系,这些他如今都得到了,足够了。不管黄家是真待他好还是看中他的利用价值,他都认了,愿意被他们利用。最坏的结果,一拍两散,但他有头脑有文凭,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一连六天,郁欢都在岛上考察兼度假,同行的那些人待了四天就坐客运船回去了。其他游客在这一般不会玩那么久,两日游、三日游应该是最多的,也是他最要着重开展的项目。

    在岛上的时间似乎停止了,只有每天看太阳从海面上升起,又落入海里,天空由暖彩色系变蓝又变彩再变黑,才觉得又过去了一天。

    不经意中,时间又像抓在手里的沙,从指缝中悄然流失。

    离岛前一天的黄昏,黄展弛起了孩子心性,找来了几个玻璃瓶,往其中一个比口服液药瓶稍大点的瓶子里装沙,有三分之一多时又装了几个红豆大小的海螺和贝壳,最后拿木塞封口。

    “送给你。”黄展弛两手捧着沙瓶,眼睛亮如繁星。

    他想说,沙到处都是,何必还非要这岛上的。但看到黄展弛那不染尘埃的脸,还有瓶身上那一束夕阳的暖橘色余光,说出口的却是,“落星岛的沙,是跟那边的不太一样。”

    黄展弛听了,又盯着手里的瓶子研究起来,“是吗?我没看出来有哪里不一样。”

    郁欢嘴角噙着笑,“因为那边,我们放过烟花,而这边,我们……”

    “哎停!别说了。”

    风很大,黄展弛生怕那些羞于启齿的话被风带向世俗里,然后接受鄙夷、嘲笑。因着他们的身份,在学校里没人当着他们的面说三道四,但出了社会呢?渐渐的,将无人给他们撑伞,他们得自己撑起来。

    ……

    返航时都下午了。

    就在郁欢收拾东西准备赛前集训时,他接到了杨校长的电话。

    清澈的女音少了分以往的威严,多了丝抱歉。

    “郁欢同学,我知道你跟老黄校长的关系,也知道你要去集训。期中考试我有意推迟,可是你的班主任贺老师希望期中考试按时进行,你要成绩得提前去考,就明后两天,能去吗?”

    很好,好得很。

    之前的测验,虽然没有年级拉通排名,但谁都知道贺淑怡一直在跟郁欢较劲,考分相差很小。

    “你放心,你单独的考题是我跟几位老师根据目前的教学进度找来整理的,不会有没教过的内容。”

    杨校长跟贺老师,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教师是相对独立的职业,不那么受上层管制。杨校长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她都那么说了,只等郁欢点头答应了。

    “好的,谢谢杨校长,我会去。”

    又要熬夜了。

    客房没桌子,郁欢询问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书房,黄父亲切地回:“当然可以,小欢在这不用拘束,就当自己家。”

    这间书房也有一大墙的书柜,古朴的桃木色还散发着木香和书香。最显眼的位置上放了些商业类的书,另外还有医学类的,以及电影文学、世界各地见闻等等杂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又是一个被时间遗忘之处。

    郁欢的时间很紧,他从报名参赛后,怕因缺课赶不上进度,只好抽空自学,并在笔记本上记好知识点,方便随时温习,还买了些单元套题准备在集训时的休息时间做。

    突然接到要考试的通知,他不得不严阵以待,尤其是语文,火鸡哥作为语文教研组组长,肯定参与出题了,指不定会怎么为难他。

    夜已深,周围已无半点嘈杂。

    书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唐书琴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碗进来了。

    郁欢抬起头,神情柔和,“干妈,你还没睡?”

    她放下碗,眼底是掩不住的心疼,“你辛苦了,熬夜伤身,我做了碗百合莲子红枣粥,放凉一点就吃吧。”

    香浓的气息四散,抚慰了这个难捱的夜。

    “谢谢干妈。”目送了她离开,郁欢又继续埋头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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