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安疼得撅起小嘴,“殿下,您饶了我吧。”
却知道这是
不据实已告不成了,于是便替上另外一位女官,搀着长公主往太液桥去,一面吐露真情,
“殿下,此事我只告诉您,您万不能宣扬出去,那云南王妃是我母亲,因着这个缘故,我才认干亲的。”
与其等长公主去问皇帝,还不如她主动交待,这事瞒不住。
长公主果然愣了好半晌,“有这样巧的事?”
程亦安便将云南王府救下母亲的事告诉她,长公主默了片刻,
“倒是个可怜人。”
随后便往前走,没有再提。
程亦安摸不准长公主的心思,虽说长公主言之凿凿放下爹爹,却也不知她对爹爹曾经的女人是个什么态度。
娘亲如今改嫁云南王府,公主当不至于为难她吧。
行至广寒殿,里里外外的朝臣女眷均起身行礼,内侍恭敬引着长公主就席。
广寒殿的正殿比奉天殿正殿还要大,正中搭着一座戏台,用白玉石柱为栏,左为文官,右为武官,而文武官员后方各挂着一方珠帘,安置各府上的女眷。
今日因有外宾,东面的客席便给了各国使臣,本国文武官员则依照品阶坐西面。
其余皇室宗亲则列坐上席。
蟠龙宝座左右各设太后与皇后之席,下有三层台阶,其一是太子和宁王之席,往下便是长公主和云南王府,最后一阶则坐着其余皇室宗亲。
程亦安进殿第一眼往上首云南王府的席位一望,果然瞧见云南王带着母亲坐下了,二人身后坐着二少爷沐勋。
环视一周,看到了陆栩生与几位都督,各部尚书也在,却唯独不见礼部尚书孔云杰和爹爹。
程亦安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这样的场合,爹爹肯定是要来的。
长公主迈开两步不见程亦安跟来,扭头却见小姑娘打算绕侧面去女眷席,把她叫住了,
“安安,你今日随我坐。”
程亦安已发现二夫人等人坐在陆家女眷席,打算过去,听了这话,愣住了,
“殿下,不合适吧?”
长公主面无表情道,“本宫说合适就合适。”
程亦安看了一眼引领的司礼监秉笔,这位秉笔苦笑一声朝她颔首,程亦安只能跟上了长公主,长公主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程亦安坐上了第二层台阶上的高位。
长公主毕竟不是第一次“掳”程亦安。这样的情景,百官显然已习以为常。
陆栩生看了一眼路过的程亦安,程亦安朝他眨眨眼。
陆栩生喝了一口茶也没吱声,长公主在江南承诺过不会教程亦安学坏,他就不再插手二人往来。
长公主上台阶时,云南王一家已起身。
云南王对着长公主拱袖一揖,
“长公主殿下大安。”
长公主牵着程亦安来到夫妇二人跟前,朝云南王欠了欠身,
“多年未见,云南王风采依旧。”
平平打过招呼,将目光移至夏芙身上。
这一下目光停留地有些久。
云南王不知长公主与程明昱那段旧事,所以对于她打量夏芙,略有好奇。
程亦安手心都出汗了,却是一动不敢动。
夏芙并不在意长公主的打量,她眼神落在长公主拽着女儿的那只手,定了片刻。
长公主打量完夏芙,视线再度调向云南王,颔了颔首,便绕进自己席位。
程亦安坐下时,听得自己心怦怦直跳。
她总觉得今日不是寿宴,而是一场修罗宴。
坐了不到片刻,一行人跨进大殿,为首之人一身绯袍,挺拔隽秀,可不就是她父亲程明昱,而程明昱正与礼部尚书孔云杰领着一位穿胡服的高大男子踏入殿中。
不消说,那人当是南康王之子,北齐的南安郡王。
只见三人有说有笑往东面客席而来。
程亦安视线忍不住挪向对面的娘亲。
夏芙正夹着案上一块萝卜糕递给身后的二少爷沐勋,对下方一切置若罔闻。
而长公主呢,也正接过女官奉来的茶盏喝茶,不曾往爹爹瞟一眼。
再过一会,爹爹将南安郡王送上座,退至右面第一席,正襟危坐,只等皇帝驾临。
这一个个无比从容泰然,合着就她一人出了一身冷汗。
程亦安坐的位置恰恰在白玉石栏旁边。
一抬眼能看到对面的夏芙,眼神稍稍下移,便是百官之首程明昱。
他们二人的神情几乎如出一辙,一同垂眸斟茶,又默不作声饮茶。
这是程亦安第一次在同一场合看到自己的爹和娘。
尽管他们各自有家。
程亦安忽然想,这算不算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她兀自弯了弯唇,在心里乐了一下。
当抚《西江月》……
不多时, 皇帝,太后,皇后娘娘及两位皇子皇妃均赶到。
百官山呼万岁, 皇帝路过台墀, 看了一眼东席第一人, 只见那人身形挺拔雄迫, 鼻梁高耸,眉峰浓簇一看便是不好打发的角色, 心里对这个南安郡王生了几分忌惮。
而太后呢,却是平平瞟了一眼西上首的程明昱, 微微合了合前襟, 与皇帝一道拾级而上。
待皇帝落座, 司礼监掌印刘喜宣布宴席开始。
先是百官齐饮三杯恭贺皇帝寿诞,旋即从太子和宁王开始,给皇帝献寿礼。
太子的贺礼也算推陈出新, 寻来一块恍似“寿”字的太湖石,实在巧夺天工, 引来满堂喝彩。
宁王不疾不徐上前, 望着太子道,
“皇兄珠玉在前,愚弟自愧不如,便只能做一些手脚上的笨功夫。”他撩袍往前方戏台一指, “来人,将本王编纂的那套类书给呈上来。”
从上古至今,中原华夏典章延续达两千年之久,已积累了璀璨文华,早在五年前宁王便动了心思, 召集翰林院和国子监数百上千文人志士,修缮了这一部集古往今来之大成的类书。
文册过多藏在皇家藏书阁不曾运来,宁王只吩咐人搬来了目录。
光目录便有足足五册书,可见其包罗万象。
那奉命而来的翰林院臣子,当众将类书的编纂体例宣读给大家,众臣并使臣均叹为观止。
宁王此举,一在震慑敌国,好叫他们知晓谁才是华夏正统。
二来,也是收揽天下文人士子之心。
这部类书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以皇子之尊屈降各世家,寻他们要来各家收藏的孤本,再一一誊抄集结而成,回头书册公布出去,许多孤本便可为世人所传颂,委实是一桩莫大贡献。
宁王嘴上说着“笨功夫”,实则是一招定鼎乾坤的妙棋。
就连程明昱等中间派也忍不住为宁王这份功力而惊叹。
宴席上宁王大出风头。
太子妃担忧地看了一眼被比下去的太子,太子始终笑而不语。
宁王是皇帝亲儿子,只要他出风头,其余人寿礼好与不好,皆无伤大雅了。
接下来轮到长公主。
如果说陆栩生是皇帝“亲儿子”,那么在长公主眼里,程亦安跟她亲女儿差不多了。
她将一卷轴交给程亦安,
“安安替本宫将此图献给陛下。”
是有意让程亦安在皇帝跟前露脸的意思。
程亦安也不知这是何物,郑重接过来与女官一道上前,二人一左一右将卷轴打开。
卷轴大约有八尺长,上头密密麻麻标注了不少地名与山河。
待皇帝探头一瞧,看出这是一幅四境航海图,心头震撼,此物珍贵,堪称国宝。
“明澜,你从何处得来这件宝贝?”
长公主笑道,“南洋一舶商手里得来的。”
皇帝很满意。
程亦安瞥了一眼那航海图,这图十分精细,不仅描绘了大晋和北齐所在,更将南洋诸国均列在其上,有了这幅海航图,大晋商船想要下南洋便轻而易举了。
委实不可多得。
她合上卷轴,上前奉给司礼监掌印。
云南王见状,便朝身后小儿子看了一眼。
二少爷沐勋捧着一物上前来。
看着像是一鸟笼,上方覆着一深红的帕子,待沐勋将帕子掀开,霎时一只无比艳丽的雀鸟从笼子里跃出,只见它盘旋在台阶之上发出几声极为美妙的啼鸣。
这还不是最惊艳的,招人稀罕的是,那只雀鸟每展动一下翅膀,羽毛的颜色便焕然一新,仿佛在变戏法,皇后都看傻眼了,
“天哪,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