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庭院绿意正浓，三两孩童脚绷皮筋，欢声笑语穿透院墙。
&esp;&esp;喧嚣汽笛与此处隔绝，就连阳光落进来，都是温柔的金色。
&esp;&esp;一道稚气的歌声卷进嬉笑中，细细听着，竟像八音盒拨动了旋钮，在回忆里放出动人的音乐。
&esp;&esp;“手牵手，跳皮筋，蝉声穿过绿树荫。
&esp;&esp;纸飞机，落墙根，阶梯眺望等敲门。
&esp;&esp;秋风凉，雪花沉，四季转了几回轮。
&esp;&esp;等风来，轻轻问，带我走出这扇门。”
&esp;&esp;在这声音落下后，大铁门上的侧门竟真的被人推动，一个打扮得体的女人走了进来。
&esp;&esp;她挎着亮皮面的手提包，脚踩尖嘴红底高跟鞋，穿的更是富丽的高档料裙。
&esp;&esp;女人摘下面上的偏光镜，视线在跳皮筋的孩童面上扫了一圈，渐渐转向坐在阶梯上痴痴望着她的小女孩。
&esp;&esp;她信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瞧见女孩面上的惊艳转为惊喜，满意地掐着她的下巴打量那张脆生的小脸。
&esp;&esp;视线不断在她裸露出来的四肢上检查。
&esp;&esp;被捏得面颊嘟起的小女孩兴奋问出声音：“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esp;&esp;“你是我妈妈吗？”
&esp;&esp;女人笑着点头。
&esp;&esp;小女孩高兴得从地上蹦起来：“我有妈妈了，我有妈妈咯！”
&esp;&esp;她冲到那群跳着皮筋的小孩面前，不停炫耀着：“看，那就是我的新妈妈，你们以后不准再说我克死了妈妈！”
&esp;&esp;“可你妈妈确实是你克死的啊！”
&esp;&esp;有小孩不满她被选走，愱殬的语气明显模仿着电视上的恶毒女配。
&esp;&esp;“我妈妈不是我克死的！”
&esp;&esp;“就是你，你个扫把星。”
&esp;&esp;“自从你来了我们园子，大家都找不到新妈妈了，你赶紧走吧，省得三天两头的，院长妈妈还要送你去医院。”
&esp;&esp;小女孩被怼得脸红脖子粗，憋声憋气地高喊着：“我不是扫把星。”
&esp;&esp;“小月！”
&esp;&esp;院长远远喊了一声，气头上的小女孩顿时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不是扫把星，我要去新家了，再见！”
&esp;&esp;有个年纪稍长的小男孩羡慕了声：“霁月命真硬，也是真好。”
&esp;&esp;来这呆四五年的也不少有，像他这样，待了太久年纪大了，很难有家庭愿意收养。
&esp;&esp;而且大多家庭都愿意收养乖巧可爱的女孩子，像他这样长相一般，身型瘦小的男孩，更没有人愿意养了。
&esp;&esp;霁月才不到两年，就有人收养，他是真羡慕。
&esp;&esp;一句羡慕出声，本还在愱殬她的那几个小孩，也开始艳羡和惆怅了。
&esp;&esp;彼时收养程序并不复杂，小女孩没多久就跟着女人走了。
&esp;&esp;她牵着华丽女人的手上了一辆从未坐过的豪华汽车，手上紧紧攥着一个小小布包，里面是她为数不多的全部行李。
&esp;&esp;素雅的小脸洋溢着笑容，怯生的眼睛不停盯着窗外飞跃的高楼大厦，直到车子停在某一处豪华宅院门前。
&esp;&esp;她被女人带了下来。
&esp;&esp;与此同时，她见到许多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院门前排起长队。
&esp;&esp;“妈妈，他们在干什么？”
&esp;&esp;女人牵紧了她的手，和煦地解释着：“检查身体。”
&esp;&esp;“像之前妈妈捏着我脸那样吗？”
&esp;&esp;天真的眼瞳闪出细碎的光点，女人略微迟疑，点了点头。
&esp;&esp;随着长龙不断缩减，终于轮到了她。
&esp;&esp;记录信息的男子在纸张上写着什么，随后有女仆打扮的人带领她进入院门边的小房子。
&esp;&esp;简单的陈设没什么太大特色，她看一眼就忘了，唯独移动衣架上摆放着许许多多漂亮的公主裙。
&esp;&esp;她一直穿大姐姐们剩下来的旧衣服，有些还会有院长打的补丁，就比如她身上这件无袖背心，也不知道传了几个，才到她手上。
&esp;&esp;冷不丁瞧见这么多漂亮衣服，她难免不会双眼放光。
&esp;&esp;带领她的女仆随手挑了一件从衣架上卸下，扯着她的衣服检查四肢和皮肤，确认没有问题将公主裙套进她脖子。
&esp;&esp;随后又进行了漫长的排队。
&esp;&esp;一个比一个亮眼的小女孩在她面前的屋子进进出出，她像候在舞台即将登场表演的小演员，掐着短发学那些女孩的动作和表情。
&esp;&esp;“霁月。”
&esp;&esp;“到！”
&esp;&esp;小女孩碎步上前，古色古香的大门在她面前打开。
&esp;&esp;先前喊她的男人见她愣着，冷脸在她身后推了一把，无情地将大门关上。
&esp;&esp;屋里点着蜡烛，片片红布在梁顶悬挂漂浮。
&esp;&esp;最顶端的上堂，端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
&esp;&esp;男人闭着眼，面无表情又悄无声息，宛若一个失了气息的死人。
&esp;&esp;小女孩有些害怕，顿挫在原地，迟迟不敢上前。
&esp;&esp;须臾，男子睁开眼，浅色的瞳仁被天窗漏进来的日光照得像琉璃宝石，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抬手扬了一下：“过来。”
&esp;&esp;小女孩犹豫，片刻后迎着他的视线往前。
&esp;&esp;红布每隔一段距离便支上一块，每块之间都架着一只点燃的红烛。
&esp;&esp;随着走动带起的细微风声，那烛火把红布之间的影子晃动剧烈。
&esp;&esp;这一段路很长，她藏在公主裙下的脚丫不断瑟缩，硬着头皮靠近了男子。
&esp;&esp;近了她才发现，男子旁边还有一个座位，上面同样端坐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
&esp;&esp;不等她看清那女人长相，男人再度出声：“坐。”
&esp;&esp;小女孩视线凝滞，跟着他所指的方向坐在二人中间的高脚凳上。
&esp;&esp;恍惚间男人似乎是靠近了一些，僵硬的肩颈转动，目光移到他发白的面上。
&esp;&esp;小女孩从未见过这样阴沉的眉眼，瞬间吓到浑身发抖。
&esp;&esp;“看镜头。”
&esp;&esp;男人出声提醒，她这才发现跟前架着一台老式相机，看过去的瞬间，那机器自发闪了一瞬，将她呆滞的神情捕捉了进去。
&esp;&esp;“走吧。”
&esp;&esp;男人倚回木椅，恢复先前闭目的神态，那架势仿佛一切都是她意淫出来的画面。
&esp;&esp;还有旁边这个穿着红衣的女人，怎么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作和声音。
&esp;&esp;她转头看去，被那白面红衣吓得僵在原地。
&esp;&esp;画着彩妆的白纸被木架撑出头骨形状，假发遮住半边面目，空洞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倒映着衣裙上的血色红光。
&esp;&esp;噼里啪啦地撞击声越发响烈。
&esp;&esp;霁月从梦中挣醒，窗外的雨滴透过缝隙砸上风衣，晕出片片发散的湿迹。
&esp;&esp;秋风徐徐，吹得脸部干紧发凉。
&esp;&esp;大巴似乎驶了很长的路程，道路崎岖，秋雨连绵，这似乎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