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洲每次都想上去做点什么,可那根缠绕着他的藤蔓一直在阻挠他,直到看见熟悉的场景,岁禾被藤蔓裹成一个虫茧的模样之后,便放下心来。
藤蔓从傅清洲身上又绕到旁边的梵烬身上,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晃了晃叶子,没等梵烬回过神来,它又攀上梵烬受伤的肩膀,叶子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伤口,梵是叶子所到之处,鲜血都被止住,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梵烬甚至连一点痛楚都感受不到,在看完这一切之后,二人皆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原本以为这些藤蔓的安抚能让身体里的疲惫一扫而空就算了,现在梵烬身上那么严重的伤口都能直接愈合。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粉色的藤蔓又绕回傅清洲身边,缠着他的手腕不在有了动作,像死物一样。
“队长。”
沉默了半响,又看见了更加稀奇的事情发生,梵烬终于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去询问傅清洲自己一直好奇的那个问题。
“岁禾到底是什么?”
傅清洲喉结滚动了一下,盯着眼前那个被裹成虫茧的岁禾,一直没有说话。
“这里没有别人。”梵烬又说:“队长,我也不能有知情权吗?”
傅清洲深吸一口气,“你能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吗?这是一个很重大的秘密,必须只能由安博士他们知道。”
梵烬皱起眉头,点了一下头期待着傅清洲继续往下说。
“他不是人类。”傅清洲说:“我也不确定,但那是库里尔队长认证过的,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是能化成人形的异变种。”
而本体就是地面上这些粉嫩的藤蔓。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所以我也一直没有拆穿。”傅清洲又说:“库里尔队长留下来一句话,带他离开,他会是这个末世的关键。”
梵烬心里一滞,“所以你拼尽全力想把他带出去,就是因为库里尔队长这一句从未被验证的话?队长,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糊涂了?”
“你明明知道安全基地的大门会有人守着,所有异变种都逃不过他们的判断,你觉得岁禾可以吗?”
傅清洲看向他,“没有别的办法了。阿烬,现在是早上十一点整,天色才堪堪破晓,你知道的,黑夜如果真的永存,我们就一点活下去的办法都没有了。”
“人类会毁灭的。”
梵烬喉结滚动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四周又安静了好久好久,只能听见沙沙的风声,那些异变种应该已经退去了,二人身体上的疲惫虽然一扫而空,但很多事情折合下来,心里好像比身体还要累。
“那队长你知道些什么?”梵烬忽然又问出声,“他的能力以及他的秘密,你都知道多少?”
被这么一问,傅清洲忽然就愣住了,好像他确实不知道岁禾的能力和秘密,只是隐约觉得他很强,但每次打架之后他都会晕过去。
藤蔓是岁禾的本体的话,植物需要进行光合作用,但现在基本就没有太阳,所以岁禾恢复能量的方式只能靠睡觉吗?
回想起来,傅清洲才发觉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岁禾,平日里只觉得他烦得紧,但现在真正受伤了,没有力气烦他了,他又开始担心害怕了。
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傅清洲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不是自己的一样,每次岁禾受伤了,自己的心脏每次都跟着刺痛一下。
而且这次岁禾为了救自己,才受这么严重的伤,而傅清洲只能光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只能看着同伴在自己身边倒下。
傅清洲一直自以为是对感情淡漠的人,第一小队的队员接到的任务大多数都是凶险无比的地区,所以葬送生命的几率也大大上升。
他见过很多生离死别,也亲手杀死过自己的队员,那早已不是自己的队员了,而是被异变种吞噬的怪物。
可这次看见岁禾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傅清洲那一颗千年冷漠的心脏,第一次觉得格外的难受,第一次不想他死去。
“队长。”梵烬打断他的思绪,“你会爱上异种吗?”
傅清洲回头看他,不明白梵烬问出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但他一直犹豫着没有回答。
而一边的梵烬似乎笑了一下,“你对他很特别,和我们这些生死相依的伙伴都不一样,如果你真的会爱上他的话,你会抛弃我们,抛弃拯救这个世界的目标吗?”
傅清洲的喉咙哽了一下,他想说自己不会爱上一个异种,不会因为异种而放弃自己在成为第一小队队长的时候立下的誓言。
他一直在坚守。
可当他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底的那种感觉越是难受,迫使他无法开口把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说出来,更没办法回答梵烬那些问题。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甚至还在为岁禾辩解,“他身上有很多秘密,他自己可能都记不清很多事情,阿烬,忘记今天这些事情,好吗?”
“你就当他是正常的人类,和我们一样是觉醒异能的人类。”
梵烬抿着唇,看向傅清洲,“队长,你从未这么维护过一个人。如果他伤害人类的话,那我会亲手杀死他,不管你那时候是否已经爱上这个异种。”
“我都会杀死他。”
从傅清洲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开始,从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开始,梵烬觉得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傅清洲会爱上他眼前的异变种。
因为傅清洲从始至终,都对这个异变种完全有着不一样的待遇。
心动的第一步是心软。
这一次岁禾并没有接受太久的淬炼, 上一次是傅清洲单独一个人守着他的时候睡着了。
旁边的二人都不敢松懈,生怕那些撤离的异变种会再次杀回来。
把岁禾裹成虫茧的藤蔓慢慢地退开缩回地里。而岁禾被重新以蚂蚁运输食物的方式被送回了傅清洲的怀里。
身边的藤蔓全数退开,地面恢复原样, 好像那些藤蔓从未出现过一样。
傅清洲看着怀里的人,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梵烬说的那些话, 他不自觉地看向岁禾那张苍白的脸。
岁禾很有少年相,眉眼柔和,那张脸因为伤口而泛白,眉头微微皱着, 薄唇也抿成一条线, 似乎在梦里都过得不太好。
他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腹部的伤口还是很明显, 傅清洲手指动了动,想找些东西给他包扎起来, 可他忘记了, 纱布什么的都被用完了。
没有东西包扎, 狰狞的伤口露出来, 岁禾替他挡下伤害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以及梵烬说的那些话, 仿佛萦绕在他耳边, 根本就没法散去。
越想这些事情, 傅清洲越觉得怀里的人像是烫手山芋一样, 抱也不是, 不抱也不是。
越是这样,他就越心虚, 越对自己没底。
傅清洲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内心的纠结里,他依旧盯着岁禾看, 莫名觉得他好像长得还挺好看的,如果醒来不会一直烦着他就好了。
“吃点。”梵烬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找了些野果回来,重新坐在傅清洲旁边,把野果递过去给他。
傅清洲愣了一下,抬起手接过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有点涩,不是太好吃。
和岁禾每次找的都不一样。
不知道岁禾到底是怎么找的野果,每次都能精准找到又红又甜的野果。
“这里不宜久留。”梵烬又说:“要继续等阿溯他们来,还是说按照之前拟定的路线直接离开?”
傅清洲犹豫了一下,又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道:“直接离开吧,留个信号给他们,万一路上遇不到也能给他们一个信息。”
他拿出通讯器,发现已经没电了。时间过去太久了,没电是正常的。
傅清洲又看向梵烬,问:“通讯器有信号吗?有的话发个讯息总比留个信号强。”
梵烬点开手腕上的通讯器,上面显示的信号断断续续的。他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发现还是一样断断续续的。
他尝试发了一条信息给梵溯,但一直显示发不出去,最后只能走回傅清洲身边,“发不出去,我们先走吧。”
只能先这样了。
害怕那些异变种重新回来,二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傅清洲前面背着包,后面背着岁禾,和梵烬放快了脚步离开这里。
兽潮退去之后,这片森林安静得很诡异,特别是最后那三个强大的异变种,离开得也很奇怪,在看见岁禾受伤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没有一点犹豫。
二人一路走着,天色破晓射出一些稀碎的阳光,是难得的晴天。
傅清洲记得岁禾是最爱晒太阳了,今天刚好是晴天,他一定会尽快醒过来的吧。
阳光顺着树叶落在泥地上,昨天才下完雨,此时的泥地里一片泥泞,带着泥土的芬芳,但二人顾不得脏,越走越快。
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二人才明显松了一口气,刚好和梵溯带来的救援碰上了,这样就不用这么警惕了,可以放松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