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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 娘子何日飞升 > 第320章

第320章

    他不出声,文玉亦不接话,两人就这么静默而对,相顾无言。

    敕黄垂首低眉缩在一旁,见左右僵持不下,心中不免焦急。他就知道神君既不让文玉前来,定然有其道理,可眼下已然撞上,又该如何?

    一番思索,敕黄无奈叹息,真是想得他牛头都痛。

    沉寂之下忽而云涌,有风自文玉身后袭来,似乎是无形的双手将她勉力往前推动着。

    发丝扬起,尽数跃至文玉肩前,缭乱着拂过她的面颊,她双眸沉静、定定地望着那人。

    眼见他白袍翻飞、莲纹生光,眼见他眉梢冰寒、眼眸波动,眼见他身形微动、挪步而来。

    文玉骤然动身,坚定无比地行往玉阶之上。

    顷刻间,二人相对而行。

    他既是帝君太灏,在幽冥府的大殿之上会对她有那番言论也不奇怪。可笑她竟要他打上东天庭,闯进春神殿,状告到她师父句芒上神跟前去。

    如今他依言而来,文玉只觉得天旋地转。

    虽则心中大乱,可一步步前行,文玉却毫不退缩。

    纵使他是帝君太灏,她也要找师父问个清楚。

    二人行动间俱是衣袍翻飞,位于正中的敕黄不由得左右环顾,这阵仗

    文玉总不至于要同太灏帝君打起来罢?

    敕黄忍不住在心中捏一把汗,极其专注地紧盯着文玉的一举一动,时刻预备着飞身拦上去。

    他倒不是怕文玉冒犯太灏帝君,只是以帝君的修为,他担心其随意一拂袖便能令文玉重伤不起。

    相对而行的两人逐渐向敕黄靠拢,不知是不是他看花了眼,他总觉得太灏帝君行色匆匆、步履忙乱,气息似乎并不平稳。

    就如同方才在擢英殿搭救文玉之时

    距离越来越近,文玉能清楚地瞧见太灏的那一双眼

    深如古井、静似寒潭。

    毫无情绪的眸子就那么平淡地与她对视,仿佛没有什么能令其生出一丝波澜。

    文玉强自镇定着,紧绷的面色不肯显露半点破绽,更不愿意落了下风。

    可是如同海面上的涡流,尽管面上再如何风平浪静,也无法抹去掩藏其中的波涛汹涌。

    她心头的钝痛随着距离的拉近而越发清晰,文玉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帝君太灏决计不会是宋凛生。

    因为宋凛生从不会用这样漠然的眼神看着她。

    文玉强压胸腔中莫名的憋闷和没来由的怒气,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人是擢英殿的主人太灏帝君。

    可是认知越明白,她的心绪反倒越不受控制。

    敕黄敏锐地察觉到文玉的不对劲,担忧的目光随之而来。若是文玉真的大打出手,他虽不放心,倒不会觉得奇怪,可眼下文玉一言不发,实在是静得可怕。

    风声席卷,香云交叠,太灏于莹白的玉阶上一路往下。

    自他出声唤文玉君往后,亦不曾有过旁的只言片语。

    白袍轻动,翻起的衣角浑似层叠的波涛,一点一点地拥至文玉面前。

    太灏帝君出言留她,是想同她说什么呢?

    追究她在幽冥府那一脚的无礼?还是问责她对不死树犯下的罪行?或是惩戒她方才私自窥探神君的不敬

    文玉心绪翻涌,面色却极静,她毕竟不是从前那个喜形于色的小树妖。

    一朝飞升,她也担得起旁人的一句文玉仙君。

    无论太灏帝君会说什么,她一概承担便是。

    可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却唯独不曾预料的是

    太灏自她肩侧错身而过。

    其飞扬的发丝拂动着,于她耳畔扫过,酥酥的痒意令麻木的文玉也不禁为之一颤。

    一瞬间,万籁俱寂。

    既无话要讲,为何要唤她?

    幽冥府上对她的漠视在前,断云边外对她的戏弄在后,这位太灏帝君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片刻的怔愣后,文玉清醒过来,其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断云边的门匾,将那些纷乱的心思尽数摒去。

    既不是宋凛生,便没有侧目的必要。

    指甲陷进掌心之时,文玉的脑海中亦是一片清明,她寻师父要紧。

    待二人各行一遍边、逐渐远走,左右的云雾似得了特赦般,登时四下弥漫、交叠翻涌。

    敕黄就在这团雾气中猫着身子微微转动眼眸,直至太灏帝君的白袍几乎要融进天色,敕黄忙不迭地抬脚追上文玉的身影。

    文玉敕黄犹疑着,视线扫过文玉的面庞,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你

    你怎么不叫我烧火棍了?文玉头也不回,出言打趣,话音却并不轻松,大黄?

    文玉。敕黄正色道,实在于心不忍,我有话要同你说。

    文玉步履匆匆,顺着玉阶往上的身形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有话等我寻完师父再说。

    敕黄还欲说些什么,可一触及文玉并不明朗的面色,他又难以说出口。

    玉阶尽头,断云边殿门紧闭。

    师父文玉拥至门前,稍显急躁地唤道,师父快快开门,弟子求见师父。

    随后而至的敕黄望着文玉的背影,与毫无回应的断云边一齐沉默半晌。

    风中唯有她的话音回荡着,文玉不由得脊背一僵。

    师父?试探着开口,文玉抬袖抚上殿门上的纹路,师父,是我。

    奇怪,太灏帝君方才从断云边出去,师父应当正在殿内才对,怎么会不与她应声?

    文玉心里打起了鼓,难道真是因为她许久不归春神殿,师父生她的气了?

    思及此处,文玉不安地咬了咬下唇。

    从前她在春神殿来去自由,即便师父的居所断云边亦是对她大门敞开、毫不设防,哪怕她横着走师父也只会笑眼弯弯地嘱咐她当心些。

    这似乎是头一回,见着断云边殿门紧闭的样子,而她被拦截在外。

    胸腔一窒,文玉紧绷的心弦骤然断裂。

    奈何桥畔未曾等到宋凛生,她可以从头谋划;幽冥府上撞见神秘莫测的仙君,她可以慢慢查访;擢英殿里不知从哪里归位的太灏帝君,她可以敬而远之。

    可是,断云边外,文玉望着紧闭的殿门,只觉得雷霆乍惊。

    师父,是我。文玉的声音并不激昂,只是近乎呢喃般地念道,我是阿玉。

    依旧是风声寂寂,无人应答。

    师父,开开门,我是阿玉。文玉轻扣殿门,稍稍提高了声量,师父

    没有歇斯底里,唯余难以置信。

    敕黄于她身后站定,目露不忍,在凝眉看文玉呼喊许久后,终于一把薅过角畔的绒毛,似下定某种决心般上前拦住文玉。

    文玉,你听我说。敕黄钳着文玉的肩膀,文玉。

    文玉闻声转眸,静静地看着敕黄,你要同我说什么?

    神君他不在殿内。敕黄双眉倒立,语出艰涩,神君有令,待到你醒来之时,便是他闭关之日。

    你骗我,师父怎会不在?文玉想也不想便反驳道,方才师父还以神力阻我,你分明亦是亲眼所见的。

    那道青芒她瞧得分明,定然是师父的手笔。

    再者说,师父早晚不闭关,我醒来便要闭关?

    文玉不知为何敕黄要编这些瞎话来同她逗趣,眼下这是什么时候,她没有这份闲心。

    四目相对,敕黄静默无言。

    风声自二人之间流转,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未等到敕黄出声的文玉眸光一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比那无名仙君便是帝君太灏更令她感到震撼的是

    你是说,师父不肯见我。

    漫无边际的沉寂自四周弥漫而来,纵使是平日里最能言善辩的敕黄,也于此刻噤声。

    极其复杂的目光凝视着文玉,敕黄心中百转千回,却不知如何开口答复于她。

    神君,不肯见文玉吗?

    似乎并非如此

    可是,这的确是神君的指令,他也不过依言行事。

    几番犹豫之下,敕黄握住文玉的双肩,神君只是闭关,并非是不肯见你。

    他如此说,不算坏了神君嘱托。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文玉眸光闪动,满溢其间的疑惑逐步变为惊愕,一直到最后仍是难以置信的色彩。

    一阵晦涩难言的感觉漫上喉头,文玉唇齿微张、开合数次后,总算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敕黄,我醒来之时,便是师父的闭关之日

    这与不肯见我,有何分别?

    这话虽是对敕黄说的,却更像是在问她自己,任是她如何苦思冥想,却亦是无法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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