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雾不答，几步就来到了楼梯口。

    上楼，转弯。

    即将到达浴室门口前，她放慢了步调，一是为了不被一门之隔那人察觉，二是她的脑子里实在是有些吵。

    蛮横无理的电子音在她脑子里开party，拉响了某种警报，一刻不停地念“警告警告”，吵得她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皱眉劝阻，“你别吵了，吵吵吵，福气都被你吵没了。”

    系统于是解除了警报，开口时，冰冷电子音突然变得人性化起来，阴冷情绪传达很到位。

    【宿主，请努力完成任务，不要进行无所谓的挣扎，否则——】

    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乔雾垂眸笑了。

    “如果我一定要杀了他呢？”

    【他是男主，你杀不了他。】

    【而且你也会死。】

    “哦。”乔雾不为所动，整个人贴着墙等待，脑子里和系统开启了另一个话题，然而手里的匕首握得越发紧了。

    浴室水声消失，窸窸窣窣的布料磨擦声响起。

    很快，浴室门把也被扭动，乔雾闻声抬脚往前，却在落脚前浑身僵直一瞬，陌生又熟悉的电流从身体内穿过，强烈疼痛将她席卷。

    哪怕只有瞬间，哪怕她勉力调整及时扶墙借力，膝盖还是直接弯曲磕到地板上去，发出砰的一声响。

    这道声音果然惊动了浴室内的人。

    他没有主动打开门，缩手前，甚至还扭动了反锁的按钮。

    乔雾单膝跪地，左手掌住匕首扶着墙面，右手五指打开撑在地面，她还没有缓过劲，无力垂头，缓慢喘着气，看着自己的冷汗一滴滴在地板上晕开水花。

    她听见面前的门扉里传来试探的声音。

    “……小姐，是您吗？”

    脑子里也传来声音。

    【我说了，请宿主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您将会继续品尝到电流的滋味。】

    乔雾缓慢咧开嘴角。

    又是电击啊……

    不理会系统那喋喋不休的警告，乔雾听见浴室里的人又问了一遍，并且声音离她远了不少，就知道他已经起了警惕心。

    怎么说，不愧是系统钦定的男主？

    明明是个oga，警惕性居然这么高。

    思索几秒后，乔雾正要开口哄人出来，一楼却又响起了门铃声。

    这次是院门。

    声音似乎传到了浴室里，里面安静下来，不再发出声音。

    想了想，乔雾忍着脱力感，安静从地上爬起，不太适应地，扶墙从浴室房门的走廊一步步无声退了出去，直下到一楼的沙发处，她才松了力道坐下去，再着重踩出声音往门口走。

    房门边有个观测屏幕，能看见院外，可乔雾才打开，院门的门铃声便消失了。

    大门门铃又响了起来。

    乔雾面无表情将匕首随手藏进观测屏下方垫子里，解了门锁一拉，外面赫然站着两个套着透明雨衣，身着统一制服的巡逻员。

    见她开门，两人都点头哈腰问好。

    在乔雾略带不耐的眼神中，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巡逻员开口，“乔小姐，真是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您，那个，看您院门没锁，我们俩就直接进来了，希望您不要——”

    乔雾拧眉，“说重点。”

    “好的，好的……今晚咱们别墅区出了事儿，作案嫌疑人逃跑了，还没抓到，我们是接到了鱼管家的通知，过来看看您的安全，顺便、顺便大概地查看一下您家有没有那人的线索。”

    乔雾原地不动，语气缓缓。

    “线索？这也是管叔给你们的通知？”

    说话那人闻言尴尬一瞬，姿态放得更低了，陪着笑。

    “……那倒不是。主要是已经报警，执法队那边人手又不够，主管就让我们也帮忙找找线索，出出力……”

    “……乔小姐，那嫌疑人说不定还在别墅区里躲着，您就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搜搜吧，就大概看下，几分钟的事儿，您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不是？”

    乔雾没回应，从自己敞开的院门收回视线，给人让了条道。

    两人很讲规矩，手里的电棒没松手，倒是主动脱下雨衣，边脱还边给乔雾讲他们了解到的某些细节，具体但不血腥。

    乔雾侧身沉默地听，眼睛余光却瞥见二楼走廊口藏着一抹黑色衣角。

    ……不会是他吧？

    想法电光火石之间，很快被乔雾压下。

    就算是他也没关系，她不会主动把他供出去。

    她会亲手杀死他。

    两人进了门，走廊那道衣角也消失不见。

    乔雾缓慢踱步跟在两位巡逻员身后，如先前所言，两人只是简单看看，一楼看完，她没跟去二楼，独自在沙发上坐下，恢复体力。

    当然，她也没说浴室里那人的事儿。

    楼上很快传来声音，模模糊糊的一声惊呼“你们在我家干什么”让乔雾不由挑眉。

    他家？

    沉默扯了扯嘴角，乔雾吐出一口气，没纠结，听着两位巡逻员连声道歉，最后又下楼回到她面前。

    他们自以为撞破了什么事儿，都默契没有问二楼那人，只说，“乔小姐，我们搜完了，就先不打扰您和，呃，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被注视的感觉强烈，乔雾抬头看二楼，大片黑色始料未及般退离视线，从她的视野里慌乱逃开。

    竟然还在偷听？

    乔雾垂眸，鼻间溢出冷漠哼笑。

    对两人点了点头，看着房门被带上，观测屏上两人说这话，披着雨衣踩进那辆小小巡逻车驶离后，乔雾转身，左手把毯子下的匕首摸出来，开口冲着二楼唤人，“你洗好了吗？”

    无人应答。

    几秒后，淅淅沥沥的水声再度响起。

    这是做什么，又洗一次澡？

    一个将死之人，洗那么干净做什么？

    还是说……他仍旧防备着她呢？

    眯了眯眼，乔雾把匕首握手里，侧放在身后，再度往楼梯方向走，蓦地，僵直和疼痛又一次袭来，且比上一次持续得更久更猛烈，让她一个趔趄，最终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啊，系统。”乔雾大脑空白，冷汗津津，下意识抓握着膝下地毯不至于狼狈摔倒，嘴上还不忘嘲解两句，“睡了十八年，你的能力见长，该不会是能量恢复完全了吧？”

    【宿主，】系统声音没有起伏，【如果不想因电击而死的话，请你放下武器。】

    “我不，”乔雾冷笑，说着，她打起精神，握着匕首艰难起身，又在下一秒浑身痉挛着跌回去，全身着地，连脑袋也不能幸免。

    【宿主，不要再无谓抵抗。】

    说完这句，系统便又一次沉寂。

    乔雾听见了，但她没力气回应，天旋地转，她脑子里的所有像被撕开了揉碎了再塞回去。

    不仅再爬不起来，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劲儿。

    缓了好久，她呼唤，“系统？”

    “系统？”

    脑子里寂静无声。

    “我要去杀他了系统。”

    还是安静。

    挣扎着翻身从地上勉强坐起，系统也还是没反应，乔雾先是看了眼二楼，水声依旧，他谨慎得现在也没出来。

    艰难爬到沙发边，再把自己挪上去，乔雾终于扔掉了匕首，瘫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很难受，她也没力气擦拭，全身力气都消耗殆尽，什么也不剩了。

    看来今晚是杀不了他了，乔雾想。

    没关系。

    至少把系统的底摸出来了。

    有的是时间。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浴室里的水声才终于停下，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在浴室至少待了一个多小时的人终于下楼，站在乔雾面前，满含歉意开口，“抱歉，我是不是洗得太久了？”

    “您一直在等我吗？”

    乔雾闻言抬头看他。

    他身上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换下，穿的是她从管叔房里翻出来那套纯黑色睡衣，显得腰细腿长的，效果很不错。

    那股淡淡血腥味儿也没了，蹿进鼻尖的是她常用的沐浴露味道。

    乔雾没问他为什么洗了这么久，只垂眸点头，面不改色撒谎，“担心你害怕。”

    她的体力恢复些许，虽然身上仍旧使不上力，但完整说几句话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洗好了，就去休息吧，挺晚了。”乔雾说。

    眼前oga点了点头，转身前却又出乎意料跪了下来，就跪在乔雾面前，哽咽着可怜开口，“小姐，您是个好人，求您让我留下来吧，我真的什么都会做，不管是烹饪还是园艺，我都可以，不会的我也可以学，求您给我一个工作的机会吧……”

    突如其来的哀求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感受着自己指尖的脱力，双眸紧盯着地上oga，盯着他被泪水打湿的双眼，盯着他咬紧的唇瓣。

    好几分钟，乔雾哼笑着仰头看向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