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少女许嘉珞伸出手反抱住姜宜，她问姜宜：“要不要走？”
“如果你想走，我们就离开这里。”
姜宜却摇头。
“她还让我签了一份协议。”
协议的内容简单又荒唐。
姜宜不可以离开许珩。
如果姜宜主动离开，需要将老家在姜宜名下的所有田地，房产，许珩给予姜宜的一切财产，以及属于姜宜个人财产的一千万支付给许珩。
而如果许珩赶姜宜离开，则需要支付姜宜一个亿。
那时候的姜宜觉得，这完全是爱意的象征。
所以不论许珩的态度如何转变。
那协议都表明着许珩真切地爱过她。
爱到根本无法忍受她的离开。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
姜宜根本放不下许珩。
于是姜宜继续留了下来。
一年又一年。
有过不甘，却又时常觉得不应该不甘。
毕竟靠着许珩，她得到了太多，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她自己，她的孩子，她的家庭。
都因为许珩，获得了原本终其一生无法享受的资源。
成为圈养久了的鸟雀，分不清是真的乐于享受这样的生活。
还是因为无形间被剪去了长羽，失去了飞翔的可能，只能迫沦为玩赏物。
直到几年后，才有了转变。
姜宜开始四处旅行，将注意力从许珩身上挪开。
写游记，拍所见，结识了许多朋友，经营的旅游专栏颇有起色。
许嘉珞重新在姜宜脸上见到了同往年相似的笑容。
终于又听到姜宜在视频里说，非常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
所以。
关于许珩那份协议可能包含的另一种意图。
许嘉珞从未对姜宜提起。
成为她独自藏匿的秘密。
·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来路与归途。
许嘉珞垂下眼，划开手机屏幕。
看向聊天界面。
最后的消息，是薄岁晴说的那句“等你回来”。
她没有回复。
许嘉珞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侧面的按键。
薄岁晴跟许珩，在同样优渥富贵的家族里成长。
那么薄岁晴对她。
那样对于信息素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又是否，真的是喜欢她的信息素，才一次次接近她？
说想见她。
说想维持关系。
说想住在一起。
说想成为朋友。
似乎一切节奏。
全都是掌握在薄岁晴手里。
姜宜说，不要让协议成为她的枷锁。
但她的枷锁，好像分明是……
思绪中断。
周芙的电话打了过来。
“嘉珞，还在跟伯母吃饭吗？代我问伯母好呀。”
“已经结束了。”许嘉珞问，“怎么了？”
“我是忘了问，饭局的事，咱们是彻底取消了，还是今晚再约？”
先前许嘉珞只是跟她发消息，说中午要陪妈妈，去不了了。
“……”
几秒沉默后，许嘉珞说：“不约了。我跟她随后综艺录制的时候见就好。”
“……行。”
不知道许嘉珞为什么突然变了心思，但周芙向来尊重她的想法，“那我告诉薄岁晴那边一声。”
挂断电话。
许嘉珞转身往大厅外走去。
坐进车里。
动作稍顿。
薄岁晴，已经完全入侵了她的生活。
不只是家里。
就连车上……也处处都有跟某人相关的画面。
——“不是……骗你。”
——“你来接我，你还抱我……”
——“我好高兴呀……”
许嘉珞安静了许久。
在发动车之前，她划开屏幕，点进导航。
将店名输入。
·
时间过去了近三个小时。
薄岁晴坐在地毯角落，身上还穿着先前出门时换上的长裙。
怔怔看着转动的秒针。
眼眶反复发热又平息。
分不清是因为看了太久，还是其他。
消息提示音响起。
薄岁晴迅速划开手机看去。
却是宋折枝的消息。
——“许嘉珞的意思是不想见了，直接随后综艺上见。”
“……”
下一秒，宋折枝的电话打了过来。
“是这样的，那边我沟通过了，许嘉珞的意思是今晚也不打算跟咱们碰面了，说要直接录制时见。”
宋折枝的声音有些不悦，
“原本我是不想闹得太难看，想着提前沟通一下会好一点。但既然她这么不客气，咱们也不必上赶着。”
“……”
“岁晴，在听吗？”
“在听。”
“你也已经吃过午饭了吧？”
“……嗯。”
在撒谎。
她根本没有胃口。
在许嘉珞不回消息地离开之后，一直坐到现在。
“那你就别管了，随后咱们直接综艺上见。”
薄岁晴应声，“我知道了，还有事，先挂了。”
放下手机。
薄岁晴伸出手，缓缓抱住了膝盖。
将自己蜷缩起来。
许嘉珞。
好像突然就对她变了态度。
是因为被妈妈撞见，所以后悔让她住过来了吗？
在生她的气？
气她非要住过来？
……
薄岁晴低下头，将脸埋进手臂间。
有点疼。
分不清是饿过头的胃，还是更往上一点的胸腔。
又或者，是都很不舒服。
裙摆被眼泪打湿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开门声。
薄岁晴一顿，没有动。
却随着许嘉珞进门的脚步声，熟悉的菜品的香气跟着飘了进来。
……
像极了她今天中午原本说想去吃的那一家。
解释
几份餐食盛在外带的锡纸盒里，热气儿打着圈往上涌。
烫在拎袋子的手指上。
许嘉珞换好鞋。
将袋子换了只手拎着，走进客厅。
目光捕捉到蜷坐在地毯角落的人，视线微顿。
怎么呆在那儿。
而且身上还穿着之前换好的衣服。
家里没有外卖食物的味道，桌上也没有外卖包装。
是出去吃过东西又回来了？
还是饿着到了现在？
过了这么久，许嘉珞觉得薄岁晴还没吃午饭的可能性其实很小。
但还是绕路去了那家店。
站在薄岁晴身后，许嘉珞看了几眼，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又睡过去了。
随后注意到了薄岁晴攥着裙摆的手指。
没睡着。
许嘉珞清了清嗓子，问：“你吃过饭了吗？”
她俯身将一旁可移动的小木桌拉过来，把手里的几大袋餐食放上去。
一边淡声解释：“我正好跟妈妈去了你说的店，所以顺路带了一点回来。”
薄岁晴没应声。
甚至没抬头。
但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了一声。
将里头的米饭和餐具拿出来，许嘉珞看了眼似乎不为所动的人。
默了几秒，又补充：“不是剩的。是额外点的。”
“……”
许嘉珞蹲下来，看着埋头不语的薄岁晴。
……
在闹脾气？
因为中午被她放了鸽子？
……还是不舒服？
许嘉珞伸出手，试探地按在薄岁晴肩上。
然后沿着脖颈前移。
想将薄岁晴的头托起来。
指尖挨到脸颊时，很快碰到了一片潮湿。
许嘉珞顿了一下，她用另一只手快速揭掉了自己后颈的阻隔贴。
很快捕捉到了因为oga的情绪波动，空气中隐约飘散着的信息素。
许嘉珞原本非常缓和的力道稍稍加大了些，“薄岁晴，你抬起头来。”
声音有些急。
听起来像是马上就要不耐烦。
薄岁晴一怔，依着许嘉珞的动作抬起了头。
面朝着落地窗，埋在手臂间许久的脸暴露在光线下。
如雪融时分，细腻瓷白的颊上尽是混乱的水痕，又掺杂着被捂出来的片片红痕。
浅银的眸子缩了缩，卷翘眼睫迅速微颤着垂下。
薄岁晴躲闪着，侧眸不去看许嘉珞。
因为觉得太丢人了。
许嘉珞给她带了饭菜回来。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她却自己躲在这里哭，还被许嘉珞抓到。
薄岁晴吸了吸鼻子，伸手胡乱擦了一下脸。
然后她转过头去，佯装做一切正常，去拆许嘉珞带回来的菜。
可外层塑料袋的结不知道是怎么打的，很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