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终于吃了,你说你,非得要我哄你才肯吃?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这样闹脾气?”少女的呼吸喷洒在下巴上,一改之前的哭唧唧,板着脸认真说教。
看着一再戏耍他的人,谢妄脸色异常难看,睫毛隐忍地轻颤:“你给我下去!”
“贤弟……你身上的伤好像很严重,要不要我帮你疗伤?”
面容清俊的男子略有些担忧地跟在后面,他眼睫温柔的垂着,看她的眼神带着旁人没有的热络和关切,似乎是怕她性子冷淡,连受了伤也只管自己默默地忍着。
温柔悲悯的沈仙君,清风朗月,宛若谪仙,可若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会这般坦坦荡荡地亲近吗?
冷楚音偏过脸,银白的瞳色定定看着他,最后轻声拒绝:“我身上的伤无大碍,可自行疗愈,沈兄去看看其他人吧。”
男子神色只顿了一秒,接着笑道:“也好,只是贤弟若有事便只管叫我,我就在这院子里。”
“……好。”
不知过了多久,“呲哒”一声,微弱的声音敲打在屋顶,正在闭气吐息的冷楚音瞬间睁开眼眸,窗外朦胧的月色下,挺拔俊逸的男子正在院子里与人交谈着什么。
冷楚音朝他看了一眼,接着迅速起身无声无息地跳出了窗外。
林子里越走越黑,空荡荡的路上只有一截月白的裙角闪过,朦胧漆黑的枝头摇晃,蹿过几只竖着眼睛的猫头鹰。
没一会儿,潺潺水声响起,冷楚音停脚驻足,细颈伶仃却笔直,负手仰头的姿势多了几分不易显露的气势与威严。
“出来吧。”
话音落地,几道人影倏地从头顶落下,月白衣袍,金色束腰,额间朱砂如血,可抵挡世间一切妖魔,那是神宫弟子独有的标志。
“圣主,您已离宫多日,长老命我们前来把您带回去。”
“哦,你们不来助我拿下血滴子,反而叫我回去?难不成是想让我神宫沦为笑柄?”
“属下不敢,只是……您私自离宫,长老们大怒,说是,说是……您如此任性,恐将难以担当大任。”
月色笼罩的身影神色丝毫未变,反而透着不愿敷衍的寡淡:“你传信告诉长老,血滴子不除,我才是难当大任。”
冷楚音说完,冷冷扭头,另外几道身影也随即消失在黑暗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某处草丛里,正屏气凝神捂着嘴巴满脸哭卿卿的少女。
“叮!最新任务已加载!请宿主尽快完成【挑拨离间】情节,并加快剧情进展!”
虞绵绵无语凝噎,天知道她不过是想出来透个气,怎么就偏偏倒霉地撞上这死亡剧情了呢?
她苦着张小脸,恼恨自己一时大意。
因为就在原著里的这天晚上,原主虞绾一不小心撞破了“冷公子”的真实身份。
原来,她压根不是什么散修,而是堂堂神宫圣主,是玄鸟一族最后残存的血脉。
虞绾大惊失色,同时又升起一股深深的恼怒。
神宫向来凌驾于众仙门之上,当今的圣主更是个手段厉害的女子,好好的神宫不待,却偏偏女扮男装跟着他们,黏在沈君遥身边不放,怕不是图谋不轨!别有用心!
嫉妒,恐慌,不甘的情绪牢牢盘踞了她的心,以至于扭头便偷偷跑到沈君遥面前去揭穿,只是,出于女子的嫉妒心,她并没有将冷楚音的女子身份告诉他,只说是看见那位冷公子同神宫的人在一起,不知道是在密谋什么。
沈君遥听罢以为是冷楚音遇到麻烦,想也没想就找了过去,谁知道居然被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血滴子利用,一着不慎中了招,导致双目短暂失明,身受重伤……
可她才刚刚从画皮妖那里解脱出来,还没好好喘口气呢,又给她挖这么大一个坑?
该死的系统,要不要点脸!
虞绵绵气哼哼:“我不去!什么倒霉任务都来找我,我累死累活,连个金手指都没有,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使唤的,还不如两脚一蹬尥蹶子,爱谁谁反正我不干!”
她也来了小性子,一边哭一边吹手掌里的水泡,好疼啊呜呜……
系统嗡的一声,不停闪烁:“滴!副本任务进度过半奖励已发放,提醒宿主,任务进程已开启!请宿主及时完成任务!”
“滴滴!拒绝完成任务将会受到系统惩罚!警告宿主端正态度!”
红色的感叹号再次铺满全屏,像无数个苍蝇嗡嗡乱撞。
听到奖励掉落的虞绵绵先是一愣,接着使劲捂着脑袋:“好好好!我知道啦,你别叫啦!”这要死的精神折磨,真是没完没了。
可惜,她现在就是系统的傀儡,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呜呜,君遥哥哥,冷姐姐,对不起啦。
少女自责地瘪嘴,磨磨蹭蹭地点燃了一张传讯符,没多久,白衣翩翩的人影便出现在视线中。
“绵绵?你怎么在这里?”原著粉最喜欢的天仙男主,永远都是温柔关切的眼神,这样单纯又温柔的人,她怎么忍心去骗?
她语气含混:“君遥哥哥,是这样……我、我方才好像看见冷公子他跟神宫的人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会儿人都不见了。”
“神宫的人?”沈君遥闻言,果然变色,“你确定是神宫的人?”
虞绵绵滚动喉结,用了强大的自制力才堪堪忍住想要和盘托出的念头,她假装急切:“就是神宫的人!我看得很是真切!冷公子就是跟着他们一块儿走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是……”
不待说完,眼前的男子便骤然打断:“我知道了,绵绵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可是万一有危险呢,还是等等再……”
“若是有危险,那我更要去了,听话,回去等我。”
白衣翩翩的年轻剑君在她肩上拍了拍,接着立马拔剑,冲着夜色浓稠黑暗涌动的地方疾驰而去。
看着那道头也不回的人影,虞绵绵很是紧张:“他一个人怎么行,不行,我得去帮忙搬救兵。”
只是没等转身,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尖锐的钝痛。
一个身材瘦削,瑟瑟发抖的人影举着木棍出现在身侧,她脸上缠满了白色绷带,只露出一双惊慌颤抖的泪眸。
像个怨气极重的女鬼。
虞绵绵认出了她是谁,只是此刻天旋地转,她已经抽不出力气来骂她了。
晕倒之前,只听那道声音颤抖道:“……别怪我,这都是你自找的。”
打工少女虞绵绵:麻卖批,毁灭吧,这个世界。
四面风声皆静, 头顶漆黑的枝丫蘸足了墨色,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地压在头顶。
沈君遥提着一口气,目光如炬地追着空气里漂浮的淡淡香气, 仙门中人特有的追踪术,练到炉火纯青时,五感通明, 不需借助外物。
只是……这气息似乎越来越远了, 难道不是在这个方向?
沈君遥凝神驻足, 分明感觉到四周隐藏着蠢蠢欲动的气息。
他神色凛然,本命剑握在手里, 岳峙般英挺的身姿停顿片刻, 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地踏入暗流涌动之处。
落地之后,果不其然看见几团怨气森森的浓稠鬼影, 只是那鬼影极为古怪, 下半身粗壮的根茎牢牢盘踞在地, 布满锯齿状的锋利叶片托起似人非人的硕大头颅,形如鬼魅, 怪诞至极。
沈君遥缩紧瞳孔,一时惊异, 这是……鬼面花?
此等诡异之物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握紧手中长剑,神色沉凝,想起十年前被迫闭关, 正是于仙门试炼中遭了此物围攻, 元气大伤,才不得不封闭山门, 重新修炼。
后来,他出关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此邪物摧毁殆尽, 本以为没有漏网之鱼,谁成想这东西竟会再次出现在眼前。
此物吞食恶灵,亦吃人不吐骨头,难不成冷贤弟已经……
他低头,眼神猝不及防地扫过地上的白骨和沾染血色的月白衣袍。
那熟悉的颜色深深刺痛了他眼睛,一时间,震惊,恼怒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隐痛袭上心头,年轻的剑君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杀气,一人一剑风驰电掣,破风而至。
“魔物,受死——”
耀眼的剑芒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团团炸开,十年前身骨尚未长成的青涩少年,在日复一日的刻苦磨炼中砥砺锋芒,抽筋拔骨。
如今本命剑成,灵身重塑,其中艰难无人可知,而他唯一所愿不过是荡尽天下妖魔,守护一方安稳罢了。
可不曾想,他居然连身边的人都未能护住……
沈君遥心思凌乱,手中剑意越发炽热,烈烈金芒绞杀吞噬,长剑最终刺入鬼面花的獠牙巨口中,瞬间爆发出痛苦尖利的嚎叫。
没一会儿,四周的怨气倏然散尽,漂浮的雾气亦如水般退去。
再一看,眼前哪有什么鬼面花,什么白骨?只有一个面容清冷,衣衫不整的少女摇晃空茫地站在那儿。
细瘦伶仃的脚腕,萧索单薄的身形,还有似曾相识的一双熟悉的淡漠眼眸。
沈君遥彻底呆住,握剑的手险些不稳:“……姑娘,怎么是你?”
虞绵绵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牢牢绑在一棵阴森粗糙的石柱上。
遮蔽头顶的树木早已不见,周围黑洞洞的空旷,头顶的月亮惨淡昏暗,像是被人剪下来贴上去的,圆溜溜的透着股死气。
而不远处,失踪多日的薛宝珠正跪在地上,周身沐着红光,手中奉香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念叨什么。
看着把自己敲晕的罪魁祸首,虞绵绵怒火中烧:“你赶紧把我放开!喂,你听到了吗?薛宝珠!你杀人未果,如今还要绑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堕进了邪道!赶紧放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听到这话,薛宝珠的身影明显僵了僵,随后她倔强隐忍地站了起来,苍白颤抖道:“后悔?你懂什么!要不是你,我就还是薛府小姐,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这都要怪你!怪你们这些修仙人!”
她浑身抖筛糠一样哆嗦,满是咒痕的脸上布满了绝望和恨意。
“凭什么我就不能拥有这一切?你以为我就没有付出代价吗?这十年来,我缠绵病榻,日日被痛苦折磨,还要忍受种种白眼……这是我拿命换来的!”
听到这强词夺理的反派台词,虞绵绵险些气炸。
她义正言辞噘嘴臭骂:“与虎谋皮,岂能不付出代价?说白了,这都是你自找的,你在这里装什么委屈哪?哼,你敢当着薛公子的面亲口承认你做的一切吗?”
阿兄?听到久违的名字,薛宝珠仿佛被拿捏住了七寸,脸色霎时白了。
她想起了之前在河边,她躲在草丛后面,看着心心念念之人与另一个女子拥而泣的一幕,只觉万箭攒心,肝肠寸断。
她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也唯有阿兄一人而已。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失踪的薛灵儿也已找到,阿兄再也不会认她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胸口鲜血淋漓,眼泪更是无声无息地滚落。
随后,她哭湿的眼眸空茫掀起,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声音沙哑且偏执:“不,这一切都能回得去……我要把属于我的都夺回来。”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闪着锋利寒光的匕首,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
眼看她刀子都亮出来了,虞绵绵瞬间提高警惕,使劲往回缩脖子:“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拿你做祭,让一切都回到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