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并没有发现,还是在我之后下车的妹妹,撒娇询问佣人时,我才回头看了一眼。
嗯,的确不在。
但那又怎样呢?和我无关。
可之后,那个懦弱的蠢货好像消失了,这个“妈妈”很冷漠。
总有那么一瞬,让我觉得她和我是一类的怪物。
她会坐在那大片月季花前的秋千上,轻轻晃着,扬起头看着天上的飞鸟。
露出的纤细脖颈白皙又脆弱。
她也在想“鸟儿折断了翅膀会不会飞”吗?
但这个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不会。
我转身离开,不过她也没有理我。
从那天起,好像整个别墅的人都不再围绕着我和妹妹,而是都围绕在她的身边。
我无时无刻都能听见:
“夫人真美啊,娱乐圈的大明星们加一起也没夫人一个美!”
“夫人好温柔,好心善,好痴情啊!”
“夫人好大方!夫人简直就是财神爷下凡!”
“……”
好烦!
但莫名其妙的,天天听,我竟也就习惯了,默认了。
不过最让我烦的是,那个天天叽叽喳喳的女人做事毛手毛脚,还总爱偷奸耍滑。
“妈妈”变了之后,我和妹妹的饭菜、衣服、书籍等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让人生厌。
在这样的一番折磨之下,我开始观察起了她。
嗯,的确很美很美。
笑起来和看人的目光,的确都很温柔。
也的确很大方,就是花的钱都是爸爸的而已。
至于痴情……
那个爸爸没有回家,我看不出来。
我像个偷窥者,在每一个我熟悉的角落,用余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可能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但她从未分给我一丝视线。
永远都是那样疏离冷淡,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谁都无法触碰得到她。
但莫名的无比引人注目。
不止是我,还有那个冷淡聪慧的管家,那个看起来天真乖巧实则和我一样是个怪物的妹妹,以及别墅里的每一个佣人。
直到那天,爸爸回来了。
她牵起我的手,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接爸爸,她的手心没有歌谣和故事中说的温暖。
她的手心是温凉的。
虽然是秋季的夜晚,可别墅中的暖气并未关闭。
我抿着唇想着最近的生活待遇,最后还是点了头。
去吧,说不定她见到爸爸就又会变成原来的模样,原来的那般无趣又愚蠢,不值得他分去一丝心神。
秋夜的风透着丝丝缕缕的凉,听说她的身体很不好,不能吹夜风,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但好在也没多久,那个爸爸就出现了。
我一直盯着她,她也一直都是淡漠的温柔的。
总之,始终都没有出现他们口中说的“痴情”。
心口的一团郁气悄悄地化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是愉悦的。
瞧,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哪怕是她的丈夫。
不过别墅里的他们只说错了这一点,其他的都是对的,比如说:
她真的很美。
像秋夜里的月色,清冷,柔美,还透着若有似无的娇怜。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娇怜,因为月色谁也无法掌控。
爸爸自那之后也变了,顾家更顾她。
但我心中却越来越烦,因为他的存在,让我不能总时时刻刻的在角落观察她。
那天,她说可以让我去我一直都想去的中学。
甚至她还会送我和妹妹去学校,只是她只能送一个人。
那既然这样,就让她只能和我坐一辆车就行了。
折断了羽翼的小鸟,伴着挥洒在月季花田中的血腥,我回头看见了一个躲藏在月季丛中瑟瑟发抖的女人。
那天她拉着我去接爸爸的时候,好像说过眼前这个女人的名字,是叫宋月。
我的脸上有些甜腥,以往都是没有的,都怪这个宋月让我分了心,但我暂时还不能杀人,因为我的那个师父还没有教我。
可吓一个人,还是没事的。
宋月屁滚尿流地点头,一双眼睛满是恐惧。
就这样还以为能掌控我,真是又蠢又坏。
我指使着宋月把这几只鸟的尸体,塞进一辆车的尾气管中,而后将血液擦干净,就上了楼。
楼上喧闹不已,不用猜也知道是我那个妹妹为了明天的“独占她”而做出的事。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遇到她,她并没有难为我,我随意说的话她也都信了。
莫名的,我突然想起从小就伴着我的那个问题——
“鸟折断了翅膀,还会飞吗?”
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是“不能”。
那她呢?
她的羽翼已经折断,甚至还被囚禁在这栋别墅中,那她还能飞起来吗?
至少这五年里,她没有飞起来。
可……现在呢?
我总觉得,她会。
后来也果然不出我所料。
她果真做到了,她站在最高的那栋楼上,俯瞰着整座城市。
而当下我还是那个渴望长大的幼体期人类。
我自以为完美的手段,在她看来应当上不得台面吧?
毕竟当时她在爸爸开的车和管家开的车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不过我当时只以为她是因为讨厌爸爸,后来我才明白她是不喜算计到她的身上。
所以自那之后,我体内恶劣的因子,心中暴虐的算计,一丝一毫也没有沾染她身。
新学校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下了课后我听见了许多难听的话,我一直没放在心上。
直到那句——
“他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野种,亲妈跑了亲爸都不知道是谁。”
我想起身反驳,但渐渐的,我的心中也被这句话所肯定。
因为不是亲生,所以不像,不爱,不关心。
原来是这样。
手中的笔险些被我折断,但我猛然想起这是她为我定制的,虽然是以前那个愚蠢的“她”。
但和她有关的东西,我现在觉得太少了,所以我莫名地舍不得折断。
晚上放学,是贺城来接的我。
嗯,是贺城,因为他不是我的父亲,也就没必要喊“爸爸”了。
回家之时她换上了礼服做好了妆造。
原来真的会有人类的美丽,能足以让世人皆祈求的神明,都自叹不如。
我突然想起,后花园的那些月季。
红裙配红月季,应该很美很美……
她含笑和我摆手道“再见”。
我也第一次举起手,和她有了这种亲昵的互动。
真漂亮,但远没有她的特别,来的让人惊心动魄。
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贺家。
妹妹每天哭着,说她再也不会不乖了。
而我?
我说不清楚,我很复杂。
烦躁、思念、激动、喜悦以及一丝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种情愫是什么,我暂时不懂。
我只知道当贺城问我愿不愿意去找她时,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手就已经搭在了贺城的手上。
我愣了一会儿,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
就这样时隔三月,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她的眉间拢了些许疲倦,却依旧很美,似西子捧心。
我坐上了她特意给我定的小沙发,小沙发软软的,很符合幼体形态的人类。
听到她要和贺城离婚,妹妹跑的很快,然后被她圈在怀里,紧紧的。
或许我也该那样呢?
她的怀抱应该是温凉又带着属于她身上特有的香气的吧?
但我哭不出来,我只觉得心口好像长了一朵月季,还是花开的最盛之时。
我很开心。
以至于回到贺家,我看见了那个说我是“野种”的少年,也依旧含笑。
不过他没有笑,他躲在地下室里,只会尖叫。
太吵了,我很不喜欢。
他的嘴被我塞了很多的月季花瓣,然后我用针线一点点地缝合上。
我想,这样他以后说话,就能香一些了。
不会尖叫的人类,应该得到善待。
所以我给他注射了师父说的药水,他的骨头很快变得酥脆,轻轻一折就断了。
没多久,他就成了一堆适合做培育月季的齑粉花肥。
无趣。
师父教的方法太干净了,连一点点血腥都闻不到。
不过这种法子比较适合我的年纪,因为处理起来会比较轻松。
回到楼上,妹妹在玩华容道,我清洗着手上的月季花汁。
她也看出我做过什么,很是嫌弃,但唯独没有恐惧。
和我是一样怪物的妹妹,最会装乖了。
妹妹问我为什么不挽留她,如果离婚了以后都不能常常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