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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单烽心中一个激灵:“白塔湖,天雨三牲……又是障眼法?”

    谢泓衣道:“嗯,让人以为存粮腐坏,铁了心往外跑。”

    单烽心念电转:“从一开始,雪牧童的意图,就是把他们逼出去,去吃那些雪!外头的猪羊,也同样是诱饵。”

    谢泓衣冷冷道:“听话,不管发生什么,不出门,就不会有事,也饿不死。”

    单烽道:“你还是这样,谁不肯听话,就自生自灭。”

    谢泓衣眉峰微挑:“不然,还要我挨家挨户地哄孩子么?”

    【作者有话说】

    吗喽准备发功了[坏笑]

    陨雹惊霜日

    单烽听着,倒是笑了:“好在你放不下。”

    谢泓衣皱了一下眉,单烽又道:“你放心让他们饿上三天,是有了破局的成算了?”

    谢泓衣慢条斯理道:“破局?三天,是用来抓人的。”

    他偶尔的自负神态,也看得单烽心头一热,忍不住又捏捏他的手腕。

    “一下雪,有些东西就往城里钻,你有一网打尽的把握?”

    谢泓衣道:“还记得息宁寺外,那团袭击你的血肉吗?”

    单烽道:“你交给不周了。有结果了?”

    谢泓衣嗯了一声,道:“不周把它们拼在了一起,两千块,原来是个小孩子。”

    单烽一凛。

    此前的怀疑,在得到印证的一瞬间,让人一颗心直坠下去。

    “好歹毒的刀法。”单烽慢慢道,“我知道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他伸手,为谢泓衣轻轻按揉额侧,顺势埋首在对方肩上,这才压制住心中戾气,向惠风丢了一堆传音符。

    “在?”

    “巡街呢?”

    “天冷不?寝殿暖和得很。没办法,你们城主拉着我不放。”

    “别让你们城主操心,没事别惊动他。在他出手前,照我的指示来。”

    “去铁砧巷。”

    影游城,铁砧巷。

    惠风蹚过及膝深的积雪,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悲愤。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他会沦落到暴雪天巡街的地步,一定是单烽进了谗言!

    大风雪第三日,街上哪还有活人,只有不少白花花似猪而非猪的活物,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拱雪。

    在踏入铁砧巷后,一切人声都像是消失了,只有落雪声。

    这地方住的都是屠户,窗户仅拿铁条乱封着,就着灯笼的红光,能看到铁条间隙里供着一盆盆腊肉,架上吊着风干的鸡鸭。

    一道传音符飞起来,贴在他耳朵根阴冷地嘘着气。

    “我说的话,你记清楚了,”单烽不再废话,道,“第一,这街上只有你一个巡街卫。碰到任何人叫你,不要搭理。去包小林家。”

    惠风原本就惨白的脸色,甚至开始发绿了。

    墙角边一摊猪人,在被他踩中时,慢慢抬起头来,脸都跟猪膘似的化在地上了,不停淌下口水。

    “饿……饿……好饿啊……”

    惠风不敢停留,直奔包小林家而去。

    大门竟然敞着,包伯魁梧的身影就立在门边,就着一张冻结实了的屠案,砰砰砰切剁着肉馅儿。

    惠风从不知道他有这样大的力气,一刀剁下去,把冻硬的牛后腿劈成两半。

    单烽道:“你碰着谁了?包伯?”

    “他挡在门口剁肉馅儿,我能进去么?”

    单烽道:“正好,偷一碗肉馅。”

    “什么?”惠风语无伦次道,“偷,偷鸡摸狗,我不干这种事。”

    单烽的传音瞬息便至:“第二,碗里会有两种肉。如果是人肉,就偷偷进去。如果是牛羊肉,立刻倒退着出铁砧巷,别让他看见你的后背。”

    包伯恰端着一盆肉馅,走向里屋。

    惠风牙齿打颤,只是城主既无阻止的意思,刀山火海也得往里跳。

    他两眼一闭,向那肉案抓了一把。入手温热滑腻,仿佛还能挤出血水来,他又不是单烽那般茹毛饮血的牲口,怎么摸得出人肉——

    下一秒,他的手猛一哆嗦。

    一颗,两颗,三颗……不会错,七颗。随手抓的一把肉馅儿里,竟然掺了七枚小儿乳齿!

    他夫子出身,绝不会认错,一股怒气几乎将惧意盖过了。

    包小林呢?

    那孩子刚肯读书,兔雀同笼也才解到第二册,要是匆匆死了,课业非得落下不可。

    “第三,攥好肉馅,一旦它变成畜肉,立刻化影。在那之前,用尽一切法子勾引青娘。”单烽以最寻常的语气,说着混账话。

    惠风瞪着小院黑窟窿似的门洞,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丈夫还在屋里,你让我当面勾引她?”

    单烽理直气壮道:“你没偷过人么?这事谁会当面干,支开包伯,混进去。”

    惠风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你!你便是当面偷的人,还拿长刀抽我们。”

    单烽道:“我的人,能算偷么?”

    他二人才争了几句,那大门便砰地一声,在惠风眼皮底下合上了。

    惠风:“……”

    单烽道:“门锁了,便翻窗。”

    屋内。

    一吊竹帘,隔绝了外屋的血腥气。青娘仍病恹恹地卧在床上,身上肌肤却已养得雪白丰盈,是个碧玉观音般的美人了,鬓发如钩,我见犹怜。

    她榻侧还摆着个脏臭扑鼻的空神龛,被砸破了一角,却不得不供着,香炉中的无火土又见底了。

    “老包,老包!”她叫道,“香灰没了,去取些来,我起不得身。”

    包伯一声不吭,背身蹲在帘外,料理着一条大腿,将剔出的筋膜甩在盆里。

    青娘才当了一阵子的女人,就悟得了闺怨的意思,直恨自己嫁了个不解风情的呆汉。要不是雪灵降旨,香灰这可怕的玩意儿,她是一指头都不想碰。

    至于神龛里供的东西,更是令每个雪练弟子都避之不及。

    她缩着胳膊,才拿银钗拨了拨灰,便啊地叫了一声,一股剧痛顺着指头直窜到胳膊上,简直把她半边人都烧焦了。

    神龛得了供奉,却从内里腾出一圈日轮般的金光,阴刻的神像终于被照亮。那女子身披华服,威风凛凛,却化出獠牙,啃食着小儿尸首——正是羲和日母食子图。

    “镇压,镇压,我镇你奶奶个腿儿!”青娘骂道。

    竹帘外的斩剁声一刻不停。青娘扯开绣被,娇滴滴道:“你是死人么,话也不知道应一句,我要喝猪肺汤!”

    帘子一动,递进来一碗血糊糊的东西。

    青娘看了一眼,骂道:“羊肺汤,你端着人肺汤糊弄鬼呢!小林呢,怎么也不来孝敬亲娘?”

    她劈手把汤碗打翻了,包伯也不说话,只蹲下身,用抹布使劲擦着地,两只眼睛发白,任凭青娘连踢带打,背上都被撕下几条血肉来,那肉也是惨白的,不知冻了多久。

    惠风在屋顶上看了一会,倒吸一口冷气。

    憨厚开朗的包伯,如今一身阴气,必是着了道了,不知能不能超度。

    他心中又惊又怒。

    她呢?青娘去哪儿了?

    单烽的声音隔了一会才响起:“超度包伯?你没事吧?行了,替老情人报仇的机会可就这一下了,再不捏,软柿子就没了。”

    青娘还打骂个不停,包伯擦干净地,忽而道:“摊上你这么个亲娘,他当然要出去躲上一躲。”

    那惨白眼眶中,忽而有两点黑眼珠归了位,直勾勾盯着青娘。

    青娘脸色一白,猛然往后缩去:“你!你可别想朝我动手,是雪灵派我做你的娘子,做你的姑奶奶。任打任骂,是你该的。”

    包伯道:“你这二椅子,犯贱被我劁了一刀,如今做女人做上瘾了,还敢做我的姑奶奶,啊?”

    他一把将青娘提在手里,朝墙上一抡,青娘的脑袋应声而裂,喷出许多白花花的髓子来,那张美人脸上都被血糊满了。

    青娘气得哇哇乱叫,忙扭身去照铜镜,痛惜得要命。

    “死鬼,也亏得你下得去手!你就看不得娇滴滴的美人儿,不晓得这皮子有多难得。”

    包伯狞笑道:“再废话,就剥了你这身骚皮子,和着猪欢喜炖了。”

    青娘白了他一眼,慌慌张张在镜前描眉扑粉,窟窿好得极快,很快又是白里透粉下颌尖削的一张美人面。

    她口中却轻轻嘟囔着:“败军之将,雪灵待见你么?还不得倚仗着老娘的肉香,臭德行。”

    包伯岔开腿坐在她榻边,一把剥皮刀支着地,问:“你说什么?”

    青娘咯咯一笑,道:“你倒是有本事,吃过的人肉比牲口还多,当年怎么就被姓单的给宰了呢,雹师?”

    雹师!

    这包伯竟然是雹师变的?

    惠风浑身剧颤,屋里立刻传来一声断喝。

    “谁?”

    雹师抬眼,眼眶里瞳仁狂闪,如雪暴一般,一股极度阴寒的气息,向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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