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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 【闲泽】书闲穿剧后被二皇子钓成翘嘴 >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李承泽主动凑近,吻在范闲下巴上,舌尖探出,从范闲下巴上划过,在范闲唇边留连。

    范闲张口,李承泽顺势探进范闲口中,舌尖滑过上颚,刺激的范闲呼吸都重了几分。

    “殿下……”

    范闲抬起李承泽被捆绑的双手套在自己脖颈上,一手掌握住他的细腰,将人困在怀中。

    “殿下,再说一遍好不好,求你了~”

    李承泽无法抗拒范闲撒娇,他闭眼轻喘一声,将头轻轻放在范闲肩膀上。

    “我很想你。”

    李承泽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范闲脖颈上,偏李承泽还作死般,伸出舌尖舔舐着范闲脖颈上的青筋。

    “你今天情绪不好?”

    范闲觉得李承泽很不对劲,他从来都是似是而非地撩拨一下自己,今天这么热情,倒是让范闲受宠若惊。

    “可是因为范无救的离去?”

    李承泽缺乏安全感,范闲一直都知道。

    否则他不会不停地撩拨一下又推开自己,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感受到范闲对自己的在乎。

    这仿佛成了李承泽和他博弈的方式,定要胜他一分才算畅快。

    左右人活着,没有寻死的打算,还跟只猫一样,喜欢张牙舞爪地撩拨撒娇,范闲自然是乐意纵着他的。

    况且,他们都乐在其中,不是吗?

    “这种时候了,你确定还要继续问?”

    李承泽轻咬一口范闲的喉结,勾着范闲的脖子往后退。

    身后就是秋千,李承泽勾着范闲过去,按着范闲坐在秋千上。

    李承泽站在范闲面前,挣扎着被捆的双手,掐住范闲的脖颈,迫使范闲抬起头,一根手指伸长去描摹着范闲的唇形。

    范闲喉结上下滑动,张口含住李承泽的手指吮吸。

    李承泽向来洁身自好,府内连个侍妾都没有,太子尚且逛青楼,李承泽却是从不踏足烟花之地。

    倒是看过几本春宫图,那晚和范闲的一次,便是看了那春宫图里的内容学来的。

    故而当范闲含住他的手指吮吸之时,他只觉得新奇,男子之间,还能这样做?

    李承泽手指用力,按着范闲的舌尖,不让他动。

    范闲微一挑眉,一手按着李承泽的腰,一手分开他的腿,使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感受到抵在自己小腹上的灼热,李承泽不自在地动了动腰,想往后退一点。

    范闲偏不让他后退,按着他的腰往下沉,恶劣地抬胯往上一顶,顶的李承泽一下子失了力气,跌在他怀里微微喘息。

    李承泽不甘落了下风,掐着范闲脖颈的手用力往上提,迫使范闲头往后仰,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脖颈来。

    李承泽低头,在范闲锁骨上舔吻啃噬,留下一连串暧昧的红痕。

    范闲任他在自己身上舔吻,闭眼发出一声愉悦的呻吟。

    手上动作不停,剥了李承泽的外袍,又褪去他的里衣,露出他那光滑如玉的皮肉来。

    触手温凉,丝滑如绸,范闲的手划过他每一寸肌肤,只觉得爱不释手。

    见到李承泽第一面,范闲就觉得他是个水晶般的人儿,粉雕玉砌、矜贵华然。

    如今手指划过他身上的每一处,范闲这种感觉更甚。

    李承泽,真是个水晶般的人儿啊!

    范闲的手指留连在李承泽腰间,他这把细腰,因着动情而出了一层薄汗,滑嫩地范闲几乎抓不住。

    范闲从怀中拿出一条细链来,李承泽定睛一看,原来是条银质腰链。

    红玛瑙和蓝翡翠点缀其间,一只蓝色点漆蝴蝶栩栩如生。

    “殿下腰细,这条腰链极配你。”

    李承泽垂眸,看着范闲青筋暴起的手捏着腰链套在自己腰上。

    银链的冰凉激得李承泽一抖,那位于自己小腹上的蝴蝶也跟着抖动一下,又稳稳落在自己小腹上。

    李承泽面红耳赤地别开眼,视线又和范闲饱含情欲的视线对上。

    李承泽被那赤裸裸的欲望烫到,觉得视线放哪都不合适,只能颤巍巍闭上眼,任由范闲扒了自己的底裤。

    范闲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盒,挖出一坨药膏来,细细涂抹在李承泽身后。

    李承泽趴在范闲肩头,薄唇都要被他咬出血来,仍是不愿意叫出声音。

    “殿下,不舒服吗?”

    范闲手指在他体内进出,间或刮过那一点,惹来李承泽轻微颤抖,可他就是倔强地咬唇,连喘息都被他压在喉间。

    “殿下,叫出来好不好,求你~”

    范闲手上动作不停,炽热的吻落在李承泽耳垂、脸颊上,复又贴在李承泽耳边,小声诱哄他。

    李承泽忍得难受,只闭着眼不停摇头,牙关咬的死紧,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李承泽双手被捆,连给范闲一巴掌都做不到,抬脚轻轻踹在范闲小腿上,却因着这一动作,将范闲的手指吞的更深。

    “哼嗯……”

    李承泽鼻间溢出一声哭腔,张口咬在范闲脖颈上。

    “嘶~”

    范闲吃痛,也舍不得推开他。

    手沿着李承泽漂亮的脊背滑动几下,以此来安抚李承泽。

    “必安不在……门外……无人看守……”

    李承泽极力忍耐,一句话被他说的断断续续,范闲却听明白了。

    他不愿叫出声音,是怕被庆帝和太子的眼线发现。

    “没事儿,你叫出来,我一会去把那些眼线全杀了就是。”

    “你不是……最讨厌……啊……草菅人命吗?”

    “在自己家里,你可以随心所欲,剩下的交给我便好。”

    “哈!进来……”

    李承泽轻笑一声,攀着范闲的肩膀轻喘出声。

    范闲撤出手指,脱了裤子顶胯将自己送进李承泽体内。

    不等范闲动作,李承泽自己扭着腰上下起伏,范闲被他吞吐的舒服,眯眼靠在秋千上,盯着李承泽腰上的细链。

    小腹上的蝴蝶随着李承泽扭腰摆胯的动作翩翩起舞,细听还能听到金属碰撞的清脆叮铃声。

    “嗯啊!”

    李承泽跌坐在范闲身上,一股白浊射在范闲小腹上。

    “殿下这就到了?”

    范闲用手擦去白浊,细细涂抹在李承泽细腰上,李承泽被他刺激的眼眶猩红,喘息更重。

    “解开。”

    李承泽将手伸到范闲面前,示意范闲解开束缚。

    范闲眼睛盯着李承泽,迫使他和自己对视。

    而后,在李承泽的注视下,用牙齿叼住捆绑他手腕的发绳,一点一点撕扯着解开。

    李承泽恍然感觉范闲不是在咬发绳,是在自己身上啃咬。

    他迫切的凑过去,和范闲接吻,两人唇舌交缠,吻的凶狠,谁都不肯落了下风。

    一吻毕,两人都气喘吁吁。

    “殿下趴着好不好?”

    范闲诱哄着李承泽趴在秋千上,自己立于他身后,搂着他的细腰,温柔地顶撞着。

    “嗯啊……重,重一点……”

    李承泽难得提一次要求,范闲自然是要满足他的。

    “殿下扶好!”

    范闲双手把控秋千,用力顶在李承泽身上。

    腰间的细链果真如他所想,蝴蝶随着他的动作翩跹欲飞,显得李承泽那把瓷白的细腰纯情又色气。

    芙蓉帐暖,美人在怀,范闲这些时日被吊的难受,自然是要在此时扳回一局的。

    可怜的猫儿啊,主动撩拨的下场可是要自食其果呢!

    傍晚时分,范闲才一脸餮足从房内出来。

    意料之外,谢必安竟然守在房外。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再晚些回来,你就等着被陛下捉奸在床吧!”

    谢必安没好气地瞪一眼范闲,示意范闲看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

    “死了就拖远点,别脏了殿下的眼。”

    范闲浑不在意,抬手示意谢必安跟上。

    谢必安犹豫一瞬,还是几步上前跟在范闲身后。

    “趁此机会,把府里的眼线都清理了吧,回头我再从监察院挑几个人送进来。”

    “理由呢?”

    “意图打探主子隐私,还不够他们死的?”

    谢必安沉吟片刻,抱着剑走了。

    范闲打了水给李承泽清理干净,又仔细给他涂了药,才趁着夜色出了二皇子府。

    “全死了?”

    “是。”

    宫典跪在地上,头紧紧贴着地面,不敢去看庆帝的脸色。

    “传范闲进宫。”

    庆帝语气讳莫如深,候公公不敢揣测他的心思,忙低着头出宫传唤范闲。

    范闲早料到庆帝会来这么一出,当即跟着候公公闲庭阔步进了宫。

    “听说你今天下午在老二府上待了一下午?”

    “是。”

    “那你可知,你走后,老二府里死了一大批奴才?”

    “是臣,命谢必安动的手。”

    范闲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让庆帝有些不解了。

    “你就这么承认了?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做奴才的,不安守本分,企图打探主子隐私,不该死吗?”

    “那朕倒是想知道,你和老二有什么隐私可谈?”

    范闲心想,那可多了去了,要是让你知道你的两个儿子勾搭到床/榻上去了,不得气死你?

    “既是隐私,怎么能告诉陛下呢?”

    庆帝多疑,若是找借口掩饰,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

    果然,庆帝见范闲如此坦荡,也就不再追着这件事情不放。

    “你从北齐归来,可有去看过婉儿?”

    婉儿?

    范闲在记忆中找寻许久,才找到那抹倩丽的身影。

    前世婉儿得知林珙死因之后,两人便生了嫌隙,到后来,范闲把自己活成了李承泽的样子,婉儿就先范闲一步意识到,范闲真正爱的,是她那金尊玉贵的二表哥。

    婉儿是个聪明又坚毅的女子,意识到范闲的心意之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向范闲提出了合离。

    相离之后,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后来听若若说婉儿去了北齐学医,范闲就明白,这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嗯?”

    “臣诸事繁忙,抽不出空去见婉儿。”

    “那好,朕命人选个吉日,你们完婚,省的你抽不出空去见婉儿。”

    “陛下!”

    范闲俯伏在地,重重磕头。

    “臣非良人,配不上郡主。请陛下收回成命。”

    “范闲,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出使北齐吗?”

    “为了接手内库。”

    “接手内库的条件,是同婉儿完婚,你在这个关头退婚,可是因为那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啊?”

    范闲长舒一口气,还以为庆帝发现了他和李承泽的事,所以才不断试探。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了海棠,为了李承泽的安全,只能推你出去挡刀了。

    “臣确实心有所属,望陛下见谅,取消我同婉儿的婚约。”

    “范闲,你以为你是谁?抗旨不遵可是杀头的大罪。”

    范闲跪趴在地上默不作声,心里盘算着现在回去取巴雷特一枪打死他的胜算能有几成。

    他这副样子落在庆帝眼中,就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庆帝气的摔了手中的箭,恨声吩咐让他滚。

    范闲毫不迟疑,麻溜滚了。

    罢了,左右得抬他出来给太子做垫脚石,赏他几分恩宠又如何?

    他想退婚,给他退了就是。

    “陛下,范闲近些日子和二皇子走得很近,会不会……对太子不利?”

    “兄弟反目的戏码,你自己不也经历过吗?”

    庆帝一个眼神,宫典就知道自己多嘴了,忙低下头退到殿外。

    兄弟反目?

    是啊,自从撕画断交之后,他就只能摒弃私人情感,做庆帝最忠心的走狗。

    范闲退婚的消息一出,整个京都城几乎都沸腾了。

    谁不知道小范大人出使北齐为的就是娶林相的女儿林婉儿,怎么去了趟北齐回来,小范大人还变心了呢?

    “听说啊,那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国色天香、花容月貌,小范大人定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我也听说,小范大人就是为了这海棠朵朵,要退婚呢!”

    “我去拔了他们的舌头。”

    谢必安看自家殿下面带不虞,握着剑就要去找楼下那几个胡说八道的人算账。

    “回来!”

    李承泽确实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那些人说的话。

    实在是腰酸背痛的等了半天了,还不见范闲的影子。

    耐心即将告罄之时,范闲才风尘仆仆推开包厢的门。

    谢必安识趣地到门口守着,将包厢留给两人。

    “你打哪儿来?”

    “我去林府找了婉儿,退婚一事,我总得给她个说法。”

    “我说呢,亏得在那儿绊住了脚,要不然早就飞来了。”

    “噗!”

    范闲吃笑,伸手按揉在李承泽腰上。

    “我怎么不知,殿下竟是林妹妹呢?”

    李承泽白眼一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示意范闲继续给他揉腰。

    “我不会是林妹妹,你也不会是贾宝玉。”

    我们的结局,定然不会是悲剧。

    “就知道殿下心里有我!”

    范闲笑嘻嘻凑近,却被李承泽一巴掌甩在脸上。

    范闲借机抓住李承泽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殿下这段时间的药没白喝,力气都比以前大了。”

    范闲轻轻吹吹李承泽的手心,又在他白嫩的指尖落下一个吻,才放开他的手。

    “同婉儿退婚,可就不能接手内库了,小范大人舍得那座金山?”

    “金山也比不得殿下金尊玉贵。”

    范闲学着李承泽的样子,歪在软垫上,和李承泽面对面。

    李承泽手指绕着一缕范闲的卷发,说话的语调也分外慵懒。

    “春闱落幕,陛下怕是又要把赏菊大会提上日程了。”

    前世赏菊大会横生波折,范闲被影子刺了一剑,身负重伤,失了真气。

    多亏若若主刀给他做了手术,才捡回一条命。

    祸兮福之所倚,也幸而有这么一遭,范闲修习了天一道心法,成功突破至九品巅峰。

    看来影子这一剑,是躲不过去了。

    “殿下,好好活着,算我求你的。”

    前世赏菊大会之时,李承泽已经有了自毁倾向,刺客蜂拥而至,其他人四散逃命,唯有李承泽不躲不避。

    范闲是真怕他到时候再像前世一样,将生死置之度外。

    虽然知道李承泽在赏菊大会上不会出事,但范闲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他怕因为自己的穿越而带来蝴蝶效应,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李承泽难得没有呛他,手还放在他脑袋上一顿揉搓,揉乱他那一头卷毛。

    “我当然会好好活着,我还要和你浪迹天涯呢!”

    范闲有秘密瞒着自己。

    李承泽沉浸朝堂多年,善于揣摩人心,范闲眼中那突如其来的慌乱和不安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想要个承诺,李承泽自然不吝啬这一句话。

    只要他能安心,给他多少承诺都无妨。

    悬空庙孤悬山中,只有一条沿着悬崖峭壁搭建的上山道路。

    范闲被庆帝安排从山脚走到山顶,这种戏码前世已经演过一次,庆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熟悉环境,以应对庆帝安排好的刺杀。

    他在山脚下和李承泽分别,叮嘱李承泽万事小心之后,才跟着宫典去搬花。

    三千登阶梯,三万苦劳工。

    再次看见带着沉重脚镣麻木做工的劳力时,范闲心中还是忍不住愤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庆帝极具野心和雄心,他心中装有统一天下的壮志。

    可他又极度狠心,操纵自己的儿子争权夺位,对眼前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造就了百姓的苦难,造成了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

    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我心所愿。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范闲在心中默背着监察院石碑上所刻内容,心中一股火熊熊燃起,烧的他想大喊、想痛哭、想不顾一切奔跑。

    算了吧,我跑不了,我还得搬花呢。

    强忍泪意,范闲咬紧牙关,面无表情跟在宫典身后。

    可是,可是,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难不成重来一世,我依然只能对他们的苦难冷眼旁观吗?

    范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压不住情绪的时刻了,他强迫自己调整心情,将浮于表面的情绪尽数掩藏。

    果然还是这具身体太年轻,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

    范闲心下感慨,倒是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小不点怕高啊?”

    这边,太子见三皇子畏畏缩缩靠着岩壁往前挪动,忍不住出声逗弄。

    “你看我。”

    太子张开双臂,冲着山崖俯身。

    “站的高才能看的远,来来。”

    “我不敢。”

    太子招手,示意三皇子过来,三皇子死命摇头,不敢过来。

    李承泽看三皇子都吓得贴着岩壁瑟瑟发抖了,只好站出来给他解围:“人各不同,不是所有人都想像太子殿下一样,总想着往高站。”

    “二哥也怕高?”

    李承泽凑近些,一手遮在脸颊旁,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些蛊惑意味。

    “高不高的不重要,有摔下去的才好看。”

    “只要我站的够稳,就没有人能让我摔下去。”

    李承泽心中冷笑,一手在太子腰间狠狠一推。

    “啊啊啊……”

    太子挥舞手臂,慌乱间手按在围栏上,“咔嚓”,围栏断了。

    木制围栏不结实,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禁不得外力挤压。

    早在太子慌乱挥动手臂那一刻,李承泽的手就已经牢牢抓在他手臂上了,当下又用了几分力气,将他从围栏边拉回来。

    “哈哈哈哈哈……”

    李承泽捂嘴怪笑,眼中一滴泪晶莹剔透,不细看根本不会发觉他的眼中有一粒将落未落的珍珠。

    天家兄弟,打小就互相算计、尔虞我诈,可是到了能推他下去一了百了的时候,他又心软了。

    他笑自己刚刚那癫狂的想法,又心疼自己到头来优柔寡断。

    做不了好人,又不能彻头彻尾做个坏人,恰是夹在中间的时候最难受。

    “感谢二哥救命之恩呐!”

    太子呆愣片刻,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对李承泽弯腰一礼。

    “好说!”

    李承泽拍拍他的手,回他一个假笑。

    范闲跟着宫典将花搬到庙里摆好,就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安静等着庆帝和皇子们到来。

    “走水了!走水了!”

    外面一片混乱,范闲仍是不为所动。

    “小范大人,走水了,还请您前去护驾。”

    宫典躬身行礼,态度诚恳。

    逃不过这一遭,范闲也只能翻身而出,随意在外面闲逛一圈,像前世一样悬挂在一角屋檐上。

    “陛下,有人放火?”

    屋檐正对一扇窗,庆帝和诸位皇子都凑在窗前,看挂在屋檐上的范闲。

    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

    李承泽一直都知道范闲少年意气、朝气蓬勃,整个京都的少年郎加起来都比不得他英姿飒爽。

    他看向范闲的眼神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惊艳和爱恋。

    恋人的眼神变化,很好地取悦了小范大人。

    连带着对庆帝和其他皇子,都多给了一个笑脸。

    “进来。”

    庆帝开口,范闲一个闪身从窗户跳进殿内。

    好巧不巧,范闲落在李承泽旁边。

    借着李承泽广袖的遮掩,范闲大胆抓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李承泽不动声色看一眼前面的庆帝,再偷偷观察一下自己那几位兄弟,见没人发现他们的异样,才牢牢回握住范闲的手。

    范闲挑眉,按照李承泽的性子,不甩开他的手再甩他一巴掌都是好的,居然还回握了自己。

    范闲心中雀跃,又曲起食指轻轻扫在李承泽手心。

    得寸进尺!

    李承泽轻轻挣开他的手,顺带赏他一记白眼。

    “范闲?”

    “臣在!”

    范闲上前一步,站在庆帝面前。

    “刚刚问你话,何故不答?”

    问我什么了?

    范闲迷茫看向李承泽,李承泽眨眨眼,一脸无辜。

    “父皇问你,近日和承泽走的近,都谈些什么?”

    经大皇子出声提醒,范闲和李承泽对视一眼,才开口:“臣与二殿下,自然是品茶读书谈风月。”

    “那也不好厚此薄彼,去,跟他们兄弟几个喝一杯。”

    一旁内侍呈上热酒,范闲拿起两杯,递给太子和大皇子一人一杯。

    “陛下,三皇子年少,不宜饮酒,二殿下又经常和臣对饮,所以今日这杯酒,臣就敬给太子和大殿下。”

    庆帝眼神幽暗,他清楚范闲的话外音,这是要把李承泽和李承平摘出去。

    李承儒有东夷血统,没有继位的可能,这是众所周知。

    李成平年少单纯,没有争抢的想法,庆帝勉强相信。

    要说李承泽只喜欢品茶读书,那可不行,刀不磨要生锈,这块磨刀石要是废了,可就再也找不到这么一块上乘的磨刀石了。

    “平日里如何朕不管,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总不能下了承泽的面子,去,和他喝一杯!”

    李承泽自知这杯酒是无论如何都要喝的,也不等范闲动手,他先拿了酒杯过去敬范闲。

    “小范大人,请。”

    范闲单手举杯,和李承泽轻轻一碰。

    李承泽双手捏着酒杯送到唇边,在范闲的注视下,缓缓张口喝完杯中酒水。

    李承泽眼神坦荡又暗藏引诱,范闲被他这一眼勾的心神荡漾,忙转头避开他的眼睛。

    啧,都碰杯了,怎么不算交杯酒呢?

    范闲放下酒杯,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刺客出现的突然,众人惊慌失措,现场乱作一团。

    “躲好,别乱跑!”

    范闲一把将李承泽塞到柱子后面,才转身去护驾。

    大皇子和刺客缠斗在一起,太子不小心踩了酒杯摔在地上,影子持剑现身,朝着庆帝刺去。

    三皇子就站在庆帝旁边,电光火石之间,范闲做了前世同样的选择,他一把推开三皇子,和影子打做一团。

    太子摔倒后就顺势躺在地上装死,三皇子被范闲推开,猫着腰躲到李承泽旁边。

    “二哥,让我也躲躲。”

    李承泽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现场刺客穿着不同的服装,大致可以分为三批人马。

    一批内侍刺客、一批禁军刺客,还有一个白衣刺客正在和范闲交手。

    洪四痒身为内侍总管,对庆帝是忠心耿耿,禁军又归宫典管,宫典也是效命于庆帝。

    他们没有刺杀陛下的胆量,更没有刺杀陛下的理由。

    李承泽百思不得其解,若说刺客的衣着是伪装,那为什么这么混乱的场合却不见洪四痒和宫典?

    陛下遇刺,只有范闲和大皇子在尽全力护驾,这有些说不通吧?

    被这么多人行刺,陛下却不见慌张,甚至眼神中还隐隐可以窥见一丝志在必得。

    李承泽抖着手喝下一杯酒,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这些刺客,是陛下安排的,这个赏菊大会,是针对范闲布的一个局……

    李承泽不敢再想,他将酒杯藏在袖中,挡在三皇子面前,虽无凉风吹过,但他却觉遍体生寒。

    和影子交手过程中,影子下手总是留有余地,恰是这样,才让范闲更加无所顾忌。

    “陛下!”

    一个身着内侍服装的刺客,不知何时悄悄绕到了庆帝身后。

    李承泽咬牙,惊呼一声冲过去要帮他挡下这一刀。

    “李承泽!”

    范闲没料到李承泽会来帮庆帝挡刀,想要去推开他却又分身乏术。

    情急之下,范闲撒出一把药粉逼退影子,趁此机会,范闲一脚踹在影子肩膀上,又借力飞出,撞开李承泽,徒手接下刺客袭来的剑。

    凝聚真气,提拳打出,刺客被一击毙命。

    影子这时也回过神来,转身就逃。

    范闲本想放弃追逐影子去扶李承泽,转过身却看见李承泽对自己隐晦地摇头。

    稍作犹豫,范闲咬牙追着影子往山下去。

    跳下山崖,飞过花田,范闲追着影子来到一片石林。

    “没想到小范大人追的这么紧啊?”

    范闲无心和他废话,率先出招,两人登时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

    这具身体只有九品,范闲尽全力,才勉强在影子身上留了几处皮外伤。

    反正也逃不过这一剑,那就速战速决吧,还能早点回去看看承泽怎么样了。

    范闲故意卖个破绽,被影子一剑刺在胸口。

    “范闲,你的真气怎么突然乱了?”

    影子也有些慌张,明明一直都留心着,不想伤了他,怎么还会失手?

    这让他以后怎么还有脸找五竹大人切磋啊?

    五竹大人不得切了他?

    “来,陪朕赏菊。”

    庆帝负手而立,身后众皇子和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谁都不明白庆帝的意图,在尸横遍地中混着血腥味赏菊?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历尽风霜而后凋落,能在困苦和折磨中保持自己的初心和信念,难能可贵啊!”

    李承泽将双手藏在背后,踱步走到庆帝身旁,和他一起俯瞰着山下的万亩花田。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你那一见如故的谎言,还能支撑几日?”

    “臣明白了!”

    李承泽拱手,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双手紧攥成拳。

    借物喻人,借菊花,说范闲。

    庆帝这是在敲打他。

    这赏菊大会,果然是给范闲设的局。

    范闲和自己走的近,不禁太子心下难安,就连庆帝,也坐不住了。

    “陛下,小范大人重伤昏迷了!”

    李承泽手一抖,一滴血无声滴落在地。

    被禁军带回来时,范闲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快马加鞭带人回宫,太医诊治之后,又断定范闲中了毒。

    监察员三处的冷师兄着急忙慌赶来时,范闲已经恢复了几分意识。

    “小师弟,你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吗?”

    “那匕首上,用的是硝石矿脉之毒。”

    冷师兄一阵忙活,再给范闲把脉,奇道:“并未解毒啊。”

    “那看来是,毒入了肺腑了,需要若若主刀,给我做手术。”

    “好,我来!”

    范若若拿起刀,竭力稳住心神。

    这个时候不能慌,哥哥的命在我手上了。

    “马钱子不行,用哥罗芳。”

    冷师兄毫不犹豫,放下手中准备好的药,换了哥罗芳来。

    范若若拿着刀,神色犹豫。

    “陛下,若若不知道人的皮肉有多厚,请你动刀,划开皮肉。”

    庆帝手起刀落,划开范闲胸腔。

    范若若急忙接手,给他清除肺腑毒物。

    一门之隔,李承泽脸色阴沉,眼睛牢牢盯着紧闭的殿门。

    “吱呀!”

    门开了,一名内侍冲了出来,吐的昏天黑地。

    “这是怎么了?”

    宜贵嫔忙拉住一名内侍询问。

    “伤势如何了?”

    太子追问,内侍面色难看,仍恭敬作答:“已经开膛破肚了。”

    “那范闲他……”

    “小范大人,一直在喊……二皇子。”

    “二哥?他都被开膛了,还有心情喊我二哥?”

    太子不可置信地看看房门,又看看自己的二哥。

    “二哥,你这手怎么了?”

    经太子提醒,李承泽才抬起手看了一眼。

    两只手腕上都扎着碎瓷片,此刻正往外渗血,鲜血顺着他垂下的手,滴滴答答在台阶上晕开一片。

    “快请太医。”

    “太子殿下,陛下请二殿下入内。”

    内侍一脸为难,太子是储君,他得罪不起,可是陛下的命令,谁敢不听啊。

    李承泽脚步飞快,无视众人各异的脸色,随着内侍入殿。

    范闲伤口未包扎,李承泽看见他胸口那两道蜿蜒的伤口,心都揪了起来。

    “殿下?殿下!”

    范闲平躺着,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不似平日红润。

    “殿下,我可以喂你吃葡萄吗?”

    “啊?”

    众人一惊,范若若直觉自己哥哥和二皇子之间有猫腻,忙以术后虚弱,不宜人多打扰为由把人往外请。

    庆帝等在外间,看见人都出来了,便要进去看望范闲。

    “陛下,哥哥伤口刚缝合好,正是虚弱之时,还是等他休息好了,您再看望他吧。”

    “罢了,让他好好养着吧!”

    庆帝都被请走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理由留下。

    范若若回到殿内,正看见二皇子一巴掌甩在自家哥哥脸上。

    “二殿下!”

    范若若举着刀,挡在范闲身前。

    “不管你与哥哥有什么过节,他现在重伤躺在这里,你还对他动手,岂不是趁人之危?”

    “嘿嘿嘿,殿下,你腰真的好白,好软,嘿嘿……”

    “范闲!你莫不是伤了脑子?再敢胡说八道,我让必安拔了你的狗牙!”

    “骂的真好听,再骂一句我听听。”

    范若若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承泽,我好疼,你可以像茹萍安慰杜飞那样,安抚一下我吗?”

    “一下就好,我不贪心。”

    范闲兀自喋喋不休,李承泽脸色黑如锅底。

    “生气都这么好看,好娇,以后叫你娇娇行不行?”

    “哥,你少说几句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哥哥还有做登徒子的潜质?

    范若若真怕范闲再说下去,二皇子气急当场灭口。

    “二殿下,您的手受伤了?请您移步,我给您包扎吧!”

    在悬空庙,揣测出庆帝心思那一刻,李承泽就生了将计就计的念头。

    是而在刺客偷袭庆帝之时,他才打算义无反顾冲上去挡下那一刀。

    范闲撞过来的力气太大,李承泽整个人都被他撞飞出去摔在地上。

    藏在袖中的酒杯被这股大力撞碎,又在他摔倒之后尽数嵌在他腕间。

    一开始是要陪着庆帝演戏,后来又担心范闲,整个人都紧绷着,也就忽略了手腕上的疼痛。

    这会儿看见范闲没事,心落在实处,李承泽才感觉到手腕间传来钻心的刺痛。

    “有劳若若姑娘了。”

    拨开李承泽的衣袖,范若若都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李承泽腕间血肉模糊,细小的碎瓷片扎在皮肉之下,鲜血正源源不断沿着他修长的手指往下滴落。

    “我先给您清理伤口。”

    范若若拿起夹子,精准夹起瓷片,再迅速拔出,动作干净利落。

    李承泽怕疼,这件事鲜有人知,当着范若若的面,也不好露怯,只能死死咬牙忍下喉间的痛呼。

    “把那碗马钱子给他服下,他怕疼。”

    “啊?”

    范若若拿着夹子,小心翼翼看一眼李承泽的脸色。

    正看见他咬/唇/忍/耐,鬓角汗湿的可怜模样。

    “对不住殿下,我不知道您怕疼。”

    范若若慌忙去寻冷师兄熬的那碗马钱子,一时间殿内只剩下李承泽和范闲。

    “娇娇,过来。”

    “范、闲!”

    李承泽一阵羞赧,踱步到范闲旁边站定。

    “靠近点。”

    “求你~”

    见李承泽不为所动,范闲又使出自己的绝招,眼泪汪汪扯着他衣袖撒娇,央求他弯腰凑近。

    李承泽无法抗拒他撒娇,偷偷看一眼外间,见范若若没有回来的意思,才弯腰靠近范闲。

    范闲抿唇一笑,一口亲在李承泽嘴巴上。

    “殿下不安慰我,只好换我来安慰殿下了。”

    “你妹妹可是还在外面呢,你就不怕被她看了去?”

    “殿下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范闲,你好厚的脸皮!”

    范若若端着马钱子回来,对自己哥哥脸上的巴掌印视若无睹,镇定地路过他,请李承泽喝药。

    马钱子有止痛的作用,药效发作很快,片刻功夫李承泽就感觉手腕上的疼痛减弱了很多。

    范若若见他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才接着动手给他清理伤处。

    有几片碎瓷扎的深,范若若拿小刀划开皮肉,才得以成功取出。

    范若若私心以为,二殿下身娇肉贵,定是不乐意留疤的,便拿给范闲缝合伤口剩下的线把李承泽的伤处给缝合起来。

    “殿下这伤处需得按时换药,不可沾水。”

    “多谢!”

    夜色已深,李承泽和范若若留下来都不合适,只能交代几名内侍,好生照顾范闲。

    “哥,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范若若叮嘱完范闲,又看一眼李承泽,背过身去走到帷幕外候着。

    范若若在,李承泽也不好说什么,匆匆抓住范闲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握,又匆匆松开,生怕被范若若瞧见。

    庆帝寝殿,陈萍萍正端坐在轮椅上,静静瞧着庆帝磨箭。

    “范闲,是朕的儿子。”

    “知道。”

    “朕是说,他的身世,也该公之于众了。”

    “他不一定愿意做陛下的儿子。”

    “让他当皇子,他还不乐意了?哼!”

    庆帝摔了手中的箭,摆摆手让陈萍萍退下。

    有了陈萍萍的授意,范闲是庆帝和叶轻眉儿子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京都街头巷尾。

    “你说什么?”

    “范闲,也是陛下的儿子。”

    听了谢必安带回来的消息,李承泽于震惊之下居然笑了起来。

    “呵~难怪啊,我当他为什么要设这个局,原来是把我们都算了进去。”

    花园搬花那晚,李承泽就在想,范闲一个臣子,怎么能同时引起自己和太子的忌惮。

    自己这块磨刀石太硬,他不想让太子这把刀有丝毫损伤,就只能设计让自己暂时和太子站在同一阵营。

    可是他和太子争斗多年,怎么可能握手言和?

    如果给他们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这道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了除去这个共同的敌人,短暂的握手言和又有何难?

    李承泽唇边笑意渐冷,陛下啊陛下,为了磨练太子,你甚至连自己的私生子都搬了出来。

    我们不似你的儿子,全是你的棋子。

    可你从来不曾想过,没有人愿意任人摆布,没有人甘愿只做棋子。

    当位置调换,棋子也可做棋手之时,就看你,能不能从我的棋盘上活下来。

    信阳,公主府。

    李云睿也听到了京都传来的消息。

    “你说他是谁的儿子?”

    “陛下和叶轻眉的儿子。”

    李云睿一把掀了面前的桌子犹嫌不够,一把扯过燕小乙的衣领,面露狠色:“杀了他,我要他死!”

    “是!”

    “备车,我要回京!”

    李云睿砸完手边所有东西,才勉强找回几分神智。

    李承泽这段时间都没联系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她得亲自回京看看,京都,现在是什么局势。

    “闲儿啊,我想让承平拜你为师。”

    “三皇子愿意的话,我没意见。”

    三皇子已经磕头磕晕了,范闲也不好再拿乔。

    “他自然愿意。”

    宜贵嫔一杯冷水泼在自己儿子脸上,三皇子被冷水一激,幽幽转醒。

    “快,再给老师磕几个。”

    “哦,好。”

    三皇子迷迷糊糊,听了母妃的话,机械般又开始磕头。

    “大人,该喝药了。”

    一名侍女颤颤巍巍端来一碗药,手抖得就差直接告诉范闲,这药里有毒,你趁热喝了吧。

    “要杀我干嘛非得下毒啊,这一闻就能闻出来的玩意儿。”

    “啊!大人饶命啊!”

    侍女不禁吓,当即跪在地上求饶。

    恰在此时,一名内侍抽出匕首,向着范闲刺来。

    “哎!哎!哎!”

    宜贵嫔张开双手挡在范闲面前,范闲拿过背后的枕头,用力甩在内侍脸上,内侍被这一枕头砸晕在地。

    门外守着的侍卫冲进来,眨眼间就控制住所有刺客。

    “别让人死了,送到大理寺去,好好盘问盘问,务必把幕后主使给我问出来。”

    刺客受不住大理寺的酷刑,仅仅两天就供出了幕后主使。

    “皇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范闲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虽不是太子阵营,但表面功夫也做到了,不曾和太子结怨,怎么皇后会选在此时对自己下手?

    上一世并没有这么一遭,范闲一时间还真想不通皇后此举的用意。

    “小范大人,陛下有请。”

    候公公推着轮椅来请,尽管心里知道庆帝要做什么,范闲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陛下有什么急事,要我现在过去?”

    “陛下的心思,老奴不敢妄自揣测。”

    范闲坐在轮椅上,由候公公推着,缓缓走在宫道上。

    太子行色匆匆,快步往后宫走,竟是连几米外的范闲和候公公都没看见。

    估计是为了皇后刺杀自己一事。

    不知道庆帝会怎么处置她,若是皇后倒了,怕是太子也要受她牵连。

    “小范大人在此稍候,陛下马上就到。”

    范闲颔首,静静坐在轮椅上等候。

    上一世也来过庆帝这座小楼,范闲知道,打开那扇门,里面就是娘亲的画像。

    人都被你杀了,你又藏一副她的画像睹物思人,真是虚伪至极!

    庆帝现身,打开那扇门,示意范闲靠近。

    “这是你母亲生前留下的唯一画像。”

    范闲极其配合,凑近了露出一副孺慕的神情来。

    “想来你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内库是你母亲一手创办的,我不想让他流落到外人手里,在这个世上,只能是你接手内库,她才能放心。”

    听听,听听,这话虚伪的,怕是李承泽听到都要笑死过去。

    “臣与婉儿已经退婚,如何还能接手内库?”

    “你是叶轻眉……与朕的儿子,拿回内库,理所当然。”

    “臣姓范,是范家的儿子。”

    “不识抬举!”

    庆帝被他拿话噎地心脏一梗,甩袖离开。

    “陛下,臣还不知道自己是哪天生的。”

    庆帝脚步一顿,声音里难得带有一丝柔软歉疚:“正月十八。”

    “感谢陛下,我终于有生日了。”

    庆帝离去的背影有些慌张,范闲心中冷笑,泪眼盈盈地对着母亲画像,深深叩拜。

    庆帝回头看去,只看见蜷缩成一团跪趴在地上颤抖的白色身影。

    “哭了?”

    庆帝自言自语,也不指望一旁的候公公接话。

    候公公根本不敢接话,只是低着头默默跟上他的脚步。

    范闲将脸埋在地上,笑得浑身颤抖。

    装什么父子情深?

    若你真是个好父亲,怎会推承泽出去做磨刀石?

    若你真是个好父亲,怎会逼得太子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若你真是个好父亲,怎会算计我去做那垫脚的石头,替太子扫清障碍?

    你妄想用舐犊情深来感动我,那我自然也能示弱利用你那微不足道的歉疚来达成目的。

    愧疚吧,多一点愧疚,我就多一分胜算,承泽就多一条活路。

    日暮时分,范闲孤身一人出宫回了范府。

    范闲一回家,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许任何人探视。

    李承泽听闻太子从皇后宫里回来了,就带着谢必安拜访东宫。

    “二哥可是好多年都不曾踏足东宫了。”

    “多年不来,倒是不知道太子喜欢画些无脸仕女图。”

    李承泽打量着太子书房里的画像,觉得画中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二哥倒不如开门见山,今日来此是何用意?”

    “我听说,太子和皇后娘娘起了争执?”

    “害,就是母后刺杀范闲的事,我想让母后去给范闲赔个不是,母后生气训了我几句。”

    李承泽眼睛瞪大了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明明每一个字自己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又听不懂了。

    “太子和皇后娘娘,还真是母慈子孝啊!”

    不管能不能听懂,李承泽习惯性奉承他一句。

    “二哥倒也不用硬夸。”

    “哦哦,好。”

    李承泽点头应下,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一口茶。

    “现在坊间都在传,范闲是陛下的儿子。”

    “我也听说了。”

    “二哥和范闲走的近,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估计范闲也是刚知道。”

    “呵呵,二哥也是给他找了个好借口。”

    无视太子的嘲讽,李承泽直接切入正题。

    “范闲在悬空庙拼死护驾,眼下又传出他是皇子的流言,你说,陛下会不会有意传位于他?毕竟,传言说他是叶轻眉的儿子。”

    “啪嗒!”

    太子手中的茶杯砸在桌案上,茶水溅出,有几滴落在李承泽的手背上,被李承泽不动声色擦去。

    “就说二哥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为了来看我笑话啊。”

    李承泽摇头,面上一片愤慨:“你我之间,就算闹得再难看,终究还是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对比范闲,我与你才更为亲近。”

    “二哥把我想的太蠢了些,再多的情分,怕是都在我十三岁对你下死手那一刻湮灭无踪了吧?”

    李承泽自知骗不过他,便凑近了些,和太子面对面:“太子和二皇子斗得如火如荼,关李承泽和李承乾什么事?”

    “那二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承泽手指沾了茶水,在桌案上缓缓写下两个字:“弑君!”

    “你!”

    太子震惊,一把扯过衣袖擦去桌上那两个字。

    茶水洇透衣袖,冰的太子微微颤抖。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们是亲兄弟啊,何至于自相残杀。”

    李承泽一把握住太子手腕,力度大的太子皱眉轻呼。

    “二哥回去吧,我就当你今日没来过。”

    “你门下那个贺宗纬,和你怕不是一条心,范闲在京都也有个门客,叫侯季常,现在大理寺任职,让贺宗纬找找他的麻烦,把他踢出京都。”

    太子奋力挣开李承泽的手,皱着一张脸,不悦地瞪李承泽:“我还没答应和你狼狈为奸呢,你就开始吩咐我做事了?”

    “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我什么时候……”

    太子后知后觉自己被李承泽算计了,今天不管他答不答应,在外人看来,都是两人密谈许久,跟别人说他没同意和李承泽站在一起,谁信啊?

    李承泽笑着挥挥手,领着谢必安走了。

    二哥很久没对自己真心笑过了,自从十三岁那年对他下手,之后他面对自己,脸上挂着的总是假笑。

    十三岁之前,二哥对我挺好的,老师留的作业写不完,二哥还帮我写作业呢。

    还有我的兔子受了伤,还是二哥请太医给包扎的呢。

    如果没有陛下,我和二哥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如履薄冰。

    太子趴在窗边,痴痴地望着天上明月,思绪纷飞中,他已然下定决心,参与二哥那疯狂的计划。

    “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承泽推开门,范闲正半躺着在自己床上,眼眸半阖盯着自己。

    谢必安对此见怪不怪,淡定地关好房门,持剑守在房外。

    “真把我这儿当自己家了?”

    “过来。”

    范闲冲着李承泽伸手,李承泽轻笑一声,踢掉鞋子,一步一步上前,把手放进他手里。

    范闲拉他坐下,脑袋拱在他胸前。

    “长于十八,才知自己生于十八,你说,我这些年,活的像不像个笑话?”

    胸前衣服被眼泪打湿,李承泽抱着他,一手轻轻揉他卷曲的长发。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范闲,说别哭?还是说我比你更像个笑话?

    言语太单薄了,远不如拥抱来的热烈。

    他用力环抱怀中人,柔软的唇瓣落在他发丝上。

    “下月十八我过生日,你给我准备礼物。”

    “好!”

    范闲抬头,泪眼迷蒙地去寻他的唇。

    李承泽低头,主动奉上自己。

    范闲的眼泪落在身上,烫的李承泽心脏骤缩。

    攀至顶峰,李承泽用力拉下他的头,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别哭,我好心疼。”

    范闲餮足,愉快地抱着殿下入眠。

    果然啊,范闲会撒娇,承泽魂会飘。

    只是装装可怜,落几滴泪,他就上钩了!

    夜里做了梦,范闲醒来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怀里的李承泽还没醒,闭眼睡的正酣。

    把脸贴在那光滑的脊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悬浮的心才缓缓落回实处。

    “范闲~”

    范闲鼻尖蹭过的地方隐隐发烫,李承泽难耐地抖肩想甩开他。

    “别躲。”

    范闲缠上来,把人禁锢在自己怀中。

    “热~”

    “我也热。”

    范闲晃着腰乱蹭,李承泽气急,一脚踹在他小腹上。

    “范闲!”

    李承泽这一脚饱含怒意,范闲一时不察,竟是被他一脚踹下床摔在地上。

    “咳咳!”

    范闲捂嘴,低头咳的撕心裂肺。

    顾及他的伤势,李承泽掀开被子就要去扶他。

    “就知道殿下最在乎我。”

    范闲抬头,明晃晃一张笑脸,气的李承泽抬腿又是一脚。

    动作间春光倾泄,雪白皮肤上点缀着斑斑红痕,范闲不自觉吞咽口水,连躲都忘了躲。

    李承泽这一脚不偏不倚落在范闲右脸上。

    “啧~”

    范闲舌头顶腮,意犹未尽送上自己的左脸。

    “殿下踢的挺准,要不给这边也来一下?”

    “如你所愿!”

    “李承泽你来真的?!”

    范闲欺身而上,避开李承泽受伤的双手,将人扑倒在床。

    范闲走的时候纱巾覆面,一张俊脸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回到家里自己对着镜子涂了药,才捂着胸口躺在软榻上小憩。

    本来伤口就没好,昨晚又按着李承泽胡闹一通,这会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脸上顶着两个脚掌印,这两日怕是不方便出门了。

    索性着范建帮忙告了假,连早朝也不上了,安心躺在家里养伤。

    早朝,贺宗纬不负所望,状告侯季常收受贿赂、徇私枉法、屈打成招。

    侯季常以头抢地,高呼冤枉。

    “听闻侯大人之所以在大理寺任职,是范闲从中周旋,臣私以为,小范大人举荐的人,应该不会是贺大人口中所说那般……”

    李承泽欲言又止,转着眼珠瞧一眼庆帝的脸,依然是那副喜怒莫辨的神色。

    “贺大人为官正直,可不是空穴来风之人,若这位侯大人真是两袖清风,又怎么会有流言传出呢?”

    太子适时搭腔,接过话茬煽风点火。

    侯季常和贺宗纬各执一词,争相辩论,太子再抓住时机挑拨几句,一时间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李承泽悄悄歪过身子,靠在柱子上休息。

    范闲的掌印在脸上,可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掌印在外人无法看见的地方,这会儿站的久了,腰臀无比酸痛。

    “够了。”

    庆帝轻喝一声,朝堂顿时安静地落针可闻。

    “侯季常,天子脚下,你知法犯法,罪无可恕,拖下去,杖责。”

    “陛下,臣冤枉啊,臣冤枉啊陛下!”

    侯季常被两名禁军拖走,庆帝轻轻撇一眼李承泽,又把目光定在太子身上。

    “着太子,二皇子,监刑。”

    庆帝大手一挥,宣布退朝。

    一名内侍上前,领着太子和李承泽去监刑。

    “啊啊啊啊!”

    还未走进,就听见侯季常那杀猪般的哀嚎。

    “如此一来,我们算是彻底和范闲结怨了。”

    “太子怕他?”

    “我记得二哥说过,站的稳没用,得有人护着,若是二哥给我个承诺,我就不怕了。”

    李承泽歪头,似笑非笑瞥一眼太子。

    “我自身尚且难保,怕是给不起你承诺。”

    “以二哥和范闲的关系,如何给不起承诺?”

    太子伸手,手指在李承泽颈间一片红痕上摩挲。

    “二哥,你们现在都不打算避着人了?”

    “啪!”

    李承泽一把打开太子的手,脸上血色尽失。

    捂着脖颈后退几步,李承泽仍然心有余悸。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看对方的眼神,实在是不清白呐。”

    太子摇摇头,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老是拿自己当傻子对待。

    自己好歹是太子,在东宫住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范闲每每看着李承泽的眼神都饱含侵略,尤其悬空庙两人对饮那次,范闲的眼神直白地就差把李承泽拆吃入腹了。

    埋在李承泽府上的眼线曾传信回来说,范闲多次夜探二皇子府,留宿李承泽房内,黎明将至才翻墙离开。

    可惜,那些眼线还没来得及探究更多,就全被杀了。

    否则这两人还真有可能被自己捏住把柄。

    “听说范闲伤的挺重,不如我们待会一起去看看他。”

    “依太子所言。”

    亲眼看着侯季常被行刑,鲜血四溅,血腥味熏的李承泽隐隐作呕。

    “这要打多少下?”

    “陛下没说。”

    一旁的内侍恭恭敬敬回话,却是把头死死低下,不敢直视面前的两尊大佛。

    “没说?那是要打到什么时候?”

    “没说,就是打死为止。”

    对庆帝的心意揣摩地多了,李承泽也是得心应手。

    太子势弱,那自己的势力就会增强,此消彼长,庆帝不想看见自己一家独大。

    那就再抬一个范闲出来,能三足鼎立最好,若是不能,自己和太子结盟,同范闲斗法,也算是符合庆帝的帝王制衡之术。

    简单地革职或是贬谪,都不足以使范闲动怒。

    那就以人命来做局,拉范闲走上这棋盘。

    侯季常一死,他们和范闲之间,就隔着条人命。

    他以为范闲正直、勇敢、认死理,定是要同他们讨个说法,却不会想到,这是他的三个儿子,联手给他设下的局。

    自认为是棋手的人,早就已经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了。

    “死了?死了!真死了!”

    太子惊呼,捂着嘴往李承泽身后躲。

    两名内侍拖着侯季常的尸体,随意往板车上一丢,再由一名禁军带走。

    “这是,要把他带到哪儿?”

    “罪臣,能丢到乱葬岗,都是陛下开恩了。”

    内侍回完话,又行一礼,自行告退了。

    李承泽瞪一眼太子,示意他收敛点,别演的那么浮夸。

    太子讪讪一笑,摸着自己的鼻子缓解尴尬。

    装习惯了,下意识就开演了。

    两人分乘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范府门口下车。

    范建根本没露面,遣下人带着两人去范闲房间。

    范闲正提笔默《红楼》呢,范思辙来信催的紧,再加上自己昨天惹李承泽生气了,就打算默几篇《红楼》送去哄他开心。

    下人来报说殿下来了,范闲把笔一扔,就要出门迎接。

    “你看看你笑得那不值钱的样子。”

    太子一脸嫌弃,只觉得看见范闲就糟心。

    二哥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怎么是你?”

    范闲笑容僵在脸上,嘴角一撇,也没了方才那迫切的样子。

    “你受伤以来,本宫还没来得及探望,今日下朝,特意来看看你的伤势。”

    “臣已无碍,太子殿下请回吧。”

    “我早就说了,他不一定欢迎你来。”

    李承泽抱臂,缓缓从廊角拐过来。

    范闲眼睛一亮,几步走上前迎李承泽。

    “殿下……”

    “我和太子一起来的,他走的快,我跟不上。”

    “可是身体不舒服?”

    李承泽白他一眼,怪他明知故问。

    “快来坐。”

    范闲毫不避讳,当着太子的面,长臂揽过李承泽的腰,带着人进屋。

    拿来几个软垫叠在一起,范闲才扶着李承泽坐下。

    “啧啧,他屡次三番派人暗杀你,你居然就这么原谅他了。”

    “他怎么不派人暗杀你,只派人暗杀我?还不是因为他在乎的是我。”

    一句话,成功让太子为他破防。

    “范闲,你当真要和他狼狈为奸?”

    “太子慎言,什么狼狈为奸,明明是佳偶天成。”

    “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嗯,亲过了。”

    太子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范闲居然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

    亲过了?

    跟自己的亲哥哥亲过了很光彩吗?

    “这么惊讶做什么?要是让陛下知道他两个儿子搅和在一起了,怕是不用我们动手,他都要气死了哈哈哈……”

    李承泽笑得前仰后合,范闲一手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疯了,你们真是疯了……”

    “人活着哪有不疯的,隐忍不发罢了。”

    “啊……既然你和他都可以,那我和……范闲,你敢打我?!”

    太子被范闲一拳打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范闲再次挥起拳头。

    “行了,一拳就够了,再打就成谋害储君了。”

    李承泽摆摆手,毫无诚意地劝架。

    “太子,你最好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我对他?他可是我二哥,你说我对他动心思?我……算了,我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没人伸手扶他,太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呲牙咧嘴喊疼。

    “你说你,闲着没事送上门给他打,真是辱没皇室颜面。”

    “我辱没皇室颜面?你们做的这些事但凡传出去一星半点,才真要丢尽皇家的脸呢!”

    太子和李承泽斗嘴多年,鲜少能有现在这样把李承泽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且不说谣言能不能传出去,太子顶着这张受伤的脸出门,京都百姓这半个月的谈资就有着落了,谁还顾得上我和殿下之间有没有私情呢?”

    太子被他气的跳脚,蹦哒着要着人出去散播二皇子和小范大人之间的风流逸事。

    挺好,承乾有了几分小时候的活泼逗趣样,比他刻意装出来的木讷老实顺眼多了。

    京都多人精,范闲最近又处在风口浪尖上,盯着他的人自然不少。

    范闲打了太子,又把二皇子赶出范府的事,都不用监察院插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

    人人都说,是小范大人在为自己惨死的门客抱不平,他和太子、二皇子之间,怕是要有一场恶战。

    果不其然,范闲伤好后上朝第一件事,就是控诉太子、二皇子结党营私,构陷官员。

    “陛下,兴许是臣哪里惹了小范大人不高兴,所以小范大人才要以这种方式来污蔑臣,但请陛下明鉴,臣入朝堂多年,从来不曾和哪位大人走的近,小范大人说臣结党营私,臣是万万不敢认的啊!”

    李承泽蹙眉,嘴角下撇,眉眼间溢满委屈,一滴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范闲看的心痒痒,他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怎么这么好看?

    想亲哭他,想让那颗小珍珠落在自己身上……

    “陛下,儿臣也冤枉啊,人人都说贺宗纬是儿臣门下,可是同朝为官多年,他不曾为儿臣说过一句话啊,若范闲是因为侯季常一事牵连于儿臣,那儿臣倒是有个洗清冤屈的好方法。”

    “哦?你说来听听。”

    “着大理寺提审贺宗纬,好好盘问盘问他的同党到底是谁。”

    “愚蠢!”

    庆帝气急,抓起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劈头盖脸摔在太子头上。

    “啊?”

    太子捂着脑袋躲闪,一脸无辜与庆帝对视,不明白庆帝此举何意。

    “你还是没有长记性,回府静思己过,无事就不要出门了。”

    “是。”

    此事就此不了了之,太子被禁足,李承泽却是安然无事。

    其他人怎么想的李承泽不管,不过庆帝的心思,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贺宗纬看似是太子的人,实则忠于庆帝。

    贺宗纬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庆帝定不会让他出事。

    如今太子禁足,在朝堂上,自己就要孤身一人和范闲抗衡,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再放太子出来渔翁得利。

    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陪他演着玩玩也无妨。

    近来范闲和李承泽又恢复了以往那针锋相对的状态,两人在朝堂上你来我往,斗得好不热闹。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两人卯足了劲要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都变着法地把对方的势力从朝堂上踢出去。

    未免无辜受累,一众大臣暗戳戳地示意两人,要两人悠着点。

    朝中异己铲除地差不多了,两人的目的达成,也就在一众劝和的声音下,暂时偃旗息鼓。

    “年关将至,若无大事,近几日就不必上朝了。”

    临近年关,庆帝大手一挥,直接罢朝休沐。

    除夕家宴,范闲奉旨出席。

    李承泽一袭紫衣华贵又美艳,一双含情美目正冷冷瞪着范闲。

    范闲不甘示弱,一个挑眉,回以一个挑衅的笑容。

    太子懒得看他们眉目传情,侧着身子去逗三皇子喝酒。

    “我看你们两个今日穿的衣服,倒是有几分相似。”

    大皇子性子直,不理会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转而说起他们的衣服。

    范闲今日也是一袭紫衣,布料看起来和李承泽身上的相似,只是两人一个束袖,一个广袖,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同一块布料。

    李承泽奢华惯了,为着过年,特意裁制新衣,范闲见了,闹着要和他做一样的衣服。

    用范闲的话说,那叫情侣装。

    李承泽不懂情侣装何意,但也知道,京都的夫人们裁布料做衣服,剩下的料子都会再给丈夫做一套相配的衣服。

    爱意无法宣之于口,那就借衣服宣之于众。

    “能和殿下穿一样的衣服,是臣的荣幸。”

    范闲面无愧色,举杯敬李承泽。

    李承泽翻个白眼,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

    今日一早,也不知道是谁,求着哄着给他穿的这身衣服。

    “承泽,范闲也是自家兄弟,你好歹得给他个面子。”

    大皇子知道这段时间两人斗得狠,但今日是家宴,还是希望他们能暂时化干戈为玉帛。

    “你大哥所言极是,今天是家宴,大家都放松些,范闲。”

    “臣在。”

    “家宴,不必拘谨,今日,你也跟你的兄弟们好好喝一杯。”

    老东西,那么爱劝人喝酒呢?悬空庙那次没劝够?

    范闲腹诽,面上越发恭谨:“是。”

    “大哥,我敬你。”

    大皇子颔首,和范闲碰杯。

    “哥哥,请~”

    范闲又倒一杯酒,面带揶揄敬李承泽。

    李承泽哂笑,接过范闲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而后又把酒杯倒扣,示意范闲自己喝的很干净。

    依次又敬了太子和三皇子,敬酒的流程才算告一段落。

    庆帝不轻不重轮番把兄弟五个敲打一遍,才放人离开。

    出了宫门,趁人不注意,范闲一溜烟钻进李承泽的马车。

    “二哥,你家那位……有点猴急啊。”

    离得远,范闲不知道李承泽说了什么,反正看得出来他用脸骂的很脏。

    “你刚才跟太子说什么呢?”

    李承泽一个眼刀,范闲乖乖闭嘴。

    “哥哥~”

    “走开!”

    李承泽现在是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范闲说,在他们仙界,一个男子要是爱另一个男子,就会叫他哥哥。

    为着这个,在榻上的时候,他没少一边喊哥哥,一边用力顶撞。

    偏范闲还要恶劣地叫他回应,若是回应不及时,换来的,就又是一阵让他无法招架的折腾。

    “再有半个月我就生日了,你要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不理会李承泽的抗拒,范闲把人拉到怀里,黏黏糊糊把头埋在他颈间。

    “你想要什么?别太贵啊,近来打点人脉,银子流水一般送出去,我这皇子府都要被搬空了。”

    “礼物我在给你准备了,过几天着人送过来,你带上礼物来找我就好。”

    “你过生日,还要给我准备礼物?”

    范闲但笑不语,无论李承泽怎么追问,都套不出他的话。

    除夕家宴之后,范闲回儋州去看望奶奶,一晃都半个多月了,还不见他回来。

    李承泽百无聊赖蹲在池边喂鱼,手中的鱼食一把一把撒下去,都不见有鱼来吃。

    没趣儿,京都少了范闲,真没趣儿。

    “殿下,范若若求见。”

    “请进来。”

    范若若手中捧着个盒子,见面就把盒子往李承泽手中塞。

    “这是哥哥嘱咐我送来的,他邀殿下到抱月楼一聚。”

    “辛苦若若小姐了。”

    谢必安亲自送范若若出府,李承泽打开盒子,手一抖,差点把盒子里的东西摔在地上。

    凉风吹过,李承泽仍是不受控制红了耳垂。

    盒子里,是紫玉制成的葡萄形状的缅铃。

    月色朦胧,李承泽在谢必安的护送下,悄悄进了抱月楼。

    范闲清了场,此刻整栋楼内找不出一个活物来。

    留谢必安在门口守候,李承泽一个人进了抱月楼的门。

    “嗯啊……”

    李承泽手撑扶梯,微微喘息着,一步一步往上走。

    体内的异物随着他的走动被挤压,间或刮过体内那一点,引来他一阵颤栗。

    推开唯一紧闭的那扇门,范闲早已等候多时。

    “娇娇,快过来。”

    范闲一袭红衣,头上盖着块红布,双手并放在膝盖上,乖乖等着李承泽过去。

    “这是做什么?要和我成亲?”

    李承泽被他刺激地更是情动,喘息着走过去,一把扯下他的红盖头。

    “娇娇,你太粗鲁了。”

    范闲长臂一伸,揽着他的细腰,一手分开他的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这么硬?”

    这个动作使李承泽毫无缝隙地贴着他,感受到顶在小腹上的性器,范闲莞尔,一只手伸下去隔着衣服抚慰它。

    李承泽难耐地扭着腰在他怀里乱蹭,引来范闲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别乱动。”

    “嗯~”

    喉间的闷哼变了调,化作一声带着细钩的呻吟。

    范闲爱死了他眯着眼睛咬唇忍耐的模样,一手迫不及待顺着他的脚踝摸上去。

    “连亵裤都没穿?”

    手指往后,摸到他留在体外的一截丝带。

    “自己放进去的?”

    “必安帮我放的。”

    “李承泽!少胡说八道气我!”

    范闲手指用力一勾,一颗葡萄顺着丝带从李承泽体内滑出来。

    这个缅铃是范闲特意跑到儋州请人做的,一根红丝带上串着三颗紫玉制成的葡萄状圆球。

    缅铃被李承泽夹了一路,入手尚能感受到李承泽残留的体温。

    “哥哥,自己再塞一次,塞进去给我看好不好?”

    范闲软着嗓音祈求,眼睛湿漉漉望着李承泽,叫李承泽更是情迷意乱。

    推开范闲起身,李承泽爬到床上,对着范闲张开双腿。

    性器仍昂然挺立,顶端渗着一点白浊,身后的小穴嫣红,被他的体液润过,水光潋滟,美不胜收。

    “来~”

    李承泽勾勾手指,范闲跪趴在床上,挪动膝盖凑近他。

    “看仔细点。”

    李承泽拿过他手中的缅铃,在他的注视下,抵在自己后穴处。

    食指用力,缓缓推着一颗葡萄进入体内。

    “哥哥好厉害。”

    李承泽闭眼轻喘,额头浮起细汗,手下用力,再次推着一颗葡萄塞入体内。

    “嗯哼~”

    “两颗就不行了吗?”

    “闭嘴……”

    李承泽斜他一眼,喘息着把最后一颗葡萄塞进去。

    就这一眼,风情尽显,瞪的范闲身子都软了半边。

    李承泽勾唇一笑,扯着丝带又将两颗葡萄从体内拽出来。

    他仿佛得了乐趣,将两颗葡萄从体内扯出来,再塞回去。

    范闲看的眼睛都直了,喘着粗气,就这么看着李承泽自己亵玩自己。

    “嗯啊……哈……”

    一滴汗顺着鬓角滑落,范闲也在此刻爆发,扑上去舔掉他鬓角一滴汗,又寻到他的唇,和他舌尖勾缠。

    “哥哥,我把自己嫁给你好不好?”

    “嗯?”

    李承泽沉溺在快感中,双眼空洞盯着头顶红帐,根本听不清范闲说了什么。

    范闲低头,惩罚性在他唇上咬一口,逼他回神。

    “嘶~”

    李承泽吃痛,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不疼,用力点。”

    范闲歪一下脑袋,坏笑着拉过李承泽的手,把他的手指卷进口中。

    舌头裹着他的手指,模仿性交的动作不断吞吐。

    李承泽反手扣住他的上颚,就着这个姿势拉下他的脑袋。

    另一只手抓住范闲的手,带着他探向自己身后。

    “你去儋州,就是为了这个?”

    “京都鱼龙混杂,我这张脸也算是人尽皆知,若是在京都找人做这个,怕是会传进宫里。”

    “也是,京都遍地都是陛下的耳目,怕是一听见葡萄二字,他就要怀疑到我头上了。”

    “哥哥真聪明,奖励哥哥娶我。”

    范闲的吻自脚踝往上,在李承泽大腿根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痕迹。

    李承泽难耐地夹腿,把他的脑袋困在自己双腿之间。

    “哥哥别急。”

    范闲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李承泽性器上,换来他带着哭腔的呻吟。

    “哥哥,我都求你那么多次了,你也求我一次好不好?”

    李承泽张嘴,那句“求你”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高傲惯了,在与范闲的相处中也是占据上风的时候多,尽管会被诱哄着说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可是他从来不曾对人说出过“求”之一字。

    “范闲……范闲~”

    他一声声叫着范闲的名字,范闲懂他,知道他说不出服软的话来。

    不忍再逗他,范闲张口,含住他的性器。

    李承泽身上无一处不精细,一身瓷白的肌肤情动时会泛着淡淡的粉,就连他的性器,也是肉粉色。

    舌尖舔舐掉顶端的一点白浊,慢慢将整根都含进口里。

    小心避开牙齿,免得牙齿刮伤他,范闲轻轻吞吐他的性器。

    范闲的口腔温热,舌头绵软,尽管牙齿不小心碰到会很疼,李承泽仍是从中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快感。

    他伸手抓过范闲的卷发,随着范闲的动作顶胯,在他口中抽插。

    喘息声混着粘腻水声,听得李承泽面红耳赤。

    后穴越来越痒,他一手伸下去,手指缠绕着缅铃的丝带,拉扯着缅铃在体内进出。

    “啊……哈啊……”

    最敏感的两处都被照顾到,他喘息着,不多时便丢盔卸甲,射在范闲嘴里。

    范闲含着他的精液,凑上来和他接吻。

    “不……”

    不容他拒绝,范闲把口中的精液渡一半到他嘴里。

    李承泽来不及吞咽,点点白浊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打湿他胸前的衣服。

    剩下一半被范闲尽数吞下,李承泽爱吃水果,精液没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反倒让他品出一丝甜味来。

    “哥哥舒服了,该我了。”

    范闲三下五除二把李承泽身上衣服脱了个精光,看见李承泽手指还缠着那根丝带时,范闲登时被他气笑了。

    “这么喜欢我送的葡萄?”

    “那你呢?对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哥哥说的是葡萄,还是你自己?”

    不等李承泽回答,范闲一把抽出他体内的缅铃,动作间带出几滴体液,惹来李承泽一声娇喘,身子软倒在床榻上。

    “我竟是不知道,这物件比我还能讨你欢心?”

    “你跟个物件置什么气?”

    范闲沉着脸一言不发,粗暴地将自己送进李承泽体内,压着他的腿大力顶撞。

    “轻一点……”

    李承泽受不住,抓着他的手腕,央求他轻点。

    “本来是想给你塞葡萄的,怕伤了你,才做的这个东西,想不到竟是搬起石头砸了我自己的脚,差点就被它取代了我的位置。”

    范闲幼稚,竟是吃起了缅铃的醋。

    长夜漫漫,吃醋的小范大人,怕是不好哄呢。

    “哥哥,我于十八岁生日这天嫁给你,以后我的每一个生日,你都得陪我过。”

    “好!”

    折腾了大半夜,李承泽又娇贵,睡不惯抱月楼的床,只好裹着被子带他回府。

    此时得了李承泽的承诺,范闲才心满意足抱着他睡下。

    正月十八,范闲一早就被宣进宫中。

    “过完生辰,你就接手内库吧。”

    “陛下,据臣所知,内库可是亏空了不少银子啊,此时让臣接手,臣如何填的上这个窟窿?”

    “朕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庆帝一句话,就把范闲堵了回去。

    “二皇子盯我盯得紧,他怕是不会轻易让内库到我手里。”

    “那朕就下旨,命他协助你填补内库亏空。”

    “甚好,如此一来,我俩绑在一起,他也不好给我使绊子。”

    李承泽接了旨,似笑非笑瞧着范闲:“就这么离不开我?”

    “是啊,一刻都离不开哥哥。”

    范闲头也不抬翻着账本,心里盘算着内库招标一事。

    “两千万两的亏空,你要如何填补?”

    “范思辙已经去游说商贾购买库债了,再借着您这皇子身份,想来商贾们会仔细思量的。”

    “何为库债?”

    “简单点说,就是以内库的名义向你借钱,等内库有钱了,再连本带利还给你。”

    “商人重利,内库又亏空甚多,怕是无人会借。”

    “不是借,是买,内库背靠皇家,商贾搭上内库这条船,算是和皇室攀上了关系,他们怕是挤破了脑袋都要买库债呢。”

    李承泽点头,拿起桌上的葡萄正要吃,手一抖,又丢回桌上去。

    范闲察觉他这一动作,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还有一件事,信阳那边来信,说是姑姑早在年前,就悄悄回了京都。”

    “年前的消息,怎么现在才传回来?”

    “燕小乙这几日才离开信阳,想来是之前送回来的消息,都被他给截了。”

    听了李承泽的话,范闲沉思不语。

    “只是不知道姑姑回来这么久,藏身何处?”

    “东宫!”

    太子和李云睿那些破事,范闲前世听说过一些。

    庆帝之所以要去大东山,就是因为发现了太子和李云睿的私情,要去祭天废太子。

    大东山一战,李云睿起了关键作用,是她说动苦荷、四顾剑联手刺杀庆帝,虽然没有对庆帝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也能拖延一二。

    要是和李云睿合作,由她说服苦荷、四顾剑刺杀庆帝,再有五竹叔和若若埋伏起来,伺机给他致命一击,那杀死他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

    “姑姑和承乾,走的有些近了。”

    “何止是走的近啊,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我们一样呢。”

    “你是说……”

    范闲不像开玩笑,再想到自己上次在东宫看到的无脸仕女图,李承泽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我总觉得承乾画的仕女图有些眼熟,原来他画的,竟然是姑姑。”

    范闲扣上账本,猛然起身。

    “我明日启程,去趟江南。”

    “这么突然?”

    “是,我等不及了,我想尽快拿回内库,实施下一步计划。”

    “你去江南,不带我?”

    “此行凶险,我的真气没了,带你去江南,我怕护不住你。”

    “真气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承泽震怒,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到现在才告诉自己。

    “悬空庙刺杀那时候。”

    李承泽气红了眼,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范闲脸上。

    “这么大的事你一直瞒着我?”

    “我不想你担心。”

    “呵!”

    李承泽气极反笑,深吸一口气,甩开范闲拉着自己的手就往回走。

    “必安,送客!”

    没了真气的范闲,自知不是谢必安的对手,李承泽又在气头上,索性自己打道回府,给李承泽时间平息怒气。

    李承泽知道关于真气一事自己帮不上忙,范闲瞒着自己也没错。

    可就是忍不住气他对自己有所隐瞒,气他到这种关键时刻才告诉自己。

    李承泽气的晚饭也没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翻阅看过无数次的《红楼》。

    “临别在即,胆子也大了,等孩儿从江南回来,怎么也该进祠堂,磕个头,上柱香。”

    “想清楚,进了祠堂,入了族谱,你,可就真姓范了。”

    大皇子听了范闲的话,还是有些许惊讶的,放着皇子身份不要,真甘愿做个臣子?

    “我本来就姓范。”

    “等你从江南回来再说吧,此事不急。”

    范建心里是高兴的,面上却还是平日那副稳重模样。

    “这见证啊,我替你做。”

    “多谢太子。”

    太子招招手,示意范闲到一边单独聊几句。

    范闲会意,跟着太子到一旁私聊。

    “你选择姓范,为的就是以后你与二哥的关系败露,不至于让人戳着二哥的脊梁骨骂吧?”

    “太子此话何意?”

    “和自己的亲弟弟勾搭在一起,传出去,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太子多虑了,吾心澄澈如碧水,不受他人烟尘秽。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反而会使自己过得不痛快。”

    范闲拍拍太子的肩膀,回去和众人告别。

    丝毫不在意自己这句话,在太子心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他和二哥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那自己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为何自己就没有他们那破釜沉舟的勇气呢?

    昨天惹了李承泽生气,今天自己都要启程了,也不见他来送,范闲强压下心头的失落,维持着笑脸和众人告别。

    “护好三弟。”

    大皇子拍拍范闲的肩膀,把三皇子推到范闲身边。

    “三殿下不跟你们一起回去吗?”

    “父皇恩准,特许我和老师同行。”

    前世也没有这么一出,范闲不明白庆帝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三皇子甩甩头,一溜小跑上了船。

    “有什么难处飞鸽传书,不行我就跑一趟。”

    “你还得坐镇禁军呢。”

    “大不了一撸到底,反正也掉不了脑袋。”

    这话前世也听过,现在听了,心中还是免不了感动。

    大皇子在他这,始终有个长兄的样子,他喊的那声“大哥”,也是真心的。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范闲才踱步到船边,面对着滔滔江水。

    “照顾好陛下。”

    “是,奴才分内的事。”

    洪竹郑重弯腰行礼,之后又悄悄退下。

    范建和柳姨娘还等在甲板边,范闲二话不说跑过去,扑在两人身上。

    “我从小姓范,将来也是。”

    范建心中的千言万语都被这句话给压下,他拍拍范闲的肩膀,在他耳边告诉他:“等你回家。”

    柳姨娘轻拍范闲的背,眼中含泪,半晌才道:“照顾好自己。”

    船帆迎风而动,船也随着水流缓缓南下。

    范闲站在船头,倔强地盯着京都的方向。

    视线里京都越来越远,却始终不见李承泽的身影。

    看来这次真是把人气狠了,都不来送送自己。

    “老师,船头风大,回去吧。”

    “嗯。”

    范闲失魂落魄回到船舱,随意坐在地板上,学着李承泽的样子屈起双腿,把脑袋埋在膝盖上。

    “小范大人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范闲猛然抬头,正看见李承泽坐在窗台上,脚尖随意晃荡。

    “你怎么……”

    “你不让我下江南,我就不去了吗?”

    李承泽轻盈一跳,从窗台上跳下来,缓缓走近范闲。

    身后万物都被虚化,只有那抹青绿色身影越来越清晰,仿佛是这世间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范闲知道,他的月亮,正向他奔赴而来。

    “范闲,我是个男人,不需要你护着我。”

    李承泽在范闲身旁席地而坐,范闲自然而然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范闲想说他知道,他知道李承泽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可是他也是个男人,他私心里想保护他心爱的人。

    “老师,王大人让我喊你……二哥?”

    三皇子冒冒失失闯进来,看见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时,声音戛然而止。

    范闲面不改色起身,顺带把李承泽拉起来。

    “二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京都无趣,随你们一同下江南玩玩。”

    “啊?”

    “三殿下,王大人要你喊我做什么?”

    范闲抬手合上三皇子惊讶张大的嘴巴,推着他往外走。

    期间还不忘回头给李承泽一个眼神,示意李承泽跟上。

    李承泽眼中含笑,跟着二人往外走。

    “王大人要我喊你吃饭。”

    三皇子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有个船夫钓了条鱼,王启年让厨房炖了鱼汤,特意让三皇子来喊范闲尝尝鲜。

    众人一见李承泽,面上表情精彩纷呈。

    不停在范闲和李承泽之间打量,还试图用眼神询问范闲,二皇子怎么在这儿。

    不理会他们那些小动作,李承泽自顾自坐下给自己盛碗鱼汤。

    “清淡了些,胜在新鲜。”

    “殿下在这儿就别挑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范闲招呼众人入座,却发现众人都站着不动。

    “坐吧,不必拘谨。”

    李承泽发话,众人才硬着头皮入座。

    这可是在京都搅弄风云的二皇子啊,不说一手遮天,那也是权势滔天,跟他同席而坐,实在是让人免不了心惊肉跳啊。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直到二皇子扔下碗筷离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二皇子这算是擅自离京吧?您就不拦着点?”

    王启年一张脸皱的和苦瓜无异:“要是让陛下发现了,那我们可都脱不了干系啊。”

    “我拦得住吗?那可是伤了手,还要用脚甩我两个耳光的犟种啊!”

    众人吃到大瓜,纷纷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范闲。

    范闲摇摇头,背着手走到甲板上吹风。

    李承泽一来,自己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本来打算一直走水路,去会会夏栖飞,之后带着王启年直接收复三大坊,速战速决,早日回京。

    现在李承泽来了,他又想带着李承泽好好逛逛江南了,李承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京都呢。

    趁着夜色,范闲带着王启年上了一艘小船,直奔夏栖飞的水寨而去。

    前世来过,范闲对这儿不算陌生。

    绕开守卫,王启年守在门外,范闲悄悄潜进夏栖飞房间。

    眼前寒光一闪,夏栖飞的匕首已经到了范闲脖颈间。

    “敢问阁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别紧张,来和你谈笔买卖。”

    “阁下的装扮,不像生意人。”

    “我是范闲,你应该已经听说了,陛下派了钦差下江南收复内库。”

    范闲拿出自己的提司腰牌给夏栖飞看,夏栖飞看过才将信将疑撤回匕首。

    “范大人要和在下谈什么买卖?”

    “明家七少,明青达,真就甘心一辈子做个水匪?”

    夏栖飞心中暗惊,自己的真实身份鲜有人知,范闲又是从何得知的?

    “我助你夺回明家,你做我插在江南的利刃,如何?”

    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夏栖飞也知道范闲不会特意来消遣他,几乎是瞬间,他就抓住了范闲抛来的橄榄枝。

    “大人要我怎么做?”

    “夺回明家,帮我经营三大坊。”

    “是!”

    又和夏栖飞敲定了个中细节,范闲才带着王启年返程。

    李承泽没有过问范闲去向,只是在范闲回来后给他递上一杯热茶。

    “不喝茶了,我们走。”

    范闲扣住李承泽手腕,二话不说拉着人往外走。

    “去哪?”

    李承泽迹步亦趋跟上,不明白范闲深夜又发什么疯。

    “私奔!”

    范闲回头一笑,脚下生风,拉着李承泽跑出船舱。

    耳边风声呼啸,范闲那两个字却是实实在在砸在心头。

    他手腕翻转,反扣住范闲的手,跑到范闲前面,扯着范闲往前跑。

    朝露未曦,一叶扁舟上,两个少年人紧紧靠在一起,他们十指相扣,奔向心中期待的远方。

    “太不像话了,居然丢下我们跑了!”

    一大早,王启年又指派三皇子来叫范闲吃饭。

    李承泽和范闲宿在一起的事,众人就算知道,也不敢真的去撞破。

    所以这叫范闲吃饭的任务,自然而然又落在三皇子头上。

    三皇子敲门敲得手都要肿了,还不见有人开门,一气之下大着胆子推开门,房内却是空空如也。

    三皇子环顾四周,终于在桌案上发现范闲留下的纸条。

    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先行一步,苏州见。

    王启年大骂范闲不靠谱,拐了二皇子就跑,徒留下一众随从自行下江南。

    这要是沿途官员问起来,该怎么替他圆谎?

    不过转念一想,小范大人行事不羁举国皆知,到时只说小范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些官员们也不敢多问。

    如此一想,王启年又乐呵呵地招呼众人吃饭去,二皇子和范闲都不在,众人吃饭也吃的自在些。

    这边范闲带着李承泽下了船,又转马车前行。

    沿途李承泽一直对江南的风景赞不绝口,笑得都比在京都时开怀。

    到了杭州,更是被这里的美食迷得走不动道,一碗东坡肉都能让他多下两碗饭。

    李承泽太瘦了,范闲一直想把他养胖点,奈何京都的吃食李承泽早就吃腻了,任凭他哄着求着,李承泽都吃不了两碗饭。

    难得遇上他爱吃的,范闲当即决定在这里找个小院多住几日,带李承泽好好品品杭州的美食。

    小笼包、片儿川、葱包烩、猫耳朵、龙井虾仁、定胜糕……

    李承泽都爱吃,就一道西湖醋鱼李承泽吃不惯,吃了两口就撂下筷子,直呼难吃。

    “哎哟,小郎官,又和哥哥去逛西湖啊?”

    路边卖糖人的阿婶见了两人,热呵呵地打招呼。

    “是啊,”

    这几天两人饭后总要去西湖边走走消食,李承泽走在街上,总是喜欢去看摊贩卖的小玩意儿。

    难得遇见长得丰神俊朗又出手阔绰的客人,有摊贩暗戳戳试探他们的身份,范闲就大大方方告诉他们,自己和哥哥是从京都来此游玩的。

    “哦呦,难怪看你们长得那么像哦,原来是兄弟两个啊。”

    李承泽悄悄打量一下范闲,又借着西湖水照照自己,实在看不出来两人哪里长得像。

    若是周身气度相似,倒也说得过去,可要说长得像,李承泽真是不敢苟同。

    “哥哥不必纠结,两个人亲的多了,是会变得越来越像。”

    李承泽气的要打他,他哈哈一笑,跳着跑开,这时李承泽就会气得追在他身后要去抓他。

    现下见了卖糖人的阿婶,李承泽忍不住上前,挑一个兔子状的糖人拿在手里。

    范闲自觉掏出钱袋付过钱,两人并肩走在西湖边:“这几天你吃太多糖了,小心牙疼。”

    “吃的苦多了,可不就得多吃点糖缓缓。”

    范闲一梗,心中说不上来的难受。

    李承泽这几天在这里很开心,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会跑会笑,还会和他打闹。

    以至于范闲差点忘了,他在京都时,是那般压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活的那般艰难。

    李承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笑着把手中糖人抵在他唇边。

    “张嘴。”

    范闲愣愣张嘴,糖人的香甜瞬间充斥口腔,驱散他心头所有伤感。

    去你妹的京都,等老东西一死,就带承泽远离你,带他到江南来,做世间最潇洒肆意的少年郎。

    西湖边上有棵大柳树,不知何人在树上搭了个秋千。

    李承泽见了秋千,不顾范闲阻拦,踢掉鞋子就要光着脚坐上去。

    “你小心……滑……”

    话都没说完,李承泽一个趔趄掉进水中。

    范闲反应迅速,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捞出李承泽。

    李承泽面无表情,鞋也不穿了,推开范闲就往回走。

    “哎哎,我又不会笑你,你恼什么?”

    范闲竭力压下嘴角,小跑着追上替他穿上鞋。

    李承泽面子上挂不住,一路上都沉默寡言。

    “喵呜~”

    路边草丛中传来一声极细弱的猫叫,范闲顿住脚步,小心扒开草丛,果然在草丛中发现一只巴掌大的小花猫。

    “哟,是只和殿下一样漂亮的小狸花呢。”

    范闲双手捧起小猫给李承泽看。

    “喵呜~”

    小猫可怜巴巴瞧着李承泽,乖巧地叫一声。

    李承泽瞟一眼范闲,依旧没有说话,手却是轻轻接过小猫抱在怀里。

    “殿下,当时没有旁人在场,我也不会说出去,你就别再生闷气了,对身体不好。”

    范闲知道李承泽不是人掉水里了,而是面子掉水里了,此时看他心情稍好,赶紧趁热打铁哄他。

    “带回去养起来?”

    范闲心中长舒一口气,这个祖宗总算是哄好了。

    “殿下,你要养猫,就得付出全部的爱和陪伴,否则小猫感觉不到被爱,也会伤心的。”

    “你不和我一起养?”

    “养你一只小猫就付出了我的全部,实在没有多余的爱可以分给第二只小猫了。”

    范闲温柔地揉揉李承泽头发,在他面颊上印下一吻。

    李承泽难得红了脸,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范闲笑嘻嘻牵过他的手,带他回租住的小院。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谈及“爱”,哪怕早已亲密无间,都没有正式和对方说过一个“爱”字。

    范闲的爱已经到了值得炫耀的地步,即便不说出口,李承泽也早就感受到了。

    他回握住范闲的手,两人在夕阳余晖下十指紧扣。

    李承泽娇贵,十指不沾阳春水,范闲自觉揽过清理小猫的任务,让李承泽去沐浴更衣。

    打水给小猫洗了澡,又找个木盆装些干土做成简易猫砂盆。

    安顿好小猫回房,李承泽早已趴在榻上哈欠连天。

    “困成这样还不睡?”

    “等你。”

    范闲心中一暖,合衣躺在他旁边。

    “王启年他们已经到苏州了,传信催我们过去。”

    “明日一早就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好。”

    “给小猫取个名字?”

    “你取吧。”

    范闲把玩着李承泽手指,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免免,叫免免。”

    “何意?”

    “免灾,免难,免忧。”

    “这个名字好。”

    范闲侧过身,把李承泽整个圈进怀中。

    范闲知道,李承泽所期盼的,从来都不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可他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给免免取的名字,何尝不是他想送给自己的祝福呢?

    晨光熹微,范闲带着李承泽,踏上前往苏州的快船。

    两地相隔不远,傍晚时分就在苏州府衙见到了王启年一行。

    甫一进门,范闲就拿过几个软垫叠在一起,李承泽扶着腰,呲牙咧嘴坐下。

    “嘶~一路快船接快马,屁股都要磨破了。”

    “还真成豌豆公主了。”

    范闲嬉笑,换来李承泽一记凶狠的眼刀。

    众人探究的眼神在范闲和李承泽身上乱转,范闲面不改色,和苏州知府互相问候。

    “大人,那夏栖飞一事,如何定夺?”

    “人证物证俱全,按律法办就是。”

    “是。”

    夏栖飞行动迅速,拿了范闲命监察院造的遗嘱,请来当年明家的老嬷嬷作证,敲了登闻鼓,已经和明家闹到了大堂之上。

    苏州知府是个人精,再加上苏州知州成佳林从中斡旋,夏栖飞申冤一事,就被压到现在,等着范闲做定夺。

    当初春闱之后,成佳林就被范闲安排到了苏州,不到一年,就做到了知州这个位置,饶是范闲,都不得不感慨他踔绝之能。

    公事谈完,苏州知府嘿嘿一笑,请范闲借一步说话。

    “画舫最近新来了一批扬州瘦马,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不了。”

    不等苏州知府说完,范闲就抬手打断他:“家里养了猫,沾了脂粉气味,让那猫儿闻到是要生气挠人的。”

    “呵呵,范大人真是……洁身自好啊,洁身自好。”

    苏州知府只以为范闲是找理由推脱,尴尬一笑,也不敢再提画舫的事。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到客栈,临近客栈门口,三皇子神秘兮兮拉着李承泽往一旁小街上去。

    “二哥,街口那家馄饨可好吃了,我请你吃馄饨去。”

    范闲正要抬步跟上,又被王启年拦住去路。

    “大人,北齐圣女等你两天了。”

    “你……”

    范闲算是知道他们演的哪一出了,合着都以为自己和海棠有故事,特意引开李承泽,让自己和海棠会面呢。

    海棠朵朵是来送天一道心法的,顺带给范闲带些银两,助他夺回三大坊。

    “二哥二哥,你的房间在这边。”

    两人没聊几句,就听到三皇子咋咋呼呼的声音。

    范闲打开房门,正对上李承泽阴恻恻的眼神。

    “难怪要引开我,原来是小范大人要夜会红颜啊。”

    “这位是……”

    海棠朵朵没见过李承泽,也没听说李承泽来了江南,兀自在心中猜测他的身份。

    “李承泽。”

    李承泽自报家门,抄着手进屋坐上主位。

    “哦,李……李承泽?南庆二皇子?”

    海棠朵朵惊讶,传言说范闲和李承泽形如死敌,可是看他们之间,也不像是剑拔弩张的死敌架势啊。

    倒像是来捉奸的正房。

    这些想法在海棠朵朵脑子里过了一遍,硬是忍着没敢说。

    “你们继续,我听听你们聊些什么。”

    李承泽现在阴阳怪气的样子,像极了免免伸爪子。

    范闲摇头一笑,坐下和海棠交流天一道心法。

    聊完心法送走海棠,范闲单膝跪在李承泽面前,笑着去拉他的手:“殿下醋了?”

    李承泽一脚轻踹在范闲心口,脚却被范闲反手抱住。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好诗啊。”

    “我当殿下气什么呢,原来是这个,我现在就去,给殿下写一首更好的诗。”

    李承泽傲娇,一首可哄不好,小范大人奋笔疾书,绞尽脑汁默了一晚上诗,才换来他一个笑脸。

    一大早,范闲就收到了明家的邀帖,邀范闲晚间到明家用膳。

    “这就迫不及待了?”

    李承泽就着范闲的手扫一眼帖子,哼笑一声继续给免免顺毛。

    “明家常年为长公主做事,这个关头请我吃饭,怕不是鸿门宴?”

    “你怕了?”

    “是啊,我怕死了,哥哥陪我去,我就不怕了。”

    “少贫!”

    李承泽笑骂他一句,抱着免免起身要出门。

    李承泽下江南一事,有谢必安在京周旋,加之一路上刻意隐瞒行踪,知情者甚少。

    是以现在,他可以在苏州任意游玩。

    苏州知府揣摩到范闲的心思,当堂断案,认定了夏栖飞的身份。

    夏栖飞摇身一变,从水匪成了明家七少。

    酉时一刻,范闲带着侍卫打扮的李承泽,进了明家的门。

    明家是典型的苏派建筑风格,砖雕门楼、屋檐高翘,尽显江南水乡古典雅致的风貌。

    天色渐晚,明家却是连一盏灯笼都没点。

    走在昏暗的回廊里,没来由让人感觉紧张又压抑。

    “小范大人,请上座。”

    入了正厅,明青达谄媚地弯腰请范闲入座。

    范闲毫不客气,在主位上坐下,李承泽十分自然地在他左手边落座。

    “明家这么大家业,就请朝廷命官吃这些?”

    一张圆桌上摆了十道菜,九道都是时令蔬菜,剩下一道,李承泽仔细一看,竟是一盘青瓜炒鸡蛋。

    “三大坊隶属皇室,我们明家也就是个帮忙当差的,且明家族人多,赚的那些钱分下去,剩下的也就勉强够吃顿饱饭,大人莫要嫌弃。”

    “瞧这虚伪劲儿,云淡风轻的。”

    李承泽和范闲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弯唇浅笑。

    “我这侍卫,嘴养的刁了些,明家主见谅。”

    范闲毫无诚意致歉,丝毫没有动筷的意思。

    明青达沉不住气,偷偷将目光转到自己母亲身上。

    老太太到底是见过风浪的,皮笑肉不笑,开口就是一记软刀子:“明家对于大人们来说,无非就是看守三大坊的狗,小范大人若是需要,这训狗绳交到小范大人手中,也未尝不可。”

    “老夫人说笑了,范某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能将三大坊据为己有。”

    老太太沉了脸,范闲如此油盐不进,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范闲也是这么想的,原以为明家请自己来,多少会谈些有用的,谁知道净说些废话。

    维持着体面告辞,出了明家,范闲带着李承泽直奔夜市。

    “老板,两碗蟹黄面,一碗糖粥。”

    李承泽嗜甜,这也是范闲最近才发现的。

    许是正如他自己所说,苦吃的多了,就想吃些甜的缓缓。

    一开始范闲还怕他甜的吃多了牙疼,后来听他说了那番话,再想到他在京都的处境,也就随他去了。

    李承泽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只要他肯好好活着,那范闲大多时候是乐意纵着他的。

    像免免一样闹脾气时会伸爪子挠人的小猫,谁不乐意宠着呢?

    吃了宵夜,两人并肩走在苏州街头。

    “必安传信,要我速回。”

    “京都出事了?”

    “怕是陛下发现我偷跑出来了。”

    “要不……我们私奔吧!”

    “一次还不够?”

    李承泽失笑,抬手在范闲额头上轻轻一弹,反被范闲抓住十指相扣。

    “我认真的。”

    “那范家呢?我母妃呢?他们怎么办?”

    范闲哑然,压在他们身上的担子太多了,多的连逃避都成了奢侈。

    两人一路沉默,拉在一起的手越扣越紧,仿佛这样就能将满腹衷肠诉与对方听。

    不放心李承泽一个人回京,范闲特意请海棠朵朵护送。

    海棠朵朵也是个性情中人,不问缘由就踏上了送李承泽回京的船。

    李承泽一走,范闲带着王启年也出了城。

    城内所谓的三大坊只是个空壳,真正的三大坊早就被明家转移到了城外。

    范闲带着王启年先行,影子带领黑骑一路护送。

    顺利找到三大坊据点,王启年宣读三大坊主事罪状,其中一人不服,骂骂咧咧就要来推搡范闲。

    范闲冷哼一声,手起刀落,那人直接命丧当场。

    一连斩了三位主事,众人才意识到,这位小范大人,真是位活阎王。

    有犯事的人,他是真杀啊!

    有了前世的经验,这次收复三大坊是异常顺利。

    接下来要操心的,就是内库招标一事。

    范闲来时带足了两千万银两,再加上海棠朵朵送来的五百万两,足够夏栖飞拿下内库。

    招标前夕,明家狗急跳墙,居然分派两拨人刺杀范闲和夏栖飞。

    范闲虽然没了真气,但身边好歹有影子在,刺客都没能近范闲的身,就被影子斩杀殆尽。

    夏栖飞却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范闲带人赶过去的时候,他左肩正中一箭,人正狼狈地东躲西藏。

    王启年轻功了得,冲上去扯着夏栖飞的腿,一溜烟将人扯到范闲身边。

    夏栖飞身子拖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范闲摆摆手,让王启年带夏栖飞去疗伤。

    “留个活口。”

    听到范闲的话,影子凌厉的杀招顺势收回,一个手刀劈晕刺客。

    剩下的刺客眼见不敌,四下散开逃走。

    “穷寇莫追,先带这个刺客回去审问。”

    范闲连夜审问刺客,黎明时分带黑骑围了明家。

    “小范大人这是何意?”

    “明家主何必装傻,有胆子刺杀朝廷命官,没胆子承认?”

    “小范大人空口白牙就说我刺杀朝廷命官,这桩罪名,草民可不敢认……”

    懒得和他废话,范闲一个眼神,影子剑气如虹。

    明青达人头落地,咕噜噜滚到范闲脚下。

    “全部收押!”

    范闲一声令下,黑骑破门而入,不到一个时辰,明家老小皆被押送入狱。

    苏州知府汗如雨下,不停拿衣袖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大人,明家在苏州,也算有几分威信,就这么……这么收押了,怎么向朝廷交代?”

    “知府大人,京都有传言说我是陛下的儿子,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下官,下官……”

    “开玩笑的,我父亲是户部尚书,我呢,又是监察院提司,陛下亲命的钦差大臣,明家派人刺杀我,就算我愿意放他们一马,我爹都不一定愿意。”

    范闲拍拍知府的肩,笑得嚣张:“明家要真杀了我,我爹一气之下,你这个苏州知府都得给我陪葬。”

    知府倒吸一口冷气,冷汗流的擦都擦不过来。

    一时疏忽,竟然忘了眼前的小范大人大有来头,这明家也真是作死,差点就要连累自己了。

    听了范闲恩威并施的一番话,苏州知府是越想越后怕,也幸亏明家没有得手,否则这会儿,自己的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知府象征性开堂审案,却根本不给明家辩解的机会,判了明家老夫人一死谢罪,其他族人由新任家主明青城严加管教。

    范闲对苏州知府的判决结果还算满意,也就偃旗息鼓专心筹备内库招标一事。

    这次没有人从中作梗,夏栖飞顺利拿下三大坊代理权。

    等不及尘埃落定,范闲留下王启年处理剩余事宜,当天就带着三皇子赶回京都。

    京都果然出了事,街头巷尾都在传太子和长公主的丑闻。

    范闲纳闷,不该这么快啊,明明打算从江南回来再谋划此事的,怎么现在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范闲马不停蹄进宫复命,冗长的宫道、冰冷的宫墙,范闲步伐沉重,心中没来由的恐慌铺天盖地要将他淹没。

    步入正殿,陈萍萍森冷的眼神冰的范闲心里直打鼓。

    鼓起勇气上前行礼,庆帝却迟迟没有叫他起身的意思。

    悄悄偏过头打量一眼陈萍萍,陈萍萍面沉如水,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他。

    “回来的正好,即刻随朕出发。”

    “去哪?”

    范闲下意识询问,抬头对上庆帝透着寒光的眸子,才惊觉自己失言。

    “大东山,祭天。”

    范闲有一瞬间的惊愕,脑中一片空白。

    大东山祭天的时间线提前了,自己之前的部署全都作废了。

    乱了,全乱了。

    “范闲?”

    “臣刚从江南回来,尚未回家拜见父母,出发前,请陛下准许臣回家拜别父母。”

    “时间紧急,你也不必回家了。”

    “……是。”

    庆帝紧张有序地着洪四庠安排行程,范闲抓住时机,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迅速回范府取来装巴雷特的箱子。

    “叔,你去二皇子府,告诉承泽,让他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定要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

    “大东山。”

    时间紧迫,范闲来不及细说,只交代五竹见过李承泽之后,迅速前往大东山埋伏起来。

    大东山作为世间最像神庙的地方,香火旺盛,被誉为南庆与北齐交界处的圣地。

    三面环山,一面背海,就算大宗师到了这里,也别想轻易逃离。

    上一世,经过此役,庆帝成功铲除了内外敌对势力,巩固了庆国权利。

    这一世……

    范闲背着巴雷特,沉默地跟着庆帝往山上走,心中暗自盘算着什么时候出手合适。

    老东西,你活着,大家都不开心,还是尽早送你殡天,还我们兄友弟恭的好。

    京都,庆帝祭天的队伍一走,李承泽就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必安,你想办法,带母妃出宫来。”

    “是!”

    谢必安从来都不问缘由,不惧危险,只要是殿下的命令,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是眼都不眨就要跳下去的。

    趁着夜色遮掩,越过重重守卫,顺利潜入淑贵妃的居所。

    “你……”

    淑贵妃是个书痴,谢必安的突然造访,并没有给她带来惊吓。

    她一眼认出了自己儿子的贴身侍卫,但也只是一瞬,她就又将视线转回自己手中的书本上。

    “请您跟我走,殿下让我带您出宫。”

    “这个关头要我走?可是他有了什么打算?”

    淑贵妃是个聪明人,不然也生不出李承泽这样聪明的儿子。

    是而她毫不犹豫起身,入内室换了身侍女制服。

    两人小心翼翼,贴着墙角缓慢挪动。

    谢必安是习武之人,躲开宫中守卫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可是淑贵妃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光是做出此番大胆的举动,就已经让她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什么人?”

    身后一声轻喝,两人身形僵住,谢必安手握成拳,正要出手,身后的脚步声又急急地跑过来。

    “谢大人?贵妃娘娘?”

    谢必安转身,看到候公公那张沧桑老脸时,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候公公,殿下有令,要带贵妃出宫。”

    “这边请。”

    候公公打量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这边,忙低头走在前面带路。

    候公公是李承泽安插在庆帝身旁的眼线,早些年他也只是个在冷宫伺候的小太监,无意间得罪了人,幸得淑贵妃搭救,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后来凭着一口气往上爬,一路爬到庆帝身旁贴身伺候,又暗里收了李承泽不少好处,于是他也就顺势投靠了李承泽。

    他一个太监,不懂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只记得自己当时差点就死了,要不是淑贵妃,恐怕自己早就做了孤魂野鬼。

    能为恩人的儿子效命,还有好处拿,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候公公在宫中多年,哪里有守卫把守,哪里守卫薄弱,早就烂熟于心了。

    带着谢必安和淑贵妃七拐八绕,顺利将人带到一扇小门前:“这扇门,是让太监们倒恭桶出入的,无人把守,委屈贵妃娘娘了。”

    淑贵妃摇摇头,在谢必安的护卫下穿过小门。

    “娘娘放心走吧,宫里有老奴在呢。”

    候公公端着平日里常挂在脸上的谄媚,弯腰恭送淑贵妃。

    淑贵妃颔首,回他一礼,跟着谢必安往宫外走。

    “母妃!”

    李承泽跪地,头还未低下去,就被淑贵妃搀扶起身。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必顾及母妃。”

    李承泽突觉鼻子发酸,这么多年,只以为母妃爱读书,却不想,母妃更爱的是他。

    “孩儿已经安排好了,您现在就去范府,和范家人一起,前往儋州。”

    “好,你自己……也要小心。”

    范若若一早就得了李承泽的信,要她说服家人前往儋州。

    换了以前,她是不会搭理李承泽的,可是现在不一样,李承泽可是她……额……应该是嫂子吧?

    暗中收拾好细软,备好马车,范若若只等着淑贵妃一到,即刻启程。

    三更已过,可是淑贵妃迟迟不来,范若若焦急地原地踱步,心中祈祷着千万别出岔子。

    正是焦灼之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转过街角,快速驶来。

    范若若大喜,三两步迎上去:“可算是来了。”

    “可都收拾好了?”

    “一早就收拾好了,就等着,夫人一到,便可启程。”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

    淑贵妃上了范府的马车,柳姨娘笑嘻嘻地拉她坐在自己身旁。

    李承泽对着范若若弯腰行礼:“多谢你愿意信我,母妃就拜托你了。”

    “嫂子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范若若可不敢受李承泽的礼,忙伸手拦住他。

    “那就大恩不言谢了。”

    范若若笑着挥挥手,转身欲走。

    “咳,你那声嫂子,怕是叫错人了。”

    “啊?”

    “是你哥哥,要把自己嫁给我的。”

    范若若瞠目,难不成,自己一直都想错了?

    哥哥才是做了嫂子角色的那个?

    城门守将是李承泽的人,一行人顺利出了城,立马兵分两路,范若若带着淑贵妃和柳姨娘挤在一辆马车里,范建亲自驾车,绕过官道往北齐而去。

    另一行浩浩荡荡,虎卫镇守左右,往儋州方向前进。

    “殿下,风大,该添衣了。”

    谢必安拿来外袍,见李承泽没有转身的意思,只好上前一步,抖开外袍给他披上。

    “还是没有太子的消息吗?”

    “东宫戒备森严,我们的人进不去,之前安插在东宫的眼线,全被拔了。”

    七天了,自李承泽从江南归来,整整七日了,太子都不曾在人前露面。

    庆帝既然要去大东山祭天废太子,便没有理由在这个关头悄悄杀他。

    或者说,庆帝不会杀太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哪怕他不是个慈父,也不会愿意背一个杀子的骂名。

    不是庆帝,那极有可能,是长公主。

    想到李云睿,李承泽又是一阵头疼,李云睿可比他和范闲疯的多。

    在京都搅弄风云就算了,还和自己的侄子私通。

    太子这么久没有消息,难保不是被她给囚禁了。

    “要变天了。”

    李承泽静立良久,最终只是吐出这么句似是而非的话来。

    都说高处不胜寒,范闲站在山巅,冷风瑟瑟,四周杀意弥漫,饶是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大东山决战,心中还是不受控制浮起几分恐惧。

    上一世,叶流云临阵倒戈,苦荷和四顾剑联手,也没能伤到庆帝。

    这一次来的匆忙,只让五竹叔埋伏在周围,没有充分的准备,胜算不到五成。

    “出来吧,老五。”

    五竹应声出现,机械地走到庆帝身后。

    范闲垂首,做出毕恭毕敬的姿态来。

    “就知道他去哪你都得跟着。”

    庆帝伸手隔空点一下范闲,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过来。”

    范闲上前,庆帝示意他伸手。

    一方玉制印玺落在掌心,范闲知道,这是玉玺。

    “你带着玉玺回京,如有逆贼犯上作乱,格杀勿论!”

    “是!”

    范闲转身,朝着下山的小道而去。

    约莫走出两三里路,又绕到环海的一面,攀着峭壁往上爬。

    开弓哪有回头箭,即便胜算不到五成,范闲也决定铤而走险赌上一把。

    他不想再等了,李承泽本就活的艰难,如果自己不在,李承泽被太子和李云睿威胁,同他们一起造反,那自己就又要失去他一次了。

    失去李承泽一次就让他痛不欲生,再失去一次,他真的会活不下去。

    山顶战况激烈,洪四庠尸体都被真气震碎,血腥味刺得范闲几欲作呕。

    悄然爬上一颗古树,借着树叶遮挡,范闲架好巴雷特,调整枪口对准庆帝。

    “砰!”

    一颗子弹穿胸而过,庆帝身形一顿,缓缓转身。

    五竹动作迅速,手持铁钎靠近,庆帝眼神狠厉,真气倾泻,震得铁钎歪了一分。

    原本冲着他心脏而去的铁钎,直直捅穿他肩膀。

    叶流云被苦荷和四顾剑牵制,想要来救驾却分身乏术。

    庆帝果然难杀,中了一枪,又被铁钎捅了个对穿,还有余力和五竹打斗。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范闲一时无法瞄准庆帝。

    一滴冷汗滑落,范闲紧张地吞咽口水,接下来这一枪,一定要一击毙命,否则等叶流云腾出手来,死的就是他范闲了。

    五竹不懂范闲心中所想,看见范闲对庆帝出手,下意识就冲上来补刀。

    庆帝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中惶恐万分,他曾亲眼看见叶轻眉用那邪门的武器杀死自己的两位皇叔。

    自那以后,那邪门的武器就成了他的梦魇。

    他怕有一天叶轻眉也会用那邪门的武器对准自己的脑袋,于是他先下手为强,在叶轻眉产后虚弱之时,设计杀死了她。

    叶轻眉死后,那邪门的武器也随之消失。

    他本以为是被神庙使者带回了神庙,不曾想,竟是在范闲手中。

    庆帝心中惊骇,打斗间破绽百出,五竹瞅准时机,一脚踹在他肩上,把他往范闲藏身的古树前踹去。

    “砰!”

    范闲果断开枪,庆帝被一枪爆头。

    他脸上满是惊愕,似是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尸体倒在地上,砸出沉闷的一声响。

    范闲脱力趴在树杈上,长舒一口气,良久才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东西死了,尘埃落定,他可以带承泽走了。

    庆帝一死,苦荷和四顾剑也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两个人和叶流云缠斗许久,已是三败俱伤的局面。

    苦荷和四顾剑互相搀扶着走了,留下叶流云重伤倒地。

    范闲收好巴雷特从树上跳下来,一步步走到叶流云面前。

    “陛下死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哪位皇子登基,都不会动你叶家。”

    “那就,多谢小范大人了,如此一来,老朽也可以安心归隐山林了。”

    言外之意,你们随便斗,只要不动我叶家,陛下的死因,便不会被外人知晓,我也不会再掺和你们俗世的事。

    双方达成共识,范闲带着五竹下山。

    今晚诸事顺利,希望京都不要出变故。

    京都?

    燕小乙!

    “叔,你现在马上回京都,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李承泽,千万别让他死!”

    范闲脚步沉重,脑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难怪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少了燕小乙。

    燕小乙是九品巅峰,虽然无法与大宗师一战,但是他的箭术出神入化,依靠偷袭,也能掣肘庆帝。

    上一世,燕小乙受李云睿调遣,也参与了大东山一战。

    今天不见燕小乙,难保不是李云睿留他在京都另有打算。

    “姑姑,你深夜来访,就是为了杀我?”

    “你是姑姑的侄子,姑姑怎么会杀你呢?”

    “那他把剑架我脖子上是什么意思?”

    李承泽也收了笑脸,冷冷瞥一眼拿剑指着自己的燕小乙。

    “姑姑听说,你和范闲滚到一张榻上去了?”

    “既然是听说,那就做不得真。”

    “姑姑原也不信,可是你前天晚上亲自送范建一家出城,实在惹人生疑。”

    “承乾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在为登基大典做准备呢,陛下死了,太子顺应天命,登基为帝理所应当。”

    “陛下,死了?”

    李承泽神情呆滞,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鼓掌。

    “是啊,我找的刺客,你那范闲,多半也活不成了。”

    “姑姑要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秦家的兵马就在城外三十里待命,我要你去拖住陈萍萍,等到太子登基,我许你亲王之位。”

    “我现在就是亲王啊。”

    “那你母妃呢?连你母妃都不要了?”

    “姑姑!”

    李承泽面上惊慌,全然不见方才那镇定自若的模样。

    “你好好想想,是现在就死,还是跟我合作,保住你母妃。”

    李承泽沉默不语,李云睿一个眼神示意,燕小乙的剑轻轻划开李承泽的皮肉。

    “姑姑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孩子,如果你……”

    “喵呜!”

    一个黑色影子疾如闪电般窜出来,李云睿只听见一声猫叫,下一瞬,便感觉到脸上一阵刺痛。

    “免免!”

    燕小乙的剑脱手而出,伴随一声闷响,免免被剑贯穿,死死钉在地上。

    李承泽一声惊呼,起身要去看免免伤势,反被燕小乙一掌打在背上。

    “噗!”

    一口鲜血吐出,李承泽跪趴在地。

    强忍疼痛,李承泽撑着手臂往前挪动。

    免免身上全是血,微张着嘴,小声呜咽着。

    “免免……”

    颤抖着手抚在免免身上,几次抬手,都没有勇气拔下免免身上的剑。

    “嗖!”

    燕小乙扶着李云睿起身,路过时一把收回剑,免免身躯颤抖几下,终究是闭上了眼睛。

    “你的时间不多了,明日午时太子登基,如果横生枝节,我保证你母妃是第一个死的。”

    “免免……”

    眼泪啪嗒啪嗒,尽数砸在免免身上。

    可是免免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蹭着他手背撒娇了。

    “殿下!”

    谢必安被人刻意引开,回来就看见自家殿下浑身是血、涕泗横流的模样。

    他慌忙跑进来扶李承泽,李承泽却是失了力,抱着免免的尸体,无声哭泣。

    其实李承泽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连人命都不在乎,怎么就受不了一只猫的死呢?

    他到底是在为免免的死而哭泣,还是哭自己这作为棋子的身不由己,亦或是听李云睿说范闲死了而后怕不已呢?

    他也说不清楚。

    “必安,好生安葬了。”

    “是。”

    谢必安觑着他的脸色,双手捧着免免的尸体,在院子里那树山茶花下挖了坑,仔细给埋葬好。

    谢必安葬好免免回来,李承泽已经换了衣服,正打算出门。

    “殿下要去哪儿?”

    “监察院。”

    李承泽连背影都透着疲惫,谢必安来不及备马车,李承泽就这么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本是和范闲约好要浪迹天涯的,现在看来,连离开都成了奢望。

    “这远方,我怕是去不了了。”

    谢必安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李承泽的话自然一字不落进了他的耳朵。

    他想,如果殿下愿意,那他拼了这条命,也能带他离开京都。

    殿下大抵是不愿意的,他担负了太多人的生死,早就脱不了身了。

    陈萍萍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见了他不觉意外,反倒邀他坐下品茶。

    “陈院长,如今京中局势……”

    “范闲定是不愿看到你出事的。”

    李承泽惊愕,居然连陈萍萍也知道了?

    “那小子压根就没打算藏着掖着,我要是看不出来,才有鬼呢。”

    陈萍萍笑得慈祥,李承泽心里那点不自在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有两千黑骑,就安插在京中,明日,若你想坐那个位置……”

    李承泽果断摇头:“京都无趣,如果可以,我想到江南去。”

    陈萍萍笑着点头:“也行,江南风景秀丽,比京都养人。”

    “那明日……”

    “放心吧,这天啊,塌不下来。”

    陈萍萍老谋深算,李承泽知道他必然留有后手,况且他还有两千黑骑,既然他说这天塌不下来,那李承泽也没什么好慌张的了。

    庆帝已死的消息,有了李云睿的授意,一夜之间就席卷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朝臣们为着哪位皇子登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李承儒的东夷血统注定他与皇位无缘,李承平年岁尚小,难当大任。

    剩下的人选,也就太子和李承泽。

    太子迟迟没有露面,已经有朝臣按耐不住,高呼让李承泽登基。

    李承泽面无表情,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这场闹剧持续上演着,就在李承泽忍不住要开口安抚朝臣之时,大殿外突然有人高喊一声:“陛下到!”

    “陛下?”

    所有人皆是一惊,惶恐地跪在地上。

    刚刚还吵得热火朝天的殿堂,霎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李承泽大着胆子抬眼打量,心里登时生出一股被戏耍的愤怒来。

    从殿外走进来的,分明是一袭龙袍的李承乾。

    李云睿噙着笑,亲自送李承乾坐上龙椅。

    “都平身吧。”

    诸位朝臣依言起身,在看清龙椅上那张脸时,殿内瞬间又炸开了锅。

    “诸位,先帝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宫奉太后懿旨,扶持太子登基,如有异议……”

    李云睿抿唇浅笑,一支箭破空而来,钉在朱红圆柱上,威胁意味十足。

    “我有异议!”

    “小范大人?”

    “小范大人回来了!”

    范闲风尘仆仆,跨过门槛入殿。

    朝臣们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股脑朝他涌去。

    范闲穿过人群,坚定地站到李承泽旁边。

    见范闲全须全尾地回来,李承泽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到实处。

    “想不到你还能活着回来,不过,你有什么异议?我的人前天夜里,拦下了一辆往儋州去的马车。”

    李云睿仍是言笑晏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承泽,看来你还是没有把姑姑的话放在心上,唉,那姑姑只能去请你母妃来劝劝你了。”

    “殿下,到处都找遍了,没有找到……”

    一个内侍神色慌张,附耳在李云睿耳旁。

    李云睿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不见了,但她也只是慌了一瞬:“候公公,你不是说淑贵妃抱病,在宫中静养吗?”

    “殿下,奴才……额……”

    候公公辩解的话未出口,就被燕小乙一箭封喉。

    “姑姑,你已经败了,别再滥杀无辜了。”

    “呵,不急,秦家马上就……”

    “叶家已经派兵去平叛,秦家必死,你安插在京中的兵马,也被黑骑和大皇子斩杀殆尽,至于燕小乙,就请他先去黄泉帮你探探路。”

    范闲话音一落,五竹手持铁钎从天而降,燕小乙猝不及防,被五竹的铁钎穿胸而过。

    九品箭手,就这么轻而易举死在五竹手上。

    “姑姑,大势已去,你投降吧。”

    “哈哈哈哈。”

    李云睿狂笑不止,颤颤巍巍走下高台。

    范闲扯过李承泽挡在身后,可是李云睿却只是似笑非笑看李承泽一眼,自顾自走出大殿。

    “承乾不对劲。”

    李承泽挣开范闲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高台。

    “承乾?”

    “啪嗒!”

    李承泽的手还未碰到李承乾,李承乾就头一低,直直栽到地上。

    范闲两指并拢放在李承乾颈侧,刚放上去,就惊得瞪大眼睛,一把扯开李承泽。

    “怎么了?”

    “没有脉搏。”

    李承乾的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怎么会?承乾……噗!”

    李承泽毫无征兆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扎在范闲怀里失了意识。

    “承泽!”

    范闲大吼一声,手忙脚乱抓着他手给他把脉。

    关心则乱,范闲心中惊慌,一时竟是摸不到脉。

    “传太医!传太医!”

    范闲打横抱起李承泽,磕磕绊绊往外跑。

    “放宽心,费老说有希望,就一定能治好他。”

    已经半个月了,李承泽毫无醒转的迹象,即便所有人都在宽慰他,范闲仍是心痛难忍。

    “就算是习武之人,也承受不住这么重的内伤,更何况他本就体弱。”

    范闲拉过李承泽的手抚在自己脸上,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在李承泽身上。

    李承儒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谢必安说,那天他被人引走了,回来的时候只见姑姑和燕小乙从府里出去。”

    李承儒拍拍范闲的肩,他是个带兵打仗的粗人,不擅长安慰人。

    “真是便宜了燕小乙,早知道就活捉了他,扒皮抽筋、千刀万剐才好。”

    范闲咬牙切齿,恨不得跑去乱葬岗挖出燕小乙的尸体狠狠鞭笞。

    费介合整个监察院三处之力,历时半个多月,总算是研制出了医治李承泽内伤的药。

    范闲亲口喂李承泽服了药,静待李承泽醒来。

    “范闲,免免没了。”

    范闲设想了许多李承泽醒来的场景,却是没料到李承泽醒来第一句话,会是免免。

    “有我在,一定让你无灾、无难、无忧。”

    范闲把头埋到李承泽胸前,心中苦涩尽数化作眼泪,打湿了李承泽的前襟。

    免灾、免难、免忧,一直是李承泽所期盼的,免免没了,他的幻想也随之被打碎。

    范闲知他心中难过,又不知该从何安慰他。

    “你小子抱得够久了,该换我来抱自己弟弟了吧?”

    李承儒见不得他这腻腻歪歪的样子,直接上手扯开他,自己上前抱住李承泽。

    “大哥,你要闷死我吗?”

    李承泽艰难地探出头,眨巴着眼对着范闲求救。

    “醒了就好,没事就好!”

    李承儒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他。

    李承泽被燕小乙一掌打出内伤,昏睡了将近二十天才幽幽转醒,等他醒来,一切都尘埃落定。

    李承乾被李云睿下了毒,死后七天尸体不僵,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于是才有了那天大殿之上,李承乾一副傀儡,任李云睿摆弄的模样。

    李承乾死了,李承泽昏迷不醒,李承儒无缘皇位,朝臣们以国家社稷为重,抬了李承平出来登基为帝。

    李云睿疯癫了数日,最终在太平别院服毒自尽。

    “姑姑怕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输,所以设计毒杀承乾、重伤我,她这是死也要拉我和承乾垫背。”

    “不如说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赢,她不是真的想那老东西死,她是想帮那老东西铲除异己。”

    “便宜李承平这小屁孩了。”

    范闲扶着李承泽下车,两人遥望着京都方向,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爱人如养花,整个庆国最悲壮的这朵山茶花,终究还是被他范闲给养成了生命力顽强的月季。

    自此,京都再也困不住李承泽,他的殿下可以去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承天之佑,温润而泽!

    殿下,今后我要你永远志得意满,永远意气风发,永远活的随心所欲。

    “我们先去边境接回贵妃和我爹他们,送他们回儋州之后,我们去北齐看看范思辙,再去东夷看望大哥。”

    李承泽谨慎惯了,做事总要留后手,那天送范若若出城之时,他就算准了会被人盯上。

    于是他叮嘱范若若,出城之后想办法北上,南庆和北齐边境的桃李村,是他养的私兵驻扎地,到那儿去,比在庆国境内安全。

    果不其然,李云睿的人劫了往儋州去的那辆车,虎卫拼死反抗,范闲的人赶到时,已是尸横遍野。

    范闲喋喋不休说着要带李承泽去哪些地方,吃什么美食,李承泽歪在马车上,笑着听他絮絮叨叨。

    那天中了燕小乙一掌,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一样疼,本以为自己会撑不住,无缘于远方,没想到还会被人救回来。

    挺好,答应范闲的浪迹天涯,没有食言。

    “殿下,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去哪儿都好,和你一起就行!”

    春意绵延,山河万里,和爱人游历人间烟火,远比待在京都有趣的多。

    范闲想要个名分。

    李承泽听了他的话,不甚在意地翻个白眼:“你又不是女子,要什么名分?”

    “我若是个女子,殿下就给我名分吗?”

    “行啊,你若是个女子,我就许你王妃之位。”

    “殿下可不许食言啊!”

    范闲迅速在李承泽脸上亲一口,在他动怒之前跳着跑开。

    李承泽满脸无奈擦去脸上残留的口水,冲着范闲的背影翻个白眼。

    这段时间翻的白眼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眼皮都要抽筋了。

    “你说什么?要到户部去把你户籍上的性别改为女子?”

    范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都不曾怀疑范闲现在是真的想改性别。

    看见范闲坚定地点头,范建悬着的心才终于死了。

    他两眼一闭,只觉得范家的未来漆黑一片。

    “闲儿,你这又在胡闹什么啊?”

    柳姨娘也是一头雾水,觉得这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想嫁给李承泽。”

    “啊?”

    范建两眼一翻,刚死的心彻底成了灰。

    “还真是胡闹。”

    柳姨娘一跺脚,搀扶着范建坐在椅子上,赶紧倒杯茶给他喝下压压惊。

    这件事最终还是以范建不同意给暂时压下了。

    但范闲并不死心,一本完整版《红楼》,再加两本新默的诗集,成功讨得了婆婆淑贵妃的欢心。

    “知子莫如母,承泽常跟我夸你,他虽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你。”

    淑贵妃聪慧,那天从宫里出来上了范家的马车,她就明白,范闲和自己儿子关系匪浅。

    李承泽心思深,从不与人一见如故,能让她儿子主动开口夸赞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遑论他那么信任范家,让自己跟着范家人走。

    “我看你也不是一时兴起,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我不反对。”

    “谢贵妃娘娘,不对,谢谢娘!”

    范闲脸都要笑烂了,当即跪在地上给婆婆行个大礼。

    “只是有一点,承泽以前过得苦,我这为娘的没用,帮不上他,以后,就劳烦你多费点心,别委屈了他。”

    “您放心,往后承泽再不用谨小慎微,等待他的会是万丈坦途,我一定让他活得无拘无束!”

    顺利过了淑贵妃这一关,范闲再也按捺不住脱缰的心,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威逼利诱李承平给他赐婚。

    “你与二哥皆是男子,况且整个庆国都知道你是先帝的儿子,算下来,你和我们还是亲兄弟,你要我给你和二哥赐婚,是不是于礼不合?”

    李承平一张苦瓜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只觉得手中的笔有千斤重。

    “你是皇帝,圣旨一颁布,谁敢有异议?”

    “还说呢,这个皇帝是我自己愿意当的吗?还不是没人要了才扔在我头上的。”

    范闲轻咳一声,心虚地揉揉鼻子:“哥哥们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小,没见过外面的人心险恶,普通人家的兄弟为了争家产还要打个头破血流呢,哥哥们心疼你,直接把这万里江山都让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范闲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李承平却并不想领情:“当了皇帝,我连这皇宫都不能自由出入了,衣食住行还要有专人记录,我最爱吃的菜都不能吃第四口,那群言官还总是用食不过三来压我,谁家皇帝做成我这窝囊模样?”

    看得出来李承平怨气很大了,同时范闲又暗自庆幸,还好不是李承泽当皇帝,否则自己想当他的皇后,那群言官还不得参他一本又一本?

    “当皇帝还不如跟着二表哥经商来得畅快,起码我爱吃的菜能让我吃到撑吧?”

    “这样,你给我赐婚,我去跟那群迂腐的老东西商量商量,别老盯着你衣食住行这方面。”

    两人一拍即合,李承平下笔如有神,片刻就拟好了圣旨。

    之后又在范闲的强烈要求下,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佳偶天成”四个大字。

    范闲满意地揣好圣旨,脚底生风出了宫。

    范闲遵守承诺,亲自去几位言官家中走了一趟,一番辩论,保住了李承平自由吃饭的权利。

    陈萍萍从院长之位上退下来,安心住在太平别院养老。

    宁才人搬出皇宫,陪着陈萍萍住在这一方小院里。

    年轻时候错过的两个人,历经几十年风雨后,才算是修成正果。

    范闲表明来意,陈萍萍乐呵呵地应下:“好,等收到请帖,我一定去喝杯喜酒。”

    “那还得请您帮忙劝劝我爹,他不同意我嫁给承泽。”

    “咳!”

    陈萍萍被刚进口的茶水呛得咳嗽不止:“什么?是你要嫁给李承泽?你们……”

    范闲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是,我肖想他的王妃之位已久。”

    “那我怕是劝不了你爹,照他那脾气,说不好连我也得挨骂。”

    范闲又是一阵软磨硬泡,陈萍萍不堪其扰,动笔给范建手书一封,劝范建尊重范闲的决定。

    范闲回到儋州第一件事,就是把带回来的圣旨和信给范建看。

    圣旨范建懒得看,拿过陈萍萍的信拆开,纸上赫然写着“儿孙自有儿孙福”。

    陈萍萍的意思他明白,可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是他范建的儿子要去嫁给庆帝的儿子?

    怎么着也得是李承泽嫁给范闲吧?

    这话他无法说出口,不然陈萍萍听见了,肯定要用两个都是庆帝的儿子,谁嫁给谁都没有区别来回怼他。

    “走走走,别在这碍眼。”

    范建像驱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挥着手赶范闲。

    “那您这是同意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承泽!”

    范建一梗,在心中暗骂范闲不知矜持,一副倒贴模样。

    “安之怕不是记错了?咱们约定的是,你是个女子,我才许你王妃之位。”

    “这有何难,到时候我顶着红盖头和你拜堂就是,再说了,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就已经嫁过你一次了。”

    李承泽脸色微红,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次。

    “我为了嫁给哥哥,可是连我爹都得罪了,哥哥要是心疼我,就让我今晚留宿吧!”

    “依照规矩,成婚前一个月,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李承泽按住范闲作乱的手,坏笑着把人往外推:“安之既然要嫁给我,那这个月,咱们就不必见面了。”

    “李承泽,你的心要是和嘴巴一样软就好了!”

    范闲把人推到墙上,强硬地压着他亲吻。

    李承泽任他胡作非为,又在紧要关头一巴掌拍开他。

    “回家待嫁吧,王妃。”

    “李承泽你是做过和尚吗?这么清心寡欲,都到这一步了,你推开我?”

    范闲骂骂咧咧,捂着脸一步三回头。

    李承泽挑眉,笑着目送他远去。

    婚期定在六月四日,范闲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李承泽生日这天成亲。

    李承泽很多年都没有过生日了,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生日是哪天,范闲无法,上门问了淑贵妃。

    范闲有自己的私心,李承泽从小到大都没有热热闹闹地过一次生日,这次两人借着他的生日成婚,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都可以随他的生日一起过。

    毕竟是过生日加结婚纪念日,到时候李承泽开心了,还不得任自己为所欲为啊!

    李承泽真的是个合格的丈夫,成亲的一众事宜,都要亲自监工,就连请帖,也是他亲笔书写。

    范闲还真就听李承泽的话,在家中安心待嫁。

    “哥,二皇子请你去试喜服。”

    “好嘞!”

    范闲一骨碌爬起来,嫌走门慢,竟是直接翻墙进了李承泽的宅子。

    来了儋州定居之后,两人的宅子就只有一墙之隔。

    范闲轻车熟路,翻墙落地之后径直闯进李承泽的房间。

    “好看吗?”

    李承泽已经穿好了喜服,见了范闲,大大方方地转个身,任他打量。

    “好看死了!”

    红色极配李承泽,衬得他面如冠玉、美艳无双。

    “来试试你的。”

    范闲在李承泽的注视下,换上自己的喜服。

    “你长高了。”

    范闲这段时间身量见长,不知不觉长得竟比李承泽还要高上一些。

    “衣服挺合身,你特意让人做大了些?”

    “是啊,总不能让我的王妃穿着不合身的喜服嫁给我吧?”

    “我上次的话说错了,你的心果然和你的嘴巴一样软。”

    “范闲!”

    李承泽抬手就是一巴掌,范闲眼疾手快,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身体果然大好了,力气都这么大。”

    “毕竟我是王爷,你是王妃。”

    “这些虚名,我都不在乎,反正,在里面的是谁,你我都心知肚明。”

    李承泽气恼,一脚踹在范闲小腿上。

    范闲被踹了也不生气,喜滋滋地翻过墙头回家。

    大婚如期而至,李承泽骑着高头大马到范府接亲。

    他执意要到范闲房中接人,众人也拦不住他。

    男子与男子大张旗鼓成亲已经够惊世骇俗,此时这些不合礼法的规矩,也没人执意要他们遵守。

    范闲见李承泽进来,慌忙要拿过一旁的红盖头盖上。

    “不要这个。”

    李承泽丢开红盖头,把手中的红绸一端塞到他手里。

    “你又不是见不得人,何至于蒙着脑袋。”

    范闲害羞一笑,抓着红绸和李承泽并肩往外走。

    李承泽没有准备花轿,门口是两匹枣红色大马,范闲利落地翻身上马,和李承泽齐头并进。

    两人旗鼓相当,连背影上都写着势均力敌四字,任谁见了都要感慨一声般配。

    绕了一圈,最终两人进了李承泽的宅子。

    淑贵妃和范建、柳姨娘并坐上首,受了这对新人的叩拜。

    正堂摆着一副装裱美观的字,上面是当今陛下亲手写的“佳偶天成”。

    礼成,两位新人携手在院中接受宾客的祝福。

    “你小子,难怪承泽晕倒的时候你失魂落魄,原来如此啊!”

    大皇子轻锤范闲肩头,携北齐长公主一起灌他酒。

    京都事了,谢必安选择闯荡江湖,此番收到请帖,也是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李承泽拍拍他的肩,真诚地敬他一杯酒。

    范无救算是不请自来,他那一走,李承泽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请帖也不知该送往何处,幸而范无救听了他要成婚的消息,主动找上门来讨喜酒喝。

    叶灵儿带着林婉儿去了北齐求医,两人赶不回来,贺礼倒是没少送,全是拜托范思辙带回来的。

    “不是,我爹就带我回趟老家,你俩怎么就要成亲了?”

    酒过三巡,李弘成大着舌头攀着李承泽脖子质问。

    靖王不想掺和朝事,不顾李弘成反对,带着李弘成回了西南封地。

    两人久不联系,突然收到请帖,真是让他大吃一惊。

    他走的时候,正是李承泽谋划刺杀范闲的时候,本以为两人定是要走向不死不休的局面,谁料俩人竟走向了金玉良缘的道路。

    “他勾搭的我。”

    李承泽一指范闲,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是,我先动的心。”

    范闲醉意上头,拉过李承泽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一口。

    李弘成也醉得不轻,拉过李承泽另一只手,依样学样轻啄一口。

    “我靠!”

    范闲惊叫一声,一把将李承泽的手扯回来。

    “你要是想成亲了,我帮你跟若若说说,你可别动我哥哥啊。”

    “他也是我哥啊。”

    “我哥。”

    “我哥!”

    李承泽翻个白眼,一人甩一巴掌,果然两个人都老实了。

    范闲抱着李承泽的腰,脑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真好啊,欢喜大团圆的局面。

    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承泽也是我的了。

    前世求不得的月光,现在就洒在身上。

    他那困于泥潭的月亮,终于是被他亲手打捞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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