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热热的触感,隔着手套和毛巾,准确无误地印在傅骋的胸膛上。
傅骋望着林早,呼吸一滞,紧紧握着拳头,越发绷紧了身上肌肉。
林早一边擦,一边说:“明天再给你炖补汤喝,你想喝什么汤?”
傅骋当然无法回答,林早也不指望他能回答。
“萝卜汤?三七汤?洋参汤?”
傅骋低着头,看着林早认真的小脸。
什么汤?小早给他喝的是什么汤?
为什么他感觉身上热热的?
傅骋微微偏过头,一双眼睛亮着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他咧开嘴,用舌尖扫了一下尖利的犬牙。
为什么他的牙齿痒痒的?
为什么他的手蠢蠢欲动?
为什么他的心脏跳个不停?
吃了太多了人类食物,他差点忘记了,最好吃的食物,就在他面前。
傅骋低下头,眼睛盯着林早白嫩的脖颈,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越……
下一秒,林早收起毛巾,倏地站起身来。
“哎呀!”
傅骋捂着脸,别过头去。
林早赶忙上前,想要看看他的脸。
“骋哥,我撞到你了?撞倒哪里了?不会把你的伤口撞开了吧?”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你别挡着了,给我看看嘛!快点!没事的,我戴手套了!”
林早把他挡着脸的手扒拉开,认真看了看。
别的倒是没事,就是……
傅骋新长出来的牙齿太尖,把他自己的嘴巴划破了。
林早没忍住笑出声来,还故意问他。
“丧尸自己咬自己,体内的丧尸病毒会翻倍吗?还是会负负得正,从丧尸变回人?”
傅骋磨了磨后槽牙,定定地看着他。
——还笑?还敢笑?
——等一下就咬住你的脖子!死死咬住!
——绝不松口,你再哭再闹,也不松口!
林早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把弄脏的绷带收起来,继续给他换药。
傅骋板起脸,始终紧紧盯着他的脸,暗中窥伺,静静等候,随时准备再次捕猎。
只可惜,接下来一段时间,林早都没有再把脖颈袒露在他面前。
他没有再等到那样好的机会。
“好了。”林早打好蝴蝶结,“包好了,不许乱动,我明天再来。”
傅骋只能沉着脸,握着拳,眼睁睁看着林早离开。
林早离开杂物间,把铁门关上。
他不了解丧尸,但是他了解骋哥。
他也感觉到了,上药上到一半,骋哥忽然怪怪的。
眼神怪怪的,表情怪怪的,动作也怪怪的。
林早摸了摸脸颊,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把铁门锁上了。
保险一点好。
他还是不放心,又悄悄搬来长凳,和之前一样踩上去,从窗口看看。
看倒是看不出什么。
只见傅骋顶着满身的伤,起身走到墙角,往前一倒,额头顶着墙面。
像是在面壁思过。
丧尸本该是浑身冰冷的,他为什么身上滚烫?
身体里、心脏里,一团烈火,压不下去!
小早到底在汤里下了什么药?!
做饭吃饭,刷锅洗碗。
时不时下楼去,看看家养的丧尸老公。
平静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早抱着林小饱,缩在被窝里。
棉被拽到下巴上,盖住他们小半张脸。
但父子二人微微仰起脑袋,睡得正香,比小香猪还香。
“哼……”
“哈……”
“哼哼哼……”
“哈哈哈……”
怎么回事?
睡着睡着,林早下意识皱起脸,使劲用鼻子哼气。
他怎么忽然感觉喘不上气?
谁?谁把他面前的空气抽干了?
不行,不行,他要被憋死了!
“哼!”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声响,林早挣扎着,从梦里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他为什么醒了?
林早低下头,看向怀里的林小饱。
噢,原来是他。
小饱躺在他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个身,和他面对着面,鼻子对着鼻子。
这边吸气,那边呼气。
这边呼气,那边又吸气。
他们两个人,呼吸着同一片区域的空气,难怪会抢起来。
林早拍拍林小饱的后背,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嗡嗡嗡——
林早再次睁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
这下是真的醒了!
林早瞬间警觉起来,不敢犯懒,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他穿好棉鞋,站在床边,一边披上大衣,一边给林小饱掖了掖被子,又拿起耳机,给他戴上。
这回没有给他放歌,就是当做耳塞,起到隔绝噪音的作用。
做完这些事情,林早才拎起放在床头的铁棍,走出房间。
他双手握着铁棍,把武器横在身前,警惕地穿过三楼走廊。
在家里待了快一个月,事情也经历了很多,林早不敢说自己完全不怕,至少胆子大了一些。
三楼安全。
林早顺着楼梯,一步一步,朝楼下走去。
二楼也安全。
那就是一楼!
林早刚来到一楼,马上就察觉到了——
外面有人!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更响了,还有灯光透过遮挡窗户的纸板缝隙,从外面照进来。
林早握紧武器,循着光亮,快步上前,来到窗边。
把遮挡的纸板掀开一条小缝,只见张爷爷家门前,原本好好停着的一辆面包车,正敞着门、亮着灯,嗡嗡地发动着。
不好!有人偷车!
林早心里一惊,刚准备把棍子举起来。
下一秒,一个红彤彤的脑袋,从车里钻了出来。
林早赶紧把武器放下。
是红毛。
紧跟着,黄毛、绿毛,还有张爷爷,都出来了。
他们凑在一起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林早还是能隐约听见几句。
张爷爷问:“怎么样?车会开吗?”
红毛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跑起来没问题。”
“那就好。”张爷爷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拿出一个塑料袋,“给,拿着路上吃。”
“干爷爷,不行……”
“你们做的那些米饼都烧焦了,一股糊味,吃了对身体不好。快拿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找食物。”
“不行不行。那不是糊味,是焦香味,我们就爱吃烧焦的锅巴。”
“不是借的,算是我送你们的,别担心,不用还。”
“我们不是担心这个……”
张爷爷拿着塑料袋,强硬地要往他们手里塞。
三个彩毛也一样态度坚决,坚决不肯收。
直到张爷爷板起脸,对他们说:“快拿着,再吵下去,把街坊邻居吵醒了不说,万一把那玩意引来了,怎么办?”
说完这话,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张爷爷一甩手,直接把塑料袋甩进车里。
“去吧去吧。”
张爷爷拍拍他们的肩膀。
“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那我们走了。干爷爷,你也保重,等我们带吃的回来。”
“走吧。”
张爷爷朝他们摆了摆手,三个彩毛上了车,把车门关好。
发动车子,一踩油门,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幸福街。
他们还挺聪明的,知道要趁天黑,半夜出发。
这样不引人注意,说不定还能捡个漏。
林早站在窗前,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不管怎么样,不是坏人就好。
他转过身,想要回去继续睡觉。
可在这时,张爷爷拄着拐杖,朝他走来。
林早停下脚步,把纸板掀开,看着眼前的老人家。
张爷爷在窗前站定,朝他笑了一下,轻声问:“小早,我和这三个孩子,把你吵醒了?”
“没有啦。”林早笑着说,“我熬夜看电视呢,都还没睡,听见声音,就下来看一眼。”
张爷爷依旧笑着,看穿了他在说谎,却没有戳穿。
他只是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变出另一个塑料袋:“给。”
林早愣了一下,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米饼。”
“不用不用。”林早下意识也要摆手拒绝,“我们家还有吃的。”
“给了他们三个一袋,也要给你们家一袋。这个就叫——”张爷爷顿了顿,“公平。”
“可是我们家又不出门,不用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