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瀚洋。
“晓晓，我们该回去了。”
他语气坚定，仿佛笃定迟晓一定会答应。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回到过去，我们才能真正改变历史。让你手指上的线型异种打开虫洞，我们走吧。”
“不，留下来，宝贝。”
安达尔的声音截断了他。
“只要有生命，文明就可以延续。我们会有oga的后代，他们就是希望。”
“留下，我能保证给你幸福，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家庭，孩子，事业，无论什么，你将渡过安然美满的一生。”
“你见过历史，回去，只有死亡！”
热切的剖白后，安达尔的声音如同银丝发出的白光一样温和。
“迟晓，留下来吧。这里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
迟晓没有说话，他垂着头，静静坐在窗边。
下方战场的爆炸映在窗上，每一下都是生命的逝去，纷乱，凄凉。
秦瀚洋的由只有一句：“回来，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参考过往他的表现，其实这句话实在没有说服力。
迟晓低下头，扇动的睫毛显示着内心的纷乱。这是艰难的抉择，赌上他的人生，赌上人类的命运。
这也是第一次，某个人没有强取豪夺，而是等待他的选择。
他还能相信他的承诺吗？
良久，迟晓说：“已经发生的历史是无法改变的。秦瀚洋，如果我说我要留下来，你真的会接受我的选择吗？”
爆炸声自远方传来，仿佛已经宣判结局。
对不起，但我已经决定了。
如果我说我要留下来, 你真的会接受我的选择吗？
你真的学会了，尊重我，平等对待我了吗？
还是像以前一样, 美其名曰爱我，却限制我的自由, 破坏和阻挠我珍视的事物？
迟晓并不是无缘无故问出这句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这决定了他会如何选择。
他不知道，船员们已经悄悄打开了小飞船的公共通讯频道，他们的对话已传播到所有能接收信号的地方。
不仅他在等待着秦瀚洋的回答, 安达尔, 船员们, 以及整个阿尔隆德的人们都在等待着一个答复。
秦瀚洋的脑子里却轰鸣着一个声音。
迟晓说他要留下来！还问他接不接受！
这就像在问他，愿不愿意被一刀捅穿心脏，绞碎肚肠。
若在以前，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光是想象都足够他信息素紊乱暴动。
他会阳奉阴违, 想尽一切办法，把人夺走, 藏起来, 绑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可现在……
失去迟晓的那五年漫长时间教会了他忍耐。
他的劲敌让他懂得何谓平等的爱。
而班塔摩尔监狱里，他匍匐在地祈求的吻, 将他的傲骨打碎重塑。
他的骄傲该是生而为强者，可以改变世界的骄傲, 而不是高人一等, 罔顾所爱之人意愿的傲慢。
战争的呼啸在回响, 通讯频道里却是一片寂静。
似乎过了很久, 人们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接受。”
“如果你决定留下，我会删除记忆，独自回到过去, 即使重新记起，也不会更改任何历史的演变。因为，……”
他顿了顿。
“因为，我怕未来的你会受到影响。”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我将更愉快地拥抱死亡，那代表，你所在的未来依然存在，不会消失。”
他缓缓说完，没有迫切地证明什么，或想挽回什么，只是叙述。
然后，迅速地关掉通讯，仰起头大口地呼吸，好压下胸口的闷疼。但很快，他眼眶发红，颤抖的手胡乱抹了一下脸，再次打开通讯。
盘古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小飞船。
秦瀚洋能听到通讯频道里，安达尔在催促他放手，钢铁的手指哪怕断裂都不想放开，只希望时间无限拉长，不要再前进。
迟晓的声音传来，他几乎不敢去听。
“我决定回去。”迟晓说。
秦瀚洋绷紧的神经不敢放松，是他听错了吗？
“不，迟晓！”安达尔先开口，难以置信地。“时间不会倒流，历史不能改变，不然，已经发生的事就会成为悖论，你不能回去！”
“如果明知道人类会灭亡也不能改变吗？我应该回去，很多错误从那个时代就开始了，如果可以早一点纠正，就不会发展成现在无法挽回的情况。”
“对不起，安达尔，时间不会倒流，历史无法改变，但我想试试。”
“而且，我留下来，不小心又会引来异种。”
“这次的袭击是因为我的信息素泄露吧，”异形虫围上来时，他就猜到了。“我这么危险，还是离开的好。”
迟晓苦笑了一下，他想表现得轻松些，却发现做不到。
“比起你带来的希望，这点危险不算什么。”安达尔说。“而且，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随着他话音落下，几名船员也小心地请求。
“请不要离开。”
“请留下来吧。”
“你是我们的希望。”
随之而起，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
“请留下来吧。”
“留下来！”
“留在阿尔隆德吧！”
那是无数倾听着这一刻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