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检测的那天,阴天,进步。
歷史检测的那天,阴天,降温,进步。
十一月初的国文测试,晴天,回温,退步。
中旬的英文测试,小雪,成绩不变。
月末的社会测试,大雪,小进步。
十二月初的数学测试刚刚结束——阴转小雪,退步。
「森村同学、课后留下来补习可以吗?」
「是……」
数学老师拍拍她的肩——「最近的波动都是正常的,别太紧张。」
「是、谢谢。」
真结停下收拾书包的动作,问:「吉子、没关係吗?」
「嗯。」吉子脸上露出认命的微笑,「真结先回去吧。啊……是不是要天气越冷才能考得越好啊……」
「欸~吉子相信的这种的吗?」
「信不信的、一注意起来就觉得越来越符合了啦。」
真结眨眨眼:「这叫什么来着、是那个吗……是墨菲定律吗?」
「呜、现在什么定律都不想知道……」
吉子抱着头想了想,「啊、难道説——我、其实是天气之子。下雪的时候才会发挥好呢……」
她的话逗得真结单手掩着双唇笑起来,连平日不常用到的关西腔都跑了出来。
「那就大祸了、因为叁月的大考係春天嘛……」
「是啊——那时肯定回温了,不行不行。」
吉子带着书本去找老师之前,说:「今天、姐姐的大学那边要办演唱会的样子……她和ay小姐的那个乐队好像要表演呢。」
「欸——真的?想看啊~」真结问:「是什么时候呢?」
「谁知道、下午五时开始的吧。她好像是六时半左右会出场。」
「啊好讨厌,我的补习班要到七时。吉子呢——要去吗?」
「嗯——不知道、老师这边最近也留人到挺晚的,可能要六点才结束,赶不上的话就算了啦……反正每天在家里都听见她练歌了。听説是顶替主唱一小会而已,很难赶上吧……」吉子临走前又説:「真结想看的话好像会有录像噢?」
「太好了!很有一种『支持本地乐队』的感觉呢~虽説只是学校乐队而已。」
「我知道、在身边的话参与感会不一样呢。」吉子客观地点评道。「嘛、那明天见。」
「拜拜~」
今天傍晚,夕阳缺席了。
本应艷红的落日被云层遮住,速速冬风在建筑间长驱而过。雪下了起来。
即使在学校里也能聼见窗外因交通逐渐堵塞而愈加嘈杂的车声。
「森村同学、今天补习就到这里了——你是徒步回家的吗?」
「是的、老师。」
这时是五时半,还很早。通亮的教师办公室外,是天色下暗淡的廊道。
「这下要下大雪了的样子啊。」老师这么説,「但是、可以麻烦你再帮个忙吗?」
他抱出未登记完的试卷,说:「之前帮手的代表学生今天请了病假,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帮我一起把分数录入电脑内吗?有事的话拒绝也没关係——这会也是该早点回家了。」
吉子看了看窗外,回头对老师説:「没问题、老师,我也没什么别的事——今天碰巧也没有带伞,只能在学校等着雪停了。」
「那样的话、完事之后就借用这边的伞吧,有几把公用的,平时常常借给学生。」
「那就太好了!」
「森村、」老师忽然说:「最开始感觉你是个不太説话的那种小孩,看起来总是会说『反正』、『没办法』之类的话。其实却没那么怯生,最近也很努力。专心的话一定能做好的。」
「嗯、感谢您的指教……」
吉子微提嘴角,低下的双眼有几分无所谓。
披着暗绿色大衣的森村洋子在表演厅门口,扶起他们的海报立牌。
她的黑长靴也在地上留下了雪印。
「下雪了啊……还会有人来吗?」她怀疑地问。
爱音却完全相信地说:「会来的。大家都意外地充满热情哟~!」
「真的?你和ay还真的都是这方面的乐天派。」
「因为是真的嘛。」爱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板的薄雪上踢划。「説不定有女生会在散场之后都还等着呢~~~」
「是吗?我觉得她们可没有爱音那么强执着啊~」
「啊説起来、我的那时候是夏天啊……」
「很热啊那时候——『热』、是什么感觉来着?最近好像才『热』过就已经想不起来了。」
「『热』吗~那就是恋爱的感觉呢~!」
爱音理所当然地这么説。
「嗯?应该不是这种话题来着……」
「啊咧?我好像听到『恋爱』的话题了?」ay把手放在耳边,探着身子出来了。
「没~説~什~么~」
洋子和爱音异口同声,相对而笑。
「什么?这是什么『女生空间』吗?让我也加入嘛~~不告诉我也太坏了~~!」
ay开始「誒誒」地撒娇。
「洋子前辈忘记夏天是什么了,所以説~『那是恋爱的感觉!』我这么説了~」
「哈啊~?説得真甜蜜呢,小甜心你明明是最最不相信『恋爱』的人呢!」
「欸~~~不信的话就不可以说吗?」
「可以哟~~~」
「欸嘿、就算不信也喜欢这么说噢~~」
「嗯~~~怎么説都可以!」
真是好两个嗲里嗲气的笨蛋……
洋子这么想着,呵呵笑地走进室内,继续帮手其他人做些后勤。
fiona正在和别校来客串的人聊天。贝斯手和吉他手们正坐在一起调音。乐器声与人声与器材移动的声音混在一块。
负责会计与许多杂物的山崎小姐这时也兴致高涨,指挥着大家的工作。
洋子虽然也想帮点什么,却一时发现每个人都各有其位,自己一下子找不到什么事做。
山崎说:「在后台休息吧,这些天洋子小姐也很忙着准备了。给、这是送来的汉堡。披萨的话可以从fiona他们那一桌拿。」
她接过快餐,一个人在皮沙发上坐下了。鱈鱼芝士及沙拉很香。空气中还有一些不知谁抽过菸后残留的涩味,使得她用手自顾自地扇了扇。
最终彩排在刚刚已经结束。如果流程顺利,fiona会在七时半「失踪」,为了成全她的偷情,洋子就该上场了。至于什么时候能结束,则全看这位女主唱的良心了。
如爱音所説的那样,即使是雪天,场内还是坐了一半的人。
如果是晴朗夜的话、会有更多的人来吧……洋子和乐队的同伴们互相打气过后,她没有待在台下或台后,反而走出会场散步。脚下沙沙地响着,偶尔有下陷的踏感——没想到今天的雪会这么大。她呼出的热气都在空气中化为白雾。
妹妹现在忙着学习,洋子倒是从她的收藏里又看了一些漫画。
一部是《要我和你交往也不是不行》,讲的是有着妥协与算计的普通同性爱者的情感生活。
另一部是《协议恋人——因为我们只是炮友》,正如其名,是关于从身体开始的两人的扭曲关係。
与前者描绘的平淡日常下的悲欢不同,后者充满肉欲的浪漫与戏剧性,不过两部作品的共同点在于人心的复杂纠葛。翻着翻着就看了下去……
「漫画之类的我不会看的噢」、当初这么説,没想到却被仅仅只是在纸上的分镜打动了。
要説这是什么感觉,大概是——「这世界上的别处的某人也经歷着种种事情、还把它们表达了出来……这肯定是自己这边的人画出来的东西……」
她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呢?
洋子捧着热饮,开始往回走。
想和漫画主人分享一下感想,又想到那家伙还在復习就只好暂时忍耐。
网络上、仅仅作为文字而存在的吉子很新鲜。这并不是刚意识到的事。
有时候会突然觉得……「自己的妹妹是谁?吉子是谁?y又是谁?」
——会冒出这种疑问,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
以前津川曾经跟她说:「洋子你,会被自己想的『如果』所诱导啊。尤其是你自己也觉得不可以的事,就更容易陷进去——学姐也是这样、ay小姐、及其他的事也是。」
什么『不可以』啊……这不就是在説、自己也总是幻想吗?
「所以才看得进去漫画啊……」
洋子自言自语地回到会场门口。也许吉子比自己还现实也説不定。
「什么?……什么漫画啦?」
一个喘着气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洋子往前一看,笑出声来,问:
「……怎么了、不是说『大概来不了』吗?怎么搞得那么狼狈?」
「啊……」扶着膝盖喘过气来的吉子抬头看她,说:「顺道就过来了。」
「这样啊——?坐着反方向的电车顺道过来了?」
「……对啊、就是这样。」次女轻笑了下,把手上的伞抖了抖,又拍掉肩上、身上及膝盖上的雪。兜帽内的发根甚至有点点汗湿。
她把脸埋在围巾里,说:「坐错车啦,反正坐错了就顺便过来看看吧。」
因为雪路打滑行驶太慢,还从前一站跑了过来。
「……果然你不现实啊。」
这么説着,森村长女摇了摇头。
「?洋子在説什么?」
「没什么、你还没吃东西吧?来我们后台吃点什么。」
洋子伸出手把她拉进较暖和的会场内,带着她穿过人群。
灯光时蓝时绿,时纵时横地变换着,把人们的脸变得奇怪。
四处扫射的彩光、遍地滑动的圆点、聚焦中心的白光……不同的光束将空气切割为细碎的破片。眼睛只能看到被照亮了的东西。
音响台底下不知是谁点燃了小捆的烟火棒;台上的人则投入着他们的律动。仿佛谁也不认识谁、同时每个人又都认识所有的人。
亲近的显得疏离,遥远的忽然触近。
爆炸般的响声时刻都在耳边,人们只有大声地狂喊,才能彼此勉强对话。
森村姐妹什么也没説地往前走着,挤到了前排,洋子就让她坐下了,然后带来可丽饼、炸鷄块与薯条。「还多的是,这群人点的太多了都吃不完。」
她们面嚮舞台坐着,面颊也变得时蓝时绿,时而是圆点、时而割半、时而是全黑……
演奏着的人的影子,也总是从一个单色跳到另一个单色,他们的动作令人恍惚。
单马尾的女大学生忽然说:「你、手好冷啊。」
「那不是当然的吗……」
短发的女高中生这样回答道。
看、ay她手滑了!
啊,真亏他不觉得冷啊……
fiona的头发甩到自己啦好好笑!
看看看、鼓手还蛮帅的吧?
呜哇——还真要搞啊、男友上台亲了……
别校也不错呢~
之后就是如上这样的小声议论。
fiona消失前,洋子看着手机时间,说:「差不多了吧?」
吉子把手悄悄伸进她的大衣口袋。
「欸、什么?」洋子感觉到这点动作。
「礼物……」
「是什么?」
「你可以等下再看。」
「欸——」洋子也把手伸进去,摸来摸去像是个棒状的塑料材质的小物件……
唇膏?口红?大概就是这类东西吧。
「最近没什么零花、就这样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啊……」
啪!有人放了彩纸炮筒。
fiona看着她说:「今天我们有朋友过生日!她要上台来帮我的忙!」
「真亏你能説出来让寿星帮忙啊……」
「快上去啦。」吉子好笑地说。
森村洋子跑上去跟每个人嘻嘻哈哈了一圈。
fiona最后对大家大声宣告「谢谢大家——!我去约会了——!洋子、交给你了!!!我爱你们——!!!」
飞吻过后就从后门消失。
洋子拿过麦克,看着她溜走的样子,说:「这个、不像会回来的样子啊……」
台下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c做了十多分鐘,每个乐手也lo展示了一遍,最后还是要用上歌。
或许之后的很多年都不会忘记今晚。
talktoftly
there&039;sthgyoureyes
don&039;thangyourheadrrow
andpleasedon&039;tcry
iknowhowyoufeelside
i&039;vebeentherebefore
th&039;schang&039;sideyou
anddon&039;tyouknow
don&039;tyoucrytonight
istillloveyoubaby
there&039;saheavenaboveyoubaby
anddon&039;tyoucrytonight
「好冷……!」
一走出室内,寒风就刮在脸上。洋子打了个喷嚏。
「干什么??」吉子被她乱翻口袋。
「有纸巾吗……」
「在这里——」她从提手包里拿出来递给她。
「説不定感冒了、呼……」
「在台上冷到的吗?那时候穿的那么少。」
「ay他们怎么没事?因为他们是笨蛋吗?」
「是因为洋子只上了一会没怎么热到身子吧。」
「是吗……我觉得这应该是我是社里唯一不笨蛋的人的证据。」
「会这么想的洋子已经很笨蛋了。」
「啊?什么??真敢説啊——」
啪地一下、小小的雪球落在吉子的兜帽上。
她拍拍自己的头,说「真没大人样……动口不行就动手什么的。」
「哼……那回家吧。」洋子摸出口袋里的礼物——「是润唇膏啊。草莓味?嘛、嘴乾了正好补上。」
她拧开盖子,对上唇与下唇各画一点,然后闭唇「啵」了一下。
「等下、干嘛在人家面前用啦……」
「什么啊、你不想看我用吗?」
「……也没有。」
吉子迈出脚步先往前走了。
两人各自撑着伞,一前一后地走着。
洋子感觉耳边好像还有刚才那震人的音乐,时不时还能听到鼓点的残馀一般,心里静不下来。
在雪中走着,不免想,真是嘈杂闹人的一晚……
什么也没説,她们无言地回到了家。
玄关上落下了雪粉。这时,园地里的南天已经开出红色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