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她主动起身，“去看看我的脑子里，到底哪里发生了病变。”
……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基础的和深入的检查项目都做了一遍。
宋亦宛俯身撑在机器显示屏前，仔细查看，越看，脸色就越凝重。
她转头看向身边乔雾，语气很是不可置信，“……你脑子里，居然真的有东西。”
乔雾面无表情，“嗯。”
不止是宋亦宛很震惊，她自己也很难以相信。
在十八年前，系统刚进入她脑子里，每天在她脑子里面说话，要求七岁不到的她，为了所谓未来天命之子天命之女的爱情而搬到十八星时，她很不适应。
听着系统一遍遍地讲解，一遍遍地对她洗脑，乔雾问过很多次为什么。
但系统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很难理解，它语气中带着极致的狂热和躁动，好像促成故事中两个主角在一起，是多么多么神圣的、多么伟大的事业。
年纪尚小的她问系统，如果一个世界只有一对男女主，那她们这些人是什么？
系统回答她，是配角。
可是，既然是天命男女主，为什么还要配角来促成他们的相遇和相爱？
系统说，因为这是配角命中的事业。
它说，作为故事里最恶毒的女配，你，乔雾！你能为主角的爱情添砖加瓦，这是你的福气！
于是年幼的她就更加不能理解。
因为他的父亲曾经亲口告诉她，每个人都是自己命中的主角，都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发光发热，成就自己，没有人是别人的踏脚石，没有人是为了别人而生。
为自己的幸福和事业添砖加瓦，那才是自己的福气。
系统的劝导就来得更冲更急。
而因为常常对着空气说话，她也被父亲第一时间带去了医院。
各种检查下来，结果都显示她的身体都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她的症状并没有缓解，甚至还加重了，除了每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外，还会时不时抽搐倒地，如同被电击。
她父亲的担忧越重，直接放下了自己的事业，领着她遍寻广大名医。
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她都是正常的。
那些人检查不出她脑子里的东西，自称为系统的东西仍旧每日在她脑子里喋喋不休。
再后来……
乔雾垂下眼，回忆里血红一片。
“小雾，小雾！”
身旁的人推搡着乔雾，将她的思绪从血泊中拉了回来，乔雾抬头，惊得宋亦宛深吸一口气。
“你没事吧？”
“眼睛怎么突然这么红？”
乔雾拦下宋亦宛伸过来查看她状况的手，转身走向门口，“我去趟卫生间。”
卫生间的镜子前，乔雾掬起好几捧水淋上脸，冰冷的凉意还是难以冲刷她血液中的愤怒。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年前，她七岁生日的那天。
从她一出生就无比疼爱她的男人，就惨死在她的面前，无力倒在血泊里，被迫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乔雾好像又看见了那只染着献血的手。
她的父亲，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甚至还努力朝她探出指尖，妄图蒙上她的双眼。
系统那时候就在她的脑子里。
语气虚弱却又带着阴冷和兴奋，幸灾乐祸而又恶意满满。
“看到了吗宿主，记住了吗，这就是你不配合的下场。”
“你的父亲因你而死！”
“如果你还要坚持留在这里的话，那你驻在外地，即将赶回来的母亲，也只会是这种结局……”
熟悉的无力感又一瞬间覆盖上来。
乔雾紧握的拳奋力往下一砸，剧烈的疼痛传来，却还是难以压下这股嗜血的恨意。
她一定。
一定会把所谓的男女主通通杀死。
她一定。
一定会把系统碎尸万段！
回到房间里。
乔雾面容早已恢复平静。
宋亦宛第一时间看了过来，眼中担忧明显。
“我没事，”乔雾率先开口堵住宋亦宛即将脱口而出的关心，看向她手里那份刚出炉的检查单，“如何？”
“看着倒不是很严重，就是个小瘤子，一般来说，这种大小的都基本不用管，定期复查就行。”
宋亦宛言辞间带着犹豫，“但是结合你以前的经历……我也有些不确定，还是得把检查单传到主星那边，让她们再判断一次，图个保险。”
“而且它出现得太奇怪了，”宋亦宛重新看向报告单，眼神中带着审视，“以前给你做过那么多次检查，你都健康得跟什么一样，怎么这次，你说脑子可能有问题，它就真的有问题？”
摇了摇头，宋亦宛百思不得其解。
系统的事儿乔雾向来无法说出口，面对宋亦宛，她自然也没有尝试过解释，只倚着台面，接过那份报告单，看着上面米粒大小的东西，语气缓缓，“……我只剩三个月了。”
宋亦宛顿时看向她，瞪大了双眼。
谁会莫名其妙预测自己死亡的。
“不是我说你啊表妹，”宋亦宛语气震惊，音调不自觉拉高，“咱们以前努力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的吗？”
“我守在你身边这么久，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乔雾不语，她说的只是事实。
她没打算做系统的任务，如果三个月之内不能把系统解决了，那她肯定要接受来自系统的惩罚。
而作为无足轻重的配角，她的结局很可能和自己父亲相同。
死亡。
像羽毛一样。
看着沉默的乔雾，宋亦宛有些心疼，她又放轻语气，“别担心了小雾，这不还有我呢嘛，我们组建了这么久的团队，选的都是精英，又不是吃白饭的，这事儿肯定能解决，你别担心。”
“再说，舅妈可一直都盼着你回主星呢，还有我妈，我来的时候我妈就同我说了，要是你在这边出了事儿，她立马过来打断我的腿。”
“还有，你才多少岁啊，这么年轻，我们连你喜酒都还没喝上呢……”
宋亦宛絮絮叨叨，已经不知道把话题偏到了哪里。
乔雾扯了扯嘴角，就听她念经。
半晌，等人终于说完了，她站直身体，把手里的报告递回到宋亦宛手上，“交给你了，我的好表姐。”
“我就先回去了。”
“也行，”宋亦宛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这么多，我都说累了，也不知道你听进去没有。”
“嗯，听进去了。”乔雾往门外走。
“诶——”宋亦宛突然将她喊住，盯着她隐约又在往外渗血的绷带，“你的手又流血了，真不需要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吗？”
乔雾止住脚步，跟着看向自己的掌心边缘。
昨晚路星辰咬的伤口不深，血液早就止住，但刚才在卫生间里，她没控制好力道，或许又把伤口给震裂了。
眼眸中情绪翻涌，乔雾语气淡淡，“不用。”
会有人给她包扎的。
今天都好心放过他了，他总得做点儿什么回报她吧，除了包扎伤口，再顺带把背后的人给暴露出来就更好了。
她真的很讨厌躲在影子里的人。
但是……
乔雾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儿，她今天出门时，好像还随口对管叔承诺过，会在哪个医生那里打针来着。
记不清了。算了。
“对了，”乔雾想起来，神情严肃，“我最近脑子发病比较频繁，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最好不要说不该说的，要么就不要给我打电话。”
“否则……”
乔雾指了指自己的头，“被发病的瘤子知道了，它会折磨死我的。”
这份比喻成功让宋亦宛皱起了眉。
等乔雾都要出走廊了，她才追到门口，视线追着乔雾的背影大声问，“你下一针抑制剂什么时候打？”
“半个月之后。”
“三生花上次那批药到了，要不要……”
“往下发。”
“我能不能来蹭几顿饭啊，上次的馄饨都吃完了，想吃管叔做的红烧……”
“随你。”
……
从大楼下去，往停车方向走的时候，正碰见货车卸货。
一箱又一箱的银色复合恒温箱被专人搬运下来，小心翼翼，旁边还有不止一个人在指挥，记录，随时准备着上手帮忙。
每个恒温箱的侧面都刻印着同样图案，单一灵线流转间，勾勒出相依翩然的三生花瓣。
和大楼的标志图案一模一样。
乔雾早已看习惯，单单扫了一眼便离开。
回到家中。
钟摆的指针指向十一点半，精致摆盘的菜肴断断续续被端上桌，鱼管接过乔雾脱下的外套，“小姐，您今天在赵医生那里打疫苗了吗？”
“没有。”乔雾直白承认，“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