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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娇蛮 第19

    她系着襻膊,纤纤素手沾满香药,似是连下厨都亲力亲为的模样。

    原来外头的那些陈设布置,也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她迁居别院的日子,想来也并不好过吧。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无端升起丝隐秘的轻松与得意。

    只是她面上依旧含了恰到好处的担忧之色,“长姐怎得自己动起手来了!这别院的下人也太不济事了!”

    聂相宜一见了她便直皱眉头,没好气地说道:“有话便说!没看我忙着呢!”

    “长姐真是可怜。”聂元苇望着她的眼神体贴又怜悯,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优越之感。

    她温声说道:“这般辛苦,不若我回去禀报了父亲,让他再派些人手过来。”

    见她仍是絮絮叨叨,聂相宜不耐烦地一甩手,惯性使然,只听得“啪”的一声,红褐色的香药泥顿时甩在聂元苇白皙面颊之上,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扇了一耳光。

    她在干什么!聂元苇对那香药泥露出极是嫌恶的神色,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偏生聂相宜未曾察觉,一边看着锅内火候,一边啧了一声,

    “你烦不烦啊!有事说事,没事一边呆着去!”

    聂元苇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那般不满神色压了下去。

    周围的奴才都恍若未见,一个也未曾上前帮她,她只能拿起绢子一点点擦拭面颊。而后这才做出神色怯怯的模样,欲言又止,像是生怕戳到聂相宜痛处一般。

    “不知长姐可听闻了坊间的闲言碎语……”

    此时聂相宜在嬷嬷指点之下,刚将那香药酿藕从锅内取出。锅内烫的她龇牙咧嘴地直甩手。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

    聂元苇只得自顾自地说道:“虽说长姐迁居别院,可父亲和母亲心中是念着长姐的。不过是囿于风水之说,这才让长姐暂居此处。姊妹家同气连枝,虽说外头有些传言,长姐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还在我面前装起来了。”聂相宜嗤了一声,乜她一眼,“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聂相宜是个大傻子啊?”

    此事若是侯府有心遮掩,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更遑论闹得人尽皆知。

    不过是有人存心罢了。

    “长姐何苦将气撒在我身上。”聂元苇被她刺得语气一滞,只当她是被气着了发脾气。

    她抿了抿唇,露出一贯的委屈表情来,“长姐若实在想不过,不如去求一求母亲,替长姐想想办法。总比自己在这里下厨的好呢。”

    这般阴阳怪气,生怕别人听不出她是耀武扬威来了。

    “我去求她?”聂相宜像是听了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儿,纵使来日江云娥上门来求我回聂府,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聂元苇见她如此嚣张跋扈,大言不惭,不由得变了变脸色。

    “看来长姐,是打定主意要做这聂家弃女了?”

    顶着这个名头一天,聂相宜就绝不可能高嫁。

    她倒要看看,聂相宜有几分硬气。

    聂相宜闻言不过冷笑一声,“那你不妨先猜猜,我外祖下次回京,会不会因此震怒。”

    聂元苇一怔,而后暗自咬了咬牙。

    她忘了,这才是她最大的倚仗,安西大将军。

    不过鄯州鞭长莫及,来日方长,她们总有机会的。

    聂元苇不再言语。

    恰在此时,含絮附在聂相宜耳边低声说道,“姑娘,殿下回来了。”

    聂相宜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聂元苇。

    她忙净了手,自顾自将那香药酿藕装进食盒,正欲出门,见聂元苇仍站在原地,只嫌恶地打量聂元苇两眼。

    “你与你母亲那些心思,少往我面前晃。”

    她语气中带着隐约的威胁之意,“否则,下次可就是毒蛇了。”

    说罢便不再管她,带上食盒自顾自出门去了。

    聂元苇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果然是她!

    那古怪的闹蛇哪就这般凑巧!她竟这般大胆!肆意妄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远不近地跟在聂相宜身后,与她一同出了府门。

    她见聂相宜在门前翘首相盼,像是在等人的模样。

    “长姐,我先告辞了。”她也不管聂相宜并未看她,只在外人面前将礼数做得周全。

    旋即便上了聂府马车,正欲离去。

    却忽而听得身边的丫鬟低声对她说道:“姑娘快看!大姑娘等的人,似乎是三殿下?”

    聂元苇闻得此言不由得心头一惊,撩开马车帷裳瞧了一眼。

    只见通体漆黑的四驾马车停在对面宅邸的门口,其间缓缓走下一人,丰神俊朗,神清骨秀。

    而聂相宜一见了他,欢快迎了上去,微风掀起她的裙角,好似春日里一只翩跹蝴蝶。

    “对面所居,竟是三殿下?”聂元苇语气难掩震惊之色。

    她言语微微一凝,像是为聂相宜着想似的,“这也太不妥。孤男寡女相对而居,若是传出去,只怕是于长姐名声有碍。母亲怎得为长姐挑了这处别院?”

    “这些年侯府不济,京中别院只剩这一处了,原也不是在夫人名下,只怕夫人也不甚清楚……”

    丫鬟有些迟疑,“大姑娘……不会与三殿下暗通款曲吧……”

    聂元苇顿时冷了脸,“你将三殿下想做什么人了?他那般孤洁的人,岂会理会聂相宜那个刁蛮草包?”

    她手中攥紧了帷裳,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聂相宜。

    看她对着三殿下露出热切又

    期待的表情,有如怀春少女,将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殿下,我今日做了香药酿藕!不知道殿下喜不喜欢!”

    而对面的三殿下依旧是一贯冰冷孤高的神态,冷言拒绝,“不喜欢。”

    聂元苇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放下了马车的帷裳,嗤笑道:“母亲一番算计,倒让长姐捡了便宜。瞧!当真是乐不思蜀了。”

    方才聂相宜被拒绝后略带黯然的神色让她莫名觉得愉悦。她扬唇轻笑,“只可惜,三殿下不领情呢。”

    于是她吩咐丫鬟,“咱们回去吧。”

    后又意味深长地嘱咐一句,“可千万不要让外人知晓此事啊。”

    马车就此启程离去。

    被谢知这般直接拒绝,聂相宜却也不恼,只是瘪着嘴低声嘟哝,“没尝过怎知不喜欢……”

    她将食盒递至谢知面前,眼神期待,“殿下试试吧!我新学的呢!”

    那双如葱白手指握住食盒,圆润指腹露出一丝不正常的殷红颜色来,像是被烫过一般。

    谢知皱了皱眉。

    罢了,他也不是不知道,她惯会撒娇痴缠。

    “以后不必如此。”谢知声音冷硬,“这是最后一次。”

    聂相宜撇了撇嘴,低低哦了一声,似是乖巧应了。

    然而她心中却想,最后一次送香药酿藕,下次送别的就好啦!

    她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所折服。

    见谢知欲转身回府,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不由得开口问道:“殿下!几日后城东庙会,殿下会去吗?听说很是热闹呢。”

    “庙会?”

    聂相宜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眸闪烁着期待的微光,“我听说京城庙会的烟花极是漂亮,我……我想邀殿下同观……”

    “我看起来很闲吗?”谢知声音冰冷地拒绝,“没空。”

    一早猜到他会拒绝,聂相宜急急说道,“我可以等殿下下值的!”

    谢知并未理会她,只是转身进府。身后少女的声音仍旧不曾气馁,

    “我在城东的观月楼等殿下!”

    聂相宜回到府上,心情却有些忐忑,“这是我第一次做香药酿藕,也不知道味道如何,若是不好吃可怎么好?”

    “姑娘方才没尝过?”

    “方才聂元苇来耀武扬威了一通!我没顾得上!”聂相宜露出追悔莫及的忿忿神色。

    “也不知道殿下是像那玉屑糕一样倒掉,还是将它吃了。我好想去瞧瞧!”聂相宜说着便在屋内踯躅起来,“可是眼下天色未黑,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如此想着,她心中不觉矛盾起来。

    又怕他不吃冷待了自己心意,又怕他吃了却觉味道不佳。

    含絮只能安抚道:“姑娘玉屑糕都做得那般好吃,那香药酿藕也不会差的!”

    “说的也是。”聂相宜跟着点点头。

    这厢凌竹跟在谢知身后入府,看着手中的食盒,却有些拿不定主意,“殿下,这吃食……”

    还是如往常一般倒掉?可若是如此,殿下又何必多此一举收下它?

    凌竹想不明白。

    谢知睨了一眼那精致食盒,本想命他照旧。

    只是他脑中却无端浮现出聂相宜那被烫红的指尖来,她不曾提及,也不曾抱怨,只是满怀欣喜地将这小食送至他的面前。

    谢知眉心微敛,只吩咐道:“放那儿吧。”

    凌竹应声退下。

    书卷在手,谢知却总觉似有栀子清香缠绕,扰人安宁。

    他看着那碟香药酿藕,鬼使神差地拿起了筷子。

    短暂的藕香之后,一股又酸又苦的味道直冲脑门,几欲令人眩晕。

    饶是谢知向来云淡风轻,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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