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道出门。
雨在昨晚半夜停了，脚下的小路带着雨后独有的湿润与泥泞。
上方的训练场一片热闹。
江牧不知从哪弄来一只激光笔，照在掩体墙上，哨兵们跟随移动的红点射击，最后三名包今日的洗碗活计。
红点忽快忽慢，在墙面上划出毫无规律的轨迹，引得哨兵们骂骂咧咧地追着开枪。
“说什么也不能当最后三名，太丢人了！”
“江队！别晃那么快啊！”
“卧槽，老子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人设要崩塌了！”
哨兵们哀嚎一片。
汪嘉钰站姿松散，游刃有余地随着红点移动，她的国王变色龙趴在狙击枪上，视线共享，几乎每发必中。
“汪嘉钰你作弊……”
段析嚎到一半，蓦地听见训练室背后的小路传来脚步声音，赶紧闭嘴认真射击。
谁知队长压根没看他们。
云昭也没打扰训练场上的人，跟坐在屋檐下的江牧打了声招呼，坐上车进城。
……
抵达疏导室门外面云昭不让他跟着进去。
“这是向导的事，你不好在场。”
谢途对她“过河拆桥”的行为无可奈何，“好，中午回去吃，还是我给你送饭？”
云昭扶着门下车，回道：“我回家吃，顺便换身衣服。”
“赵婶可能不知道你中午会回去，中午还是我来接你，饭拿到你家吃。”谢途隔着车窗道。
云昭冲他挥了挥手，“好，你快去忙吧。”确定关系后，他好像更加黏人了。
放在以前，如果有人跟她说s级哨兵是个粘人精，她肯定不会信。
云昭在他的注视下踏入疏导室大门。
大厅瞧不见等候的人影，显得格外寂寥。
她过年在这兼职的时候，疏导室还是门庭若市，预约排队的哨兵超级多，向导们整日忙都忙不过来。
云昭倒不操心。
向导和哨兵的关系当中，从来都是哨兵离不开向导。
他们不得不依靠向导。
等到忍耐不住，或者发生暴动，早晚都会过来，大概这也是白部长不着急的缘由。
她没走两步，一位穿着蓝色制服的身影朝她走来。
云昭认识他，特殊能力部门的向导接待员——向明杰。
是她当初来到基地时，接待她的那位青年。
“云向导，好久不见。”向明杰笑着同她打招呼。
云昭颔首：“好久不见。”
向明杰走在前面领路，“白部长他们在会议室，我带你过去。”
云昭跟在他身后，问道：“你调来内城区了吗？”
向明杰边走边笑着回道：“是啊，上个月调进来的，今年新加入的向导不少，需要有人带领他们熟悉内城区事务。”
“您可能也听说了，自从论坛上线后，过来登记和居住的野生向导日渐增多。”
向明杰顿了顿，“谁知刚来就遇到这档事。”
云昭心知肚明的点了点头。
向明杰知晓她性子内敛，带着她来到会议室门外，“白部长他们在里面。”
云昭向他道谢，推开门进去。
疏导室的会议间不大，里面几乎坐满了人，四名a级向导都在。
坐在上首的白部长起身，“来了啊，快坐。”
长型会议桌左边留了个座位，云昭冲着大家颔首后落座。
会议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云昭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那些视线里混杂着期待、忐忑，甚至还有几分隐约的敬畏。
她视线和那位长发飘飘的温柔向导对上。
云昭认得她，精神体是只垂耳兔的a级向导，叫袁岚。
袁岚愣了一下，冲她笑了笑。
向导群体（二）
会议间的谈话，不像开会，倒像向导们终于有机会倾诉，表达各自的看法。
起初，当黑暗向导的恶行被曝光，他们大多是难以置信与震惊的。
身为向导，却从不知道还可以控制哨兵。
一直坚信的美好背后，隐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暗。
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与不安。
他们害怕黑暗向导的行为，会让整个向导群体遭受质疑和排斥，担心哨兵们会因此对他们产生隔阂与不信任。
走在基地里，与哨兵们目光交汇时，总会不自觉地猜测对方眼中是否藏着怀疑。
这种无端的揣测，让向导在日常交流中都变得小心翼翼。
与哨兵之间那种默契无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
无法自证清白，干脆闭口不谈，等着上面给出方案。
主动联系云昭，是抱着一丝希望与期待的。
他们希望云昭在四大基地会议上，能够为向导群体发声。
也期望借助这次会议，找到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
让向导与哨兵之间的关系能够重回正轨，共同守护好各个基地。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
云昭安静听着，终于开口：“谢谢诸位的信任，我其实本就打算这么做。”
坐在对面的年长向导推了推眼镜：≈ot;我们只想要一个公平的对待。黑暗向导的存在不该成为质疑整个向导群体的理由。≈ot;
≈ot;没错。≈ot;
方成业接过话头，≈ot;如果因为一个特例就要监控所有人，那是不是每个哨兵暴走时，我们也可以要求监控整个哨兵群体？≈ot;
这个尖锐的比喻，让白部长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真这样做，只会激化双方矛盾。
袁岚柔柔地开口，“监控不是问题核心，而是我们能否证明，整个向导群体值得信任。”
“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名黑暗向导的出现，就能动摇整个群体的地位？”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包括白部长都没有出声。
云昭心知肚明，却知道这时候不能直接挑明。
因为向导太弱了。
废土时代的向导，被禁锢在基地，失去了血性，长久以来依赖着与哨兵的共生关系，逐渐在安稳中磨灭了锐意进取的锋芒。
当危机降临，竟无力以强硬的姿态自证，只能陷入被动的泥沼。
袁岚见无人作答，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总说自己是哨兵精神世界的守护者，可如今，连自己的地位都岌岌可危。”
“我们习惯了按部就班，习惯在基地的庇护下工作，却忘了提升自己应对危机的能力。”
这番话说得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白部长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缓缓开口：“大家不用过于担忧，下午会公布会议结果。”
“另外，白塔正在修建中，等建成后会建立完善的向导训练体系，如果有任何建议或意见，可以私下找我聊。”
作为领导，白部长一向温和好说话。
事关整个特殊能力部的信誉，他自然会在下午的会议上极力争取。
但这个节骨眼，他并不希望向导们生出其他想法。
至少现在不合适。
“好的。”袁岚非常聪明，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刨根究底。
云昭旁听全程，对这位极少接触的向导心生好感。
垂耳兔……很有想法。
此次事件或许不是坏事，让向导们意识到自身的局限与危机。
未尝不是变革的开端。
向导们的诉求说得很清楚。
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
想到在农贸市场失控那次，她身上其实有黑暗向导的特质。
用黑暗向导的身份，坐在这里和大家讨论黑暗向导带来的影响，她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下午的会议，她不止在为整个向导群体争取利益，也是为了她自己。
谈话到最后。
云昭声音很轻地说：“我明白了。”
……
谈话的时间其实不长，总共不到一个小时。
谢途估计还在家做饭。
云昭便没有给他发消息，她想起家里的衣服都是一些休闲服，思考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去购物中心买套新的。
开会应该穿得正式一点吧。
反正她现在不缺积分。
白部长最后一个从会议室里出来，与她一同往外走，主动提出送她回去。
外面没有公交站点。
云昭没有拒绝，道谢后上了白部长的车。
作为特殊能力部的负责人，下午的会议他当然也会参加。
但两人却没有聊这些，而是在聊白瑜。
白部长叹了口气，“小瑜自从出去后，隔三差五才发一条报平安的消息。”
老父亲的语气颇有怨言。
女儿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整天粘着他嘘寒问暖的小棉袄了。
云昭：“她倒天天跟我发，聊她遇见的趣事。”
白部长：“……”
云昭顿了顿，又说，“她这次出去收获很多，见识到外面的残酷，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