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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对话框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那天下班前她发来的一句:【你今晚回来吗?】

    松明路9号的景观很漂亮,院里栽着四季常青的侧柏,柯尼塞格停在楼下,黑色车身融在树影中。

    车窗降着,一只手挂在窗沿,修长分明的指节里夹着烟,烟灰燃了半截,自己掉落下去。

    贺庭洲眺着顶层明亮的灯光,那光太温暖,他的底线好像被丢进高温融金炉,慢慢模糊了坚硬的边界。

    副驾的玻璃被敲了两声,他转头,看到车外一道身影。

    顿了顿,贺庭洲把烟掐了,降下那半窗户。

    她身上裹着一件毛茸茸的米色外套,卸完妆的脸白净清透,从车外看着他。

    四目在黑夜里对视半晌,霜序先开口。

    “你在这……”

    贺庭洲言简意赅两个字:“遛狗。”

    她点点头,又问:“昨天也是吗?”

    “昨天是狗遛我。”

    “那前天呢?”

    贺庭洲头往后靠住座椅,车厢里很暗,他幽淡的眸子盯着她:“前天是你遛我们俩,满意了吗?”

    霜序很想说我们和好吧,我们不要再闹了,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过得很漫长。

    他们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局,明明都很爱对方也确信对方深爱着自己,却被一盘解不开的棋局困在了里面。

    她背后已经没有路可以退让,同时她也清楚贺庭洲的心结是烙印在骨血里的阴影。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贺庭洲……”

    黑色宾利在路旁停下,霜序视线转过去,看到沈聿从车上下来。

    他视线滑过她身后的车,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路过荣记,给你买了冰糖山药豆。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霜序还未来得及说话,柯尼塞格的引擎声启动,从她身旁开了出去。

    她看着那台车开走,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沈聿没错过她下意识往前追的那两步,她发梢被风吹得狂舞,瘦薄的身影好像快被吹走了。

    岳子封敲了敲桌子:“怎么又走神了,要不你直接把钱装我裤兜里得了。”

    沈聿出走的思绪被唤回来,直接将桌上的一摞筹码丢给他。

    他给多了,岳子封可不嫌多,一股脑搂回来,一边洗牌一边说:“我说你们仨真是互相折磨,这阵子一个比一个愁云惨淡,庭洲干脆都不来聚会了,你说多年兄弟,闹成这样值当吗?”

    沈聿没多大反应:“每次都这套词,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那你倒是听进去啊!”岳子封气得,“你看看妹妹。刚回国的时候都不会笑了,自从跟庭洲在一块,这几个月她多开心啊,那双眼睛笑盈盈地一弯,多漂亮,多招人喜欢。你跟庭洲这一闹,得,把她笑容又给闹没了,昨天我找她吃饭她都心不在焉地。”

    左钟也道:“阿聿,你最疼妹妹了,你比我们更舍不得她难过。”

    沈聿道:“你们该去劝庭洲。闹脾气的可不是我。”

    岳子封狂摇头:“他劝不了。油盐不进,混蛋一个。”

    沈聿夹着烟在缸沿上磕了磕,烟灰抖落进去。

    上午到公司,霜序接到沈聿的电话,说她的护照该换了。

    她的护照还在太和院没拿,开完会便开车过去拿。

    白天贺庭洲不在,家里只有万岁。

    她离开快十天,万岁一见到她就呜呜地围着她叫,平常又乖又懂事地狗现在拼命地往她身上蹭,扑她,舔她的手和脸。

    狗狗的爱和思念表达得总是很直接,霜序干脆坐在地上,抱住它哄。

    陪了它快半个小时,霜序站起来时发现院子里的直升机和玫瑰花已经被清理走了。

    她走到外面,泳池是空的,大概还未来及蓄水。

    万岁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她回楼上拿证件,准备离开。

    敏锐过人的狗察觉到她又要离开,马上咬住她的裤脚把她往后拽,不让她走。

    霜序抽出来又被它咬住,它个头大力气也大,她被拖着走不了,无奈极了:“宝贝,你不能这样。”

    万岁喉咙里发出可怜巴巴的呜呜声,好像被抛弃的小孩。

    霜序一颗心被它弄得软得一塌糊涂。

    她以前对这类大型犬是很抵触的,付芸那些贵妇朋友们养的大多是西高地、博美之类可可爱爱的小型犬。

    可是万岁实在太通人性,每天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早晨会送她出门上班,有时候她在躺椅上看书,傍晚空气凉,它还知道拿毯子给她。

    她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舍不得一只狗。

    甚至异想天开,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把万岁判给她?

    但她知道不可能,贺庭洲养了它十年,感情太深厚,怎么可能拱手送给别人。

    她摸摸万岁的头,哄它:“你乖乖在家,晚上你爸爸就回来了。交给你一个任务好不好,你要看着他好好睡觉,知道吗?”

    万岁今天少见地不听话,咬着她裤脚硬是把她拖到她的狗窝,然后钻进去往外叼它藏起来的宝藏。

    先是沈聿送她的那对翡翠耳环,接着是沈聿出差给她带回来的珍珠项链、琉璃兔子摆件……

    霜序以为它这是主动上缴赃物,失笑:“我知道你藏在里面了,没关系,我没有生你的气。”

    万岁不吭声,扭头又回去掏。

    这次它把一个很精致的蓝色丝绒盒子丢到霜序面前。

    霜序目光凝在上面,万岁用鼻子把盒子往她面前拱了拱。

    她拿起来,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钻戒。

    无色钻石密钉镶嵌成的戒圈,托起一颗极为纯净的无瑕艳彩蓝钻,阳光从窗外打来,戒指在她指尖闪烁着熠熠光芒。

    结婚吗

    云盾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向来安静,除了键盘的敲击声与打印机工作时的机械声,几乎没有其他声响。

    这种安静被一道急匆匆的声音打破。

    “我找贺庭洲!”

    秘书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要拦:“抱歉,贺总正在跟副总裁谈事,您……”

    “谈什么谈!再谈他老婆就跑了!”岳子封风风火火地越过秘书的防线,嚯地一下推开办公室的门。

    正谈事的几个高管齐齐转头看过来,一脸震惊。

    沙发上的贺庭洲长腿交叠,左手撑着太阳穴,眼皮都没抬一下:“想试试我们公司的安保吗?正缺个练手的靶子。”

    岳子封站在那说:“妹妹要走了。回加州,以后都不回来了。”

    贺庭洲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手里的笔在文件上批划:“你的演技还不如徐桢,闲得慌就让他给你补补课,无偿。”

    “你不信?”岳子封说,“付姨跟沈叔知道你们俩那个事了,他们光明磊落一辈子,谁想到到老了要靠女儿卖身救自己,实在接受不了,沈叔气得高血压,付姨打了她一耳光,沈聿让她回加州待一段时间,散散心。”

    “她自己是不想走,但是现在国内没有一个人想让她留下来,她又被你伤透了心。她刚去你家拿了护照,不信你自己问问。”

    贺庭洲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掀起眼皮,无温的眼神盯着他。

    岳子封看了眼手表:“十二点的航班,沈聿现在都已经把她送到机场了。”

    贺庭洲盯他的目光冷漠又锐利,岳子封叹了口气:“可怜的妹妹,她最怕的就是被送走。”

    贺庭洲拿起手机,拨霜序的号码,是小廖接的。

    贺庭洲问:“她人呢?”

    小廖说:“小老板走的时候没拿手机,她说要回家拿护照。”

    话没说完贺庭洲已经撂下文件起身。

    岳子封说:“算了你别追了,这种不听话的女人就得给她一个教训……”

    说着贺庭洲已经走到他面前,他一个敏捷的跳跃躲开一步,两只胳膊防御地叉在身前。

    贺庭洲压根没搭理他,步伐里卷着风,径直从他身侧越过,大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知道这八成是岳子封的圈套,霜序不会做不告而别的事,但他还是想要立刻、马上找到她。

    超跑从云盾的地下停车场驶出,疾驰在高楼林立的街道上。

    贺庭洲攥着方向盘,心里想的是她陪在身边的那一个个夜晚,讲给他听的每一个故事,哼给他的每一首曲子。

    是她做的那碗没放盐的面,帮他洗头发时,落在他眉心的吻。

    是她握着他的手说,我想和你有很长很远的未来。

    一台白色跑车从对向车道擦肩而过,贺庭洲看向后视镜,下一个路口方向盘猛地左打,滑了一个弯折回去。

    霜序看到贺庭洲的车了,她怕又错过,想给他打个电话,从包里拿出手机,刚一摸就觉得触感不对。

    她把手机掏出来,按了下解锁键,毫无反应。

    那是一个跟她手机同型号的模型——她的手机被掉包了。

    在公司的时候还打过电话,有机会掉包她手机的嫌疑人就只有进过她办公室的小廖了。

    在搞什么?

    她匆忙靠边停下,把车扔到路边就往回跑。

    高跟鞋踩在柏油路面,风扬起了她的发梢,她不知道贺庭洲有没有看到她,只是本能地朝路口飞奔,想要在绿灯亮起前追上他。

    黑色柯尼塞格在尖锐的摩擦声中调头驶来,车子在前方吱地一声刹停,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贺庭洲迈下车来。

    她大喊一声:“贺庭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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