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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在狗太子入苏州的那一天他就该拼尽一切杀死他!

    他有太多次机会能掐死狗太子,他就该弄死他!

    周有璋的灵魂恨成了红眼鬼,掌心被掐的血肉模糊,儿子被押上刑场被那些贱民咬死的一幕如一根刺扎在他心脏上。

    都是祁元祚!祸害!扫把星!妖孽!

    脚底的暗影攒动,像恨意的化形粘腻的窥视着祁元祚。

    祁元祚一阵低笑,指着周有璋的脸

    “周家主功夫不到家啊,你分明恨孤恨得要死,却愿意低声下气的恭维迎合孤。”

    “是怕孤还是觉得自己在忍人不能忍之事,成旁人不能成之大业?”

    他晃悠着下来,又晃悠着离开。

    一来一回吓得全场鸦雀无声。

    一个个鹌鹑似的跪地求饶:“太子殿下明鉴!草民绝不敢有二心!”

    “孤哪有说你们有二心了。”

    “你们为国为民,无私奉献,交上了万贯家财,合该是孤的座上宾。”

    “这样吧。”

    “长安城公卿最喜梅鲚鱼,曾经梅鲚鱼在北方一金难求,听闻江南士子常开全鱼宴,品茗作诗,孤让厨房给诸位都上一份梅鲚鱼,不知孤可有幸听诸位以现在心境作诗一首。”

    梅鲚鱼。

    怎么偏偏是梅鲚鱼?

    梅鲚鱼养在平浪湖,那里无论是六年前还是今天都是在太子雷点上蹦迪!

    确定不会因为作出的诗不合太子心意就此挂上地府生死簿吗?

    他们敢拒绝吗?

    不敢。

    于是一首首哀民生之多艰的诗出来了。

    先哀民生艰苦,再歌颂太子。

    祁元祚听得耳朵嗡嗡。

    宴上人此刻终于知道了这位太子有多难伺候。

    嫌用词浮夸、嫌他们不切实际、嫌强说愁,反正就没一个满意的,来来回回就两字——找事。

    谁上来作诗都要被骂出个心梗。

    尤其是周有璋,人家不作逼着人家作,人家作了,太子扔来三个字

    “你配吗?”

    随着周有璋被气的粗喘如牛,外面日落西山,殿中铜灯点燃,座上的太子脸皮薄红似醺了。

    支着头漠然的看他们绞尽脑汁作诗谄媚,被骂两句都要千恩万谢。

    场面从你我互骂捧哽做戏的嘈杂倏地安静,一种难堪在无言中滋生。

    龌龊黑暗的心思止不住浮上来,昏暗之下不知有多少豺狼露出本来面目,恶意的盯着上面无依无靠的虎豹幼崽。

    而将众人杀心逼出来的储君一脸未觉:

    “继续啊,怎么不继续呢?”

    从开宴就只说了一句话的甘台明将颤抖的手指藏在宽袖之中,刚才是怎样一副群魔乱舞的场景啊。

    太子三言两语引导一群人丑态百出,文人谄媚起来比商人更虚伪更浮夸更做作,高高在上的世家老爷被玩弄成蛄蛹的蝇虫,撕下皮囊就是唾痰混合物。

    等理智归拢,利益勾连的怪物重新穿上人皮,对刚才看到他们丑态的人露出杀意,又畏于对手的强大,只敢暗暗审量,全然没了刚才谄媚的劲儿头。

    割裂。

    扭曲……

    甘台明汗毛炸起恨不得立刻逃了这地狱。

    从未有一场宴席让他感觉到可怕!

    这不是权利相决的可怕,也不是直面死亡的可怕,而是对自己丑陋面的恐惧和拒绝。

    朝阳殿

    宴席上空了两个席位,菜只上了冷菜,酒还未饮一杯,丝竹之声未断,舞乐一曲又一曲。

    一直有近侍来去,在两殿之间传递情报

    “启禀陛下!鸿门宴客满堂,太子入座。”

    “太子与刘家主饮——”

    “太子赞周家主高风亮节……”

    “太子出题,上梅鲚鱼,作诗以表心境……”

    ……

    太子不在,但处处在。

    鸿门宴中每个人说的话,什么表情,都被传话人绘声绘色的转述。

    齐帝听得津津有味。

    于是诸位公卿知晓了,朝阳殿的宴,是为鸿门宴而设,是陛下炫耀儿子来的。

    每当有人要举杯,齐帝都会将其按下,重复一句话

    “等一等。”

    “再等一等。”

    四个皇子如泥人一样端坐,时不时夹两口冷菜,心中冷笑不断。

    父皇想等谁不言而喻。

    这两人父子情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命掏给对方。

    鸿门宴是太子的立威宴。

    直到下一声

    “周有璋言太子殿下射舞名冠天下……”

    朝阳殿众人露出有趣的表情。

    鸿门宴上,周有璋站出来:“殿下,只喝酒吃菜有甚意思,草民认为,当添些舞乐助兴。”

    祁元祚甚是同意:“周家主想听什么舞乐?”

    周有璋:“听闻太子殿下射舞名冠天下,不知草民可否有幸见识见识。”

    这真是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有璋日子过得太好了。

    要么江南消息落后,要么这些人心有轻视,但凡将六年前太子射舞的事仔细揣摩揣摩,都不会轻易向太子提出‘射舞’。

    鸿门宴的人加起来付得起这场射舞的入门券吗。

    刘家不知道怎么想的竟也跟着站出来:

    “今日是美酒良辰,若能看得太子射舞,我等死而无憾了。”

    想到刚才自己谄媚的嘴脸,心起难堪者跟着架台,挺直腰杆支起尊严。

    二十多人跟着附和,似乎祁元祚不展示一二就过不去的样子。

    齐帝在长安办宴会时偶尔也与臣同乐,酒兴到了耍一段剑舞,或者高歌一曲,迎合之声若干,主唱臣随宾主尽欢。

    前提是齐帝自己想玩儿,主动玩儿,而非被架着推着。

    太子殿下的眼睛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孤自无不可。”

    “只是单人多没意思,压些筹码吧。”

    这话一五一十传到朝阳殿,齐帝哈哈大笑

    “这小子本性不改。”

    如果匈奴的狼厉又或者休图单于在这儿,听到此话该跑了。

    可惜今日是一群新肥羊。

    周有璋:“太子想压什么筹码?”

    祁元祚骨子里藏着两分狂放,只是不轻易外露,偶尔一现,便是群英失色,天下闻名

    “孤什么都不缺,唯独有一样喜好。”

    “孤爱杀人。”

    夹菜者顿筷,饮酒者洒衣,嘴角笑容都不自然了。

    “殿下说笑……”

    朝阳殿中,许多人想起当年明德殿上太子的那句

    ——孤不爱打人。

    有人默默碰杯,六年过去,太子殿下喜好改了,也情有可原。

    祁元祚兀自定着他的规矩:

    “杀人也得有杀人的规矩,众人抽签两两相竞,由杨王爷和甘公决出胜负。”

    “输的人要站在中间由在场每个人说出他的过错,比如周家教子无方致使儿子逼良为娼、侵占田宅、又或者周家买卖私盐等等罪证。”

    “第一个能说出令周家万劫不复重罪的人,就可以让周家主交出一样东西,比如……”

    “免死金牌。”

    有人提醒:“周家的免死金牌已经用过了啊。”

    “孤只是作比,你们可以选择其他东西啊。”

    “万一输的人不肯交呢?”

    太子不明意味一笑:“你们怕一个将死之人做甚。”

    脖梗一寒。

    这哪是游戏,这是让他们互相检举!

    检举者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好处!

    祁元祚:“诸位还不知道吧,孤已经答应了刘家主,说不得日后,刘家就是苏州城下一个五姓之一呢。”

    “哈哈哈哈!”太子独自欢笑:“刘家主,孤先恭喜你了。”

    刘家主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人人看他如看猎物。

    冷汗嗖嗖冒出,刘家主的酒意一下醒了,知晓这是太子不瞒他强架给他的警告。

    祁元祚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既然无人反对,就由孤与刘家主先行开场,抛砖引玉。”

    刘家主顿时腿软了,和太子比,这是必输之局!谁家里还不犯点儿法啊,只怕这局玩儿完刘家就是下一个王李!

    杨王爷十分捧场:“臣愿作裁判。”

    甘台明也拱拱手示意愿意。

    刘家主连忙跪地阻止:“殿下!殿下!您是万金之尊,草民怎担得与殿下同台!”

    祁元祚不满:“你不与孤同台?”

    刘家主:“草民不敢!”

    “不敢?”太子脸色骤冷,手中酒角对准刘家主的脑袋砸过去,冠歪了,零丁酒水入发顺着额头流下来,刘家主连发冠都不敢抚

    听得上面人败兴道:

    “你不敢起什么兴!”

    “怎么?让孤陪你哥俩好抓石子儿的闹一闹啊?!”

    “你一把年纪要不要脸!”

    指桑骂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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