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鬼物饮血酒作乐,夜夜笙歌,乍见来人,以为酒意上头,头昏眼花。
“呵,我居然看见温殿下来逛乐坊,哈哈哈。”
有人推他,含笑说道:“鬼君没喝糊涂,那位就是温殿下,咱们这冰冷的皇泉底下哪有这样标志的人。”
鬼君迷糊的眼睛骤然瞪大,“嗐,还真是温殿下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的面前展开一幅画,指尖灵光轻点,画像之人猝然绽开笑意,眼若柔情波,唇若丹枫染。尤其是那股子灵动狡黠,勾得人心里痒痒。
妙,实在是个妙人。
“温殿下这是给我送美人来了。”
他的手还没接过,那幅画就被温千初收起。
猝然从美人画转到温千初那张又臭又硬的脸,鬼君顿时不爽,“不是给我的?”
温千初:“这是我的弟子,近日可能不小心遭难,想问问鬼君,可在冥界见过他?”
鬼君晃着手里的酒杯,“一个弟子值得你跑八百年不回来的地方,若人真死了,你能如何?助他夺舍重生,还是找回去好生藏在身边?”
温千初的脸上几乎凝成厚厚霜冰,“个人私事,无可奉告。若鬼君没见过此人,那在下告辞。”
“急着走什么,也不陪我喝上几杯。”
温千初头也不回,鬼君那副色鬼模样,若真见过,绝对不会如此。
等人走后,鬼君立马召见手下,绘好一幅画像,他的画工比不上温千初,十成姿色只描出两分,但也不算完全不成人形。
把画丢给手下,“鬼界若有此人踏入——”
“直接,送我房里即可。”
温千初那只老鬼,他还以为完全不在意美色,原来只是凡俗之物看不上。
若此人真入冥界,做什么告诉他温千初,他那人冷冰冰的活像具尸体,哪懂什么情趣。
忘川河边,有一双璧人执手相依放着莲花河灯。
“晚珠,我没想到死后还能与你长相厮守,若能一辈子如此,死也值了。”
晚珠面容羞涩,窝在他怀里,“可是若你入轮回投胎,必能修得更好,没准有朝还能成仙,不必在暗无天地的冥界煎熬。”
魏迟握紧怀中的手,“没有你成仙又如何,对我,不过是漫长的煎熬。”
两人正互诉情谊,一道士忽然闯入,“魏迟,师父召你多回,为何不回,为何不入轮回。一世情缘已罢,断不可继续执迷不悟。”
师父让弟子魂入冥界,强行带他入轮回。魏迟见此,拉了晚珠就跑,不想撞上一人,抬眼一看,喜不自胜。
“温门主,能否出手相救?”
温千初抬手一道法术将两人身形隐藏,等那道士跑来时,愣了好一会儿。
“明明就在眼前,怎么转眼不见了。”
待人走后,魏迟笑着道谢:“多谢温门主,若不是您多次出手相助,我和晚珠也不能修得正果。”
“滚!”
魏迟、晚珠:“”
这人好生生的,怎么帮完发这么大脾气?
温千初很烦,最烦的就是看见成双成对的,这两人还好死不死撞上来,嘴里说个不停。
都做鬼了,话还这么多。
-----------------------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了前世篇,好纠结。本来大纲是准备写试炼加深主角感情的,写到这,突然有了前世篇灵感。又怕剧情突兀,纠结好久准备砍掉。最后想想,还是用意识流写吧。
五年之后, 葱郁的荒郊山林里嘭的一声,炸出个大洞,一只手从乱石碎缝中爬出来,十指纤长指甲圆润, 虽沾了些尘土, 却也没见半点伤痕。
很快,另一只手也从洞口中伸出来, 握着裹满厚泥的砖头, 艰难地拔出个头顶炸开的萝卜。
这萝卜外表在乱石的剐蹭下破破烂烂, 鲜血混着淤泥糊成一团,总之,看着很埋汰。
刚出土的许藏玉抬头便是炸开的废墟,以及根本看不到人影的荒野, 愣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一丁点记忆。
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人。
“卧槽了,这踏马给我干哪来了?”
我是谁?
我在哪?
为什么会从土里蹦出来?还有为什么手里拿着这么沉的砖头?
许藏玉把这块破砖头往地上一扔,一声细微的开裂, 泥砖表面的尘土脱离,露出金灿灿的光芒,居然是整块的金子。
他激动地蹲下身, 扒开泥土,发现这是块金龙首,像个球似的沉甸甸。
转身, 再看废墟, 许藏玉心里有了猜测。
他该不是去倒斗盗墓, 结果挖塌了陵墓,把脑袋砸杀了吧。
越想许藏玉越是坚信。
山下传来脚步声,“山里怎么会炸?是不是有人来偷东西?”
“五年前, 不有宗门的人查过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还有人过来。”
“该不会是哪个财迷心窍的吧。”
躲在树后的许藏玉缩紧身体,简直要佩服自己的绝顶聪明,他这脑袋瓜就是灵光,哪怕失忆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眼见人越来越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林子里窜的一声,众人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什么也没看见。
“你们发现什么了?”
一道女声在人群的最后赶过来,许藏玉莫名觉得熟悉,回头,只见梳着单髻侧影,清风一吹便被埋于重重叠叠的叶片之后。
“郑姑娘,没发现有人,好像是个是个熊瞎子,没准不小心踩踏了什么地方吧。”
许藏玉入了城便跑进一间铁匠铺子,“老板,要一把锯子。”
铁匠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发现是个乞丐。
一个邋遢乞丐,不要讨饭,反而要把锯子,有意思。
从一堆工具里抽出锯子,又对着里面的人道:“含丹,拿两个烧饼。”
“要烧饼做什么?”老板娘探出头,看见进来的人顿时明白,把烧饼递给许藏玉。
许藏玉明白过来他们是把他当成要饭的,默不作声接过,“这些一共多少钱?”
抢着付钱的乞丐,说话文文雅雅的还怪有礼貌。
老板笑道:“烧饼不收钱,锯子你用完得还我。”
从山里出来后,许藏玉跑了一天一夜,就怕被人逮住。怀里的黄金拿着布裹了一层又一层怕遭人眼红。可现在,他生出浓浓的愧疚感。
城里还是好人多啊!不仅不赶他走,还给他饭吃。
于是,许藏玉也不藏着掖着,从怀里掏出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球。
“老板,放心出价,我想我付得起。”
“你一个乞丐——”
拆掉布条,亮晃晃的金龙格外耀眼,许藏玉就拿着那把破锯子,一下又一下锯了半个龙角,往老板面前一丢,“够吗?”
“”
面前两人像木桩似的,好久才有反应,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这、这给我们?”
铁匠不可置信摸了半天,又咬了一口递给娘子,“真金子。”
铁匠娘子也欢欢喜喜摸了半晌,“这辈子还没摸过这么大块金子糟了,我们全身家当也找不开。”
许藏玉眼下对钱没有概念,但想这么多金子应该也能花上一段时间,大手一挥道:“不用找了,就当我买你的这把锯和饼子。”
许藏玉抱着金龙头就走,铁匠急急叫住他。
“等等,公子,我家里还有几件没穿的衣裳,你若不嫌弃,可以先换洗一番。”
铁匠不知道是不是世道变了,有钱人都这么随性。
许藏玉停了脚步,想这一身实在埋汰,没有推辞,“有劳。”
铁匠招呼着娘子烧水,又对着许藏玉劝解:“公子您抱着这么大块金子,难免不惹人注意,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您要信得过我,我把这块金子锻造成金铜钱,不仅取用方便,也能随身藏着。”
许藏玉明白过来,原来外面的世道也没好得过分。
他把金龙首丢给铁匠,“大概需要多久?”
铁匠拍着胸脯保证,“最多三四个时辰。”
铁匠铺关门谢客,许藏玉在门里洗漱,上上下下搓了个遍,原本清澈的水也变得黑黢黢的还有些难闻怪味,像是身体里排出的恶垢,细闻堪比屎臭。
许藏玉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掉粪坑里了,真难为铁匠老板没把他轰出去。
门外,叮叮当当的敲打伴随老板娘的交谈声:
“嗐,刚进门那会儿,我还真以为来了乞丐,没想到是位贵客。就是看着”老板娘也说不上来,就感觉这人似乎懵懵懂懂的,“好像脑子不怎么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