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反反复复，红眼睛终于察觉。
它的声音充满蛊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存在，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你不该对我抱有敌意……】
领域中仅存的白雾在剧烈翻滚。
云昭很冷静，“同一个地方？所以你也来自雾织星？”
她不知道雾织星在哪。
宇宙中的辽阔无法想象，蓝星太渺小，也太偏僻，所观测到的星系都是他们过去的模样。
“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云昭不断重复这个念头，她的思绪很杂，不受控制地想。
是源头吗？
杀掉它是不是一切就结束了？
但要怎样才能杀掉它？
它似乎比以前见过的守门人都要强大。
云昭甚至不太确定，她对它的杀意，仅仅因为叔叔们，还是因为本能……
吞噬……
云昭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思维，不想被红眼睛察觉到。
【来自宇宙中伟大的种族，瞳影族……你母亲曾代表联邦与我族签署协议，联邦以外的地方，你们不会插手，所以我同意了你父亲的要求，护你安然长大。】
红眼睛似乎将她视为盟友，并不怕她知晓这一切。
而云昭在听到“你母亲”时，思绪出现一丝恍惚。
【这些低贱的残次品，竟然同化了你，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可以回去，他们必须死。】
云昭瞬间回神，变得警惕起来，“你敢！”
黏腻浑浊的声音回荡在她的意识海：【苟活的残次品本该被清除。】
【你该明白，联邦界限之外，从没有“共存”二字。】
【宇宙中遵循弱肉强食，低贱的生物只是养料，就如猪羊牛注定被人类蚕食，孩子，别执迷不悟……】
“你们所谓的瞳影族，就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
云昭浑身散发着阵阵寒意，“弱肉强食？那是野兽的法则，不是文明的底气。”
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锋芒，“你们把掠夺当真理，把屠戮当法则，凭什么自诩‘伟大种族’？不过是披着文明外衣的寄生虫！”
她是真的怒了。
“你说低贱的生物是养料？那你们靠吞噬其他文明苟活，算什么？是连养料都不如的腐菌！”
“联邦讲共存，不是因为弱小，是因为懂文明的根基从来不是毁灭，是延续！我母亲当年签协议，不是怕你们，是给你们留一线生机——可惜，你们连这点体面都不配拥有。”
“别再拿宇宙法则当遮羞布了。”
她眼中寒意更甚，“你们不是法则的执行者，只是灾难的制造者。”
【宇宙诞生千百亿年来，多少星辰生灭，多少文明崛起又湮灭？所谓的“共存”，不过是弱者抱团取暖的谎言。】
那道黏腻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怒意，只有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同情弱者是文明的枷锁，吞噬强者才是生存的捷径。】
【你当年不该跑出去，低贱的人种，用廉价的温情和虚假的守护，把你本该觉醒的血脉养得扭曲不堪。】
【是他们让你把“同类”当成了敌人，把“寄生”当成了归宿，这些扭曲你血脉的蛀虫，本就该在你觉醒的那一刻彻底焚烧干净。】
它始终认为，云昭对它的仇恨，是因为从小被人类灌输的思想扭曲了心智。
蝼蚁般的生物，用所谓的“亲情”“道义”编织出廉价的牢笼，将她本该漠视一切的血脉困在尘埃里。
这些年，它悬于星空之上，俯瞰着这片被污染啃噬的大地。
见惯了人类为了苟活而自相残杀：为半块压缩饼干挥刀相向的幸存者，为争夺避难所名额出卖同伴的懦夫，为一点资源就背弃誓言的“领袖”……
人类的贪婪与懦弱，早已刻进骨髓。
在它眼中，这样卑贱的种族，就不该存在于宇宙中。
6号污染区（三十五）
巨大的眼球投向逃命的装甲车。
伏姲死死攥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无数藤蔓如潮水般涌来，它们扭曲、蠕动，像活物一般追逐着猎物。
根本甩不掉！
突然，前方地面突然爆裂，一条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瞬间缠上车轮！
装甲车猛地一滞，车身剧烈倾斜，差点翻倒。
“下车！”伏姲厉喝一声，众人迅速踹开车门，翻滚落地。
只见装甲车的右侧轮胎离地半尺，悬在裂开的公路缝隙上方。引擎发出濒临报废的呜咽，最后彻底熄灭在一片死寂里。
前方，无数藤蔓从地底钻出，在面前交织成一道三米高的藤墙。
藤墙表面的鳞片状叶片缓缓蠕动，竟在几秒内幻化成粗糙的砖石纹理，与周围的废墟融为一体。
挂在车身上的江牧率先跃下。
他双脚刚着地，身后的藤蔓突然炸开，裹挟着劲风直逼面门。
江牧抬头看了一眼，侧身挥刀，看似漫不经心，却带着强大的力量。
谢途抱着人稳稳落在他身侧。
“还没沟通好？”
江牧望向依旧毫无反应的云昭，“上次因为被打断，我们没有得到有用信息。”
谢途将人抱得很紧，“我知道。”
红眼睛将云昭视为同类，只要能够进行意识交流，或许就能得知一切真相。
所以他才没有强行唤醒她的神智。
但不担忧是不可能的。
那东西就连青鸾都无法捕捉，可想而知有多强大。
“先将车子弄出来！”
车子的另一侧传来伏姲声音，以及打斗声。
车顶的几名哨兵早已一跃而下，连忙斩断缠住轮胎的藤蔓。
“贺叔，你别站那么远啊！这东西真恶心，杀都杀不完。”夏明昂的动静也不小。
两波人站在装甲车的左右两侧，被挡住了视线。
就在这时，前方藤墙中央的藤蔓突然向两侧分开，由变异藤形成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待看清那身影的模样，所有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江队……”对面的哨兵抖着嗓子下意识喊了一声。
只见，那身影穿着黎明基地作战服缓缓朝他们靠近，黑色作战靴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最诡异的是那张脸。
散漫的眉眼，唇角习惯性勾起的弧度，身形、样貌，连手中的双刀，甚至嘴角那抹散漫的笑都一模一样！
“有意思。”
江牧眯起眼，双刀在掌心一转，寒光闪烁，“交给我。”
假江牧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在真人做来痞气十足，此刻却显得毛骨悚然。
它缓缓抬起手中那两把一模一样的刀。
下一秒，两道身影同时暴起！
刀刃相撞，火花迸溅。
假江牧的动作快得惊人，每一招都精准复刻江牧的战斗风格，甚至比他更快、更狠。
江牧早有防备，双脚微分，身体重心下沉，双刀同时出鞘。
“锵”的一声脆响，四柄刀刃在空中碰撞，激起的气流吹得周围的藤蔓簌簌作响。
变异体的力量大得惊人。
竟与本尊不相上下。
江牧后退半步，“避役藤还能复刻实力？”
谢途也在观察假江牧的一举一动，“有一样他复刻不了。”
“我知道。”
白矖兽在精神领域中躁动。
江牧却不打算让孩子出来，再次飞速朝着对面进攻，“难得有机会和自己打一架，作弊可没意思。”
假江牧的路数和江牧一模一样，甚至预判了他的变招，刀锋一偏，直取咽喉！
江牧猛地后仰，刀锋擦着下巴划过。
他借势旋身，左腿如鞭横扫，狠狠踹向对方膝窝！
假江牧不躲不闪，硬接这一脚，同时反手一刀捅向江牧腰腹！
“操！”江牧猛地拧腰，刀锋擦着作战服划过，布料撕裂。
他借力后翻，落地瞬间右手刀脱手飞掷——
“嗖！”
假江牧偏头避过，飞刀钉入身后藤蔓。
然而江牧已经欺身而上，左手刀自下而上斜撩，直取下颌！
假江牧后撤半步，刀锋相抵，金属摩擦声刺耳。
两人角力一瞬，假江牧突然变招，刀身一旋，压着江牧的刀刃向下猛压！
江牧手腕一麻，刀差点脱手。
他猛地抬膝撞向对方手腕，假江牧松劲，江牧趁机抽刀，反手一记横斩。
刀锋划过假江牧胸口，带着腥臭味的液体渗出，但伤口几乎瞬间愈合。
“啧，麻烦。”江牧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眼神渐冷。
他再次欺身上前。
两道身影再次交错时，假江牧歪了歪头，突然开口，声音温柔得像亲人的呢喃。
“妹妹在问，你什么时候把白矖兽还给她？”
江牧的动作有一瞬间变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