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测试出自己的能力极限，即便在320号南京那个污染区，撕裂天空的高度大约也就平流层左右。

    不尽快弄清楚，她连觉都没法睡。

    云昭仰着头，墨镜的视野里，太阳显得那么柔和。

    她微微抬起手，青绿色的荧光从指尖溢出，不远处却突然传来声音。

    “你打算做什么？”

    江牧不知何时出现，懒散地站在对面的帐篷门口，正打量着她。

    他这问话很有意思。

    【你打算做什么？】而不是【你在做什么？】

    云昭指尖一顿，如实回道：“我想看看天上有什么？”

    江牧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慢悠悠地走过来，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天上除了太阳，还能有什么？”

    “不如等其他人回来，趁着晚上凉快我们早点回去。”

    云昭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缓缓收回了手。

    他说得没错，避免出现变故，应该等所有人到齐再行动。

    江牧扫视一圈，没看到那个粘人精，“谢途人呢？”

    云昭摇头，“不知道。”

    可能以为她睡着了，出去弄肉。又或者，他发现异常，去探查情况了。

    江牧耸了耸肩，没太在意。

    一个身经百战的s级哨兵，还不至于在营地出事。

    他走到云昭边上站定，又问：“和你们队其他人联系上没？”

    云昭瞥了他一眼，举起手腕上的通讯仪，“我刚在群里发了消息，没人应，可能他们还在污染区没出来。”

    江牧瞥了眼她的通讯仪，零队的小群，安安静静，无人冒泡，最上面的消息是云昭发的“平安”表情包。

    他收回视线，慢悠悠道：“这么巧？我这边也一样。”

    “怎么都不睡觉？”远处又有声音传来。

    云昭听见声音抬头，见夏明昂掀开帐篷的帘子一角，露出半张脸。

    他同样没有睡下。

    考虑到哨兵的敏锐五感，休息区各处帐篷间隔差不多三十米。

    夏明昂的帐篷在最边上。

    距离有些远。

    云昭看不太清，便冲他招手示意他出来。

    夏明昂干脆拉开帘子，将自己暴露在烈阳下，朝着这边走来。

    他换了身衣服。

    破掉的风衣换成新的作战服，款式简洁利落，衬得整个人挺拔如刀。

    前提是忽略掉他那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和右耳一闪一闪的耳钉。

    小青鸟哼哧一声，小眼神里满是嫌弃。

    夏明昂走到两人面前，懒洋洋地插兜站着，“阳光太刺眼，帐篷里又闷又热，根本睡不着。”

    他说着目光落在云昭身上，稀奇道：“你戴着墨镜做什么？”

    “方便看太阳。”云昭嘴里边回话，边低头给谢途发去消息，问他在哪。

    江牧掀了掀眼皮，用余光打量着极远处的巡逻兵。

    作为头部作战小队，因任务需要，时常和增援部队打交道。

    营地的其他执勤兵面孔都不陌生。

    每个人都十分鲜活，撞见时点头问好，对答如流，除了人少，最为熟络的副官不在，看不出任何问题。

    但明明都是自己人，自家的营地，周遭的一切，总是给他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感。

    江牧找不出这种感觉的由来。

    他将其归于直觉。

    “你跑一趟，去通知伏姲和谢途过来。”江牧极其自然地对着夏明昂吩咐。

    夏明昂一点就炸，“当本少爷是跑腿的？你怎么不自己去？”

    云昭见两人又吵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江牧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转过头无语道：“你躲什么？还记得你是队长？”

    云昭被无处不在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

    通讯仪明明显示得满格，消息发出去，谢途竟然没有回复。

    这很不正常。

    她心里挂念着谢途，压根没听清，心不在焉地回道：“队长要管吵架吗？”

    不吵到她就行。

    江牧：“……”这个问题把他问住了。

    好在云昭很快反应过来，“没必要在这干站着，我们一起去找人。”

    ＊

    另一边。

    谢途去往医疗帐篷路上，在极为隐蔽的枯树干背后，又发现两株避役藤。

    这种温带植物只生长在南美洲，旧时代的国内都没有其踪迹。

    谢途蹲下身，指尖在藤蔓表面顿了顿，暗红色的叶脉在他触碰的瞬间骤然收缩，叶片边缘渗出粘稠的透明液体。

    在指尖微微发黏，凑近时能闻到一股极淡的腥甜味，像腐败的蜂蜜。

    很显然，这是污染区里的东西。

    难道和畸变种相反，避役藤在里面为变异体，出来后为正常植被？

    不可能！

    这种理论根本不存在。

    畸变不可逆转，从未听说过任何动植物变异后，还能回归本来面目。

    除非……

    谢途想起路上遇见的巡逻哨兵，以及刚才与伏姲对话的执勤兵。

    看起来太过正常。

    所有人都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做出最为及时且合理的反应。

    就像……信息里的段部长。

    谢途直起身，大步走向医疗帐篷，边走边再次拨通段部长的电话。

    他需要确认。

    只是信息交流，不足以分辨出来，但段部长作为他的直系上司，谢途最为熟悉，聊上一分钟，他完全能找出漏洞。

    “嘟……嘟……”

    电话与此前一样，拨通后依旧无人接听。

    谢途眯了眯眼，人已走到医疗帐篷门口，他一把掀开帘子，吓了里面的人一跳。

    医疗帐篷内空间开阔。

    两名负伤的哨兵躺在行军床上，一人赤着上身露出肩膀刚缠好的绷带，另一人平躺着架起受伤的腿。

    四名他们的队友守在里面，同时转过头，看清来人，齐齐站起身。

    “谢队……”

    谢途颔首，眼神巡视一圈，帐篷里果然没有医疗兵，他面色不变地开口：“去叫上其他人，我们马上撤离。”

    撤离？

    六人满脸疑惑，但下意识服从命令，其中一名哨兵站起身朝外跑去，“好的，我去通知他们。”

    谢途补充：“两个人去，别惊动营地的人。”

    “是。”

    两组小队，共十四人，分别隶属曙光基地和黎明基地。

    谢途没问他们与营地其他人的会面相处。

    人到了“安全”的地方，会自然放松警惕，能骗过他们，自然也能骗过这群哨兵。

    他在帐篷里等待集合，没等多久，熟悉的三人出现在视野中。

    “我们找了你一圈，你怎么跑这来了？”

    6号污染区（五）

    三人先去了伏姲的帐篷。

    她的帐篷就在斜对面、云昭的左隔壁。

    刚才他们外面说了半天话，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昭上前唤了一声，没有回应，她伸手挑开帐篷帘。

    ——空的。

    睡袋整齐地叠放着，东西都没被动过。

    云昭皱着眉，转头问他们，“伏姲回来过吗？”

    凭他们的耳力，应该能听见动静。

    江牧：“没。”

    夏明昂：“好像没，她下车后不是出去了？”

    任务已经结束，大家又没那么熟，伏姲去哪是她的私事，没人想起问一声。

    云昭想了想，点开通讯仪拨通伏姲的号码。

    不过片刻，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

    作战队员的通讯仪，二十四小时戴在手腕上，伏姲不可能听不见。

    云昭又等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她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两种可能。

    六号已经跟着她出来，或他们仍在污染区。

    前者惊世骇俗，守门人一旦能走出污染区，必将带来新一轮灾难。

    后者，六号故意制造出幻象，让所有人以为穿过门，走出了污染区。

    但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云昭转头，视线和身后两人对上，

    她想和身边的队友商量，又怕全被六号听了去。

    江牧神色凝重，他看了眼夏明昂，“去拿你的行军背包，我们去医用帐篷那边看看。”

    夏明昂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营地透着一丝诡异，二话不说跑向自己的帐篷。

    此处临时营地并不大。

    考虑到哨兵的特性，医疗帐篷位于最边上幽静之地，方便伤员休养。

    云昭和江牧等了片刻，夏明昂很快背着背包出来。

    “走吧。”

    三人绕过休息区，加快脚步朝着医疗帐篷走去。

    无论谢途和伏姲在哪，身为s级哨兵起码有自保能力。

    但那十四名哨兵，一旦以为已经脱离污染区，放松警惕后，不一定能及时察觉出异常。

    江牧走在最前，背影挺拔如刀，却绷得极紧，随时做好迎战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