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还是一片沉默,钟情下意识补救,双手捧着一枚蛋递过去。
&esp;&esp;“别生气,我还留了一个最好的给你呢。你看!”
&esp;&esp;“……我明白了。”
&esp;&esp;在钟情疑惑的视线中,宫鹤京双眼微红,喃喃地重复着,“我明白了。”
&esp;&esp;不是技巧,也不靠什么措辞语气。
&esp;&esp;是爱。
&esp;&esp;原来这就是“原况野”,原来这就是钟情口中那无可比拟的温柔。
&esp;&esp;曾经不敢面对的那个可能终于避无可避地横在他面前——他爱钟情。
&esp;&esp;就像原况野那般爱着钟情。
&esp;&esp;第104章
&esp;&esp;钟情这具身体很奇怪,吃了药病情不怎么好转,副作用倒是见效很快。
&esp;&esp;吃完药后,不过和身边的人交谈两句,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esp;&esp;不知是下午吹了风还是怎么,他又有点发热,说着说着就陷入半梦半醒之中,滑进被窝里去。
&esp;&esp;他很自然地捞过身旁人的手垫在脸颊下,却没有摸到熟悉的冰袖。
&esp;&esp;“咦?”即使在迷糊之中也感到奇怪,“况野,现在没有在拍摄了吗?”
&esp;&esp;原况野的左臂上有大片纹身,上星综艺不允许露出这样的画面,所以总是戴着一只冰袖做遮挡。
&esp;&esp;宫鹤京垂眼,很平静地撒谎:
&esp;&esp;“没有了。”
&esp;&esp;“真的吗!”
&esp;&esp;即使困得说话都含糊不清,钟情还是很明显地高兴起来。
&esp;&esp;他用了一点力气去拉抱在怀中的那只手臂——梦中的人总觉得自己力大无穷,实际上那力气还不如给人挠痒痒,但身边的人很轻易地朝他俯下身子。
&esp;&esp;钟情凑在宫鹤京耳边,轻声呢喃:
&esp;&esp;“我有秘密要告诉你。”
&esp;&esp;“是吗?”宫鹤京无声苦笑,“是什么?”
&esp;&esp;“我发现,不会有任何人能分开我们。”
&esp;&esp;那双眼睛明明没有聚焦,却是此刻最明亮的东西。
&esp;&esp;宫鹤京在苦涩的无奈中感到心痛,即使心痛,却还是要微笑开口,用那副终于学会如何爱人的嗓子说:
&esp;&esp;“……当然。”
&esp;&esp;听到满意的回答,那双明亮的眼睛半睁半闭,最后完全阖上。
&esp;&esp;宫鹤京还是没有离开。
&esp;&esp;他守在钟情床边,直到天际微亮。
&esp;&esp;他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爱上钟情的了,或许是在方才,或许是在听到他如此轻易而举就分辨出他和原况野的声音,也或许……
&esp;&esp;是在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esp;&esp;他是演员,演尽台上悲欢离合,却并不相信所谓的“真爱”。
&esp;&esp;然而人生就像一出滑稽的戏剧,只能用撇脚的错位做命运的注解。
&esp;&esp;拥有最澄澈心灵的人只能看见一片黑暗,而最傲慢无情的人却最终坠入爱河。
&esp;&esp;他们多不合适啊,所以必须用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才能找出一丝丝般配。
&esp;&esp;宫鹤京独自沉默着品味这苦涩的错位的爱,不知道弹幕上已经吵翻了天。
&esp;&esp;[啊啊啊宫大你快跑啊,况野回来了!你要被揍得惨兮兮啊!]
&esp;&esp;[胡说八道!我们宫大当年可是打戏出身的!原况野还断了条腿,谁会惨兮兮还不一样呢!]
&esp;&esp;荧屏上被分出两个界面,左边是安静注视床上人睡颜的宫鹤京,右边是提前出院坐车一路疾驰的原况野。
&esp;&esp;连剪辑都品出这浓浓的火药味。
&esp;&esp;看着飙升的收视率,节目组坏心眼地递给原况野一部平板。
&esp;&esp;平板上播放的是这些天钟情和宫鹤京的相处视频。
&esp;&esp;原况野面无表情地看完,将平板扔回去,一言不发。
&esp;&esp;还是导演最先沉不住气。
&esp;&esp;“旷野,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esp;&esp;“你想听我说什么?”
&esp;&esp;原况野的声音很平静,只有与他对视的导演感受到那冷静语气之下的愠怒。
&esp;&esp;“如果你们想要流量,大可以把我的腿再打断一次,从升降台上扔下去。”
&esp;&esp;“但你们不该捉弄他。”
&esp;&esp;导演讪讪一笑:“旷野你可千万别多心,我们事后也排查过了,这件事真的就是意外。至于你说的捉弄……”
&esp;&esp;“倒也不算是捉弄吧,顶多是个善意的谎言。你也知道钟钟这么在乎你,身体又不好,本来就在病中,再听见你受伤,不知道要病到什么时候。唉,我们也就是将错就错而已。”
&esp;&esp;弹幕上那些坐等好戏的态度也被原况野的话一震,静默片刻后,纷纷把“真男人”打在公屏上。
&esp;&esp;无人再敢就这个话题开口,车内重归严肃安静。
&esp;&esp;原况野低头闭目养神,面上仍是那副冷淡自持的模样,睫毛却在无人可见的地方轻轻颤抖。
&esp;&esp;推进手术室,麻醉生效的最后一刻,他心里想的还是钟情怎么办。
&esp;&esp;钟情那么马虎,又那么脆弱,没有人照顾就会弄得自己满身是伤。可他又总是拒绝别人的照顾,他只要他。
&esp;&esp;不,不是只要他。
&esp;&esp;他要的只是他的声音。
&esp;&esp;在第一次听到宫鹤京的声音时,他就想过这个可能。但所有的惶恐都在钟情一次又一次坚定选择之下被冲淡,渐渐的他开始相信至少对钟情来说,他独一无二。
&esp;&esp;但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esp;&esp;给人希望后再让人绝望,比一开始就毫无可能还要残忍。
&esp;&esp;车辆在宿舍楼前停下,宫鹤京推门上楼,即使拄着一根拐杖,依然走得很快,身后扛着摄像机的大哥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esp;&esp;电梯停下,房门打开,适应房间里的黑暗后,原况野看清了坐在床前角落里的人。
&esp;&esp;那人也正静静地看着他。
&esp;&esp;原况野的视线从那人不知廉耻的眼睛里,落到他被床上的人抱在怀中的小臂上。
&esp;&esp;原况野丢到拐杖。
&esp;&esp;钛合金的拐杖落在沙发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缠着绷带的左腿落地时稍稍踉跄,但依然是安静的。
&esp;&esp;原况野无声地走到宫鹤京面前,慢慢摘下左臂上的冰袖,露出那些盘旋的、繁琐的墨色纹身。
&esp;&esp;像蛇、像毒虫、像远古大巫的神秘咒语,半隐匿于黑暗之中,将原况野那张阴柔又深刻的脸趁得如同鬼魅。
&esp;&esp;他很轻地开口:
&esp;&esp;“滚。”
&esp;&esp;镜头开始激烈地颤抖。
&esp;&esp;画面中同时出现纹身和脏话,摄影师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将镜头转向别处,但情感上却舍不得错过这风雨欲来极具张力的一幕。
&esp;&esp;宫鹤京脸色很明显地沉下来。
&esp;&esp;在原况野开门的时候,在他与原况野对视的时候,他们两人脸上的神情都极其相似,相似到让镜头外的观众纷纷惊呼。
&esp;&esp;但当原况野说出那个字的时候,空气中有什么假象被打破。
&esp;&esp;宫鹤瞬间变回了真正的宫鹤京。
&esp;&esp;那个傲慢的、冷淡的、只会用讥诮地假笑来敷衍和蔑视世间一切的宫鹤京。
&esp;&esp;宫鹤京挑唇一笑,已经想出词句讥讽,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听到钟情的声音。
&esp;&esp;他在梦中轻声呢喃:“况野……”
&esp;&esp;然后松开怀中的手臂,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esp;&esp;短短两个字,却像是世间最强效的粘合剂,将那些假象的碎片重新粘起来,变成面具,再次戴在宫鹤京头上。
&esp;&esp;宫鹤京如当头棒喝。
&esp;&esp;咽下那些嘲讽的话语,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esp;&esp;在路过原况野的时候,他脚步一顿。
&esp;&esp;“别告诉他。他受不了的。”
&esp;&esp;
&esp;&esp;第二天钟情醒来,还没睁眼就听见系统提示音。
&esp;&esp;【叮!您的两百积分已返还。】
&esp;&esp;他惊喜:【统子?】
&esp;&esp;冰冷的电子音褪去,变成奄奄一息的电子音:【是我。】
&esp;&esp;【审判者真的因为你倒卖男主照片就把你抓了?】
&esp;&esp;【嗯。】
&esp;&esp;钟情无语:【……那你早点还我积分不就得了嘛。】
&esp;&esp;系统愤恨:【我凭本事倒卖的男主照片!为什么要还!】
&esp;&esp;【说说吧,除了关几天禁闭以外还有什么惩罚?】
&esp;&esp;【惩罚就是,】系统一瞬间变得垂头丧气,【我现在和你一样是个瞎子了。我的监控权限被关闭了。】
&esp;&esp;【也就是说,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另一位男主宫鹤京长什么样子了?】
&esp;&esp;【可以这么说。】
&esp;&esp;【……好吧。】钟情自我安慰,【没事,反正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esp;&esp;厨房传来煎蛋的香味,钟情起身,刚摸索着走到房门外,就被人一把抱住。
&esp;&esp;他讶异地抬手回抱,笑问:“况野?怎么了?”
&esp;&esp;这是停赛的这几天他们第一次拥抱。
&esp;&esp;钟情并不奇怪这个拥抱的到来。在他的预计中,这个拥抱应该发生在停赛的第一天,作为参赛选手迷茫于自己的未来,当然需要一个朋友的拥抱作为鼓励和安慰。
&esp;&esp;但这个拥抱姗姗来迟。
&esp;&esp;指尖摸到颈后的卷发,钟情更惊讶了。
&esp;&esp;“呀,况野,你的头发已经长这么长了。”
&esp;&esp;原况野终于抬头。
&esp;&esp;他背对着镜头,唯一能看见他的人却又只能看见黑暗,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双眼一片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