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想跟你聊聊天，可以吗？”
“……可以。”
·
跟家人亲密相处这件事，在薄岁晴小时候是很常见的。
却随着小妈妈的离开，随着年岁的增长，变得愈发难得。
唯有在拍戏的时刻，借着演出角色的身份，感受过多次。
却总在脱离角色的一刻，只剩下空落落。
直到开始与许嘉珞接触。
像是慢慢地，重新找回了那种真心与喜欢的人亲昵的感受。
坐在沙发上，薄岁晴往旁挪了挪。
像她平日里对许嘉珞那样，轻轻靠在了薄时颂身上。
肩，手臂，都挨上。
然后，头也小心地靠了过去。
感受到了薄时颂稍停了几秒的呼吸。
薄岁晴眨了眨眼，默默伸手环抱住薄时颂的手臂。
彻底贴紧。
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是同样快速的频率。
薄时颂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被抱紧的手臂，又侧眸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人。
这样的角度，能看到瓷白的额头与细碎的绒发。
……上一次这样近距离，是什么时候？
……恍如隔世。
薄时颂闭了闭眼，稍稍挺直了脊背。
让薄岁晴的头靠得更舒服。
察觉到了这样的细微动作，薄岁晴眼瞳亮了亮。
几秒之后，她抿了抿唇，低声：“妈妈，你是喜欢韩纾姐姐吗？”
坦诚
问声落下之后。
薄时颂没有回答。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似乎紧贴的温度也随着冷场往下掉。
在气氛似乎要凝结至冰点时，薄时颂开口：“不是。”
“……”
感受着与冷然的回答截然相反的心跳声，薄岁晴眨了下眼。
但没有一丝未得到实话的挫败。
反而又将抱着薄时颂手臂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妈妈，不论如何……”
薄岁晴轻声说，“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薄时颂低垂的银色长睫抖了一下。
“……”
数秒之后，却突然问：“因为我同意了你跟她，所以你现在也想对我展现你的大度？”
因为她接受了许嘉珞。
所以带着感激，反过来表示也可以接受她与别人的关系。
如此作为置换。
薄岁晴听得愣住。
完全没想到薄时颂会这样以为。
一时没听到薄岁晴的回答，薄时颂说：“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为了感激她，做出这样压抑委屈自己的表现。
但语气听起来很僵，加上过于直白的话语，像极了不领情的冷硬拒绝。
薄岁晴呼吸微缓。
环抱着薄时颂手臂的手随之僵住。
放松了力道。
却在彻底松开之前，突然又想到。
——“话语是误会的根源。”
亲口说出的语言，也常常会带有歧义，词不达意。
但是……
这并不意味着应该摒弃沟通。
反而，尽管可能被误解。
也要尽量勇敢地表达。
或许，就会收获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答案。
是薄岁晴在与许嘉珞的相处中无数次印证了的事实。
薄时颂紧着后牙，感受着手臂上抱着的手缓缓松开的力道。
就像是被戳中了心思的心虚。
却在下一秒，倏然又抱紧了回来。
同一时刻，听见薄岁晴的声音：“不是。”
语气轻却坦诚地，薄岁晴说：
“我不是那样想的。就算……之前妈妈没有接受许嘉珞，我也会像刚才一样。”
“……”
薄时颂没有回答。
薄岁晴却感受到了她加快的脉搏。
许久之后。
薄时颂说：“那个alpha……让你永久标记了她？”
反应了一下薄时颂是在说什么，薄岁晴应声：“嗯。”
“她永久标记你了吗？”
“没有。”
“……”
薄时颂再次沉默起来。
薄岁晴仰起头，悄悄看了眼薄时颂。
长睫笼罩的眸底，被睫羽筛过的光影像破碎的涟漪。
不知是在想什么。
却莫名让薄岁晴觉得心口有些发紧。
于是她挪了挪身子，靠的更近了些。
温热柔软的呼吸随之洒在脖颈处。
薄时颂下意识不适应地偏了偏头。
薄岁晴注意到了，随即顿住动作。
有些犹豫地，想着或许这样做有些过了。
但在薄岁晴挪远之前，薄时颂交叠起双手，在动作之间，不经意似的夹住了薄岁晴的手。
薄岁晴停住动作，没再挪动。
眼睫眨动，安静看向薄时颂的脸。
捕捉到了薄时颂神情中的放松。
以及一丝很快被掩饰下去的，稍纵即逝的满意。
……
好像。
真的跟她以为的，不太一样。
太多思绪从脑海中闪过，混杂着多年来的许多个瞬间。
薄岁晴突然回想起，在许家老宅的时候，与许嘉珞共度的夜晚。
那时候，她说了许多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说的坦诚话语。
也从许嘉珞那里，得到了从未想过的答案。
闭了闭眼，薄岁晴问：
“妈妈，你不希望我在别墅过夜……”
语气小心，却又直白地，薄岁晴问：“是因为不想我像刚才一样……打扰你吗？”
“……”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希望？”
薄时颂蹙眉，“是你自己不愿意留下——”
薄岁晴微怔：“我没有！”
两道急促声音交替响起。
两人接连一愣。
薄岁晴眼睫眨动，一幅画面自脑海中闪现，停顿。
——灯光映照下的沙发处，脱力跪趴在薄时颂膝上的陌生alpha。
——以及，被浓烈信息素充满的空间。
那是第一次，她撞破薄时颂与其他alpha。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正确面对，所以直接选择了离开。
后来，薄时颂完全没有联系她。
第二天，薄岁晴便回家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先拿到了租住的公寓。
而薄时颂完全没有挽留她。
就像是，在赞同她这样“识趣”的行为。
却在此时此刻，才从薄时颂的回答里觉出了不对。
“妈妈，”薄岁晴说，“我不在别墅过夜，是因为我以为……你想多一些私人空间。”
“……”
几秒后，薄时颂皱眉说：“……不是觉得恶心？”
薄岁晴愣了愣，睁大眼睛直起身，“不是！”
“……”
薄时颂拧着的眉舒展了几分，倏然怔住。
回想起多年前，她在沙发上抬眼看去时，恰好看到的女儿仓皇离去的背影。
那时候，因为薄岁晴动作得太快，薄时颂并没能看到薄岁晴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通过那一刻不肯多留似的步伐，当晚的一夜未归，以及在次日迅速收拾东西离开的举动。
薄时颂自以为足够读懂女儿的意思。
是排斥，是厌恶，是不能接受。
所以沉默，所以放任，所以疏离。
可是现在……
从记忆中回神时，薄时颂听见薄岁晴说：“妈妈，我当初那样，只是不想打扰你，只是因为……”
顿了一下，薄岁晴微微吸了口气，继续：“因为我爱你，所以希望你开心。”
“……”
没有得到回应。
薄岁晴垂下眼。
因为坦诚的话语脸耳发热，几乎没勇气去看薄时颂的脸。
在她以为不会听到反馈，想要转移话题时。
身旁久久未动的薄时颂倏然抽出了被她抱着的手臂。
将她抱进了怀里。
·
彩排结束。
回到休息室。
周芙关上休息室的门，看向前方正喝水润嗓的人。
视线落在许嘉珞脸上，很仔细地看了看。
“周芙姐，”迎着周芙的视线，许嘉珞问，“……我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周芙摇头，“没有呀。”
许嘉珞不解：“那为什么这么看我？”
“只是觉得……”斟酌了一番词汇，周芙说，“好奇妙。”
这样的话，多日前，在头一次撞见许嘉珞与薄时颂的争吵时，周芙也曾说过。
如今再讲，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含义。
“说实话，我以前试想过，如果嘉珞你谈恋爱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是什么样子？”
周芙摇头笑笑：“我没想出来。”
因为感觉实在太难设想。
向来清冷无波，镇静理智的人，谈恋爱的话，会不会也是这样冷静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