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头的人说，大学生是最厉害的，是凤凰。
“这是哪里来的小要饭的，都要馊了。”
沈时英话一出，几姐弟都笑了。
沈珍珍指着沈盼睇说：「小要饭的。」
“那你就是小小要饭的。”
沈水鸣不解：“我才是小小，她是小小小要饭的。”
盛丽从田里回来，累得要命，在门口听到，孩子们的话：“你们一个个的，嘴巴里就没能有点好话。”
家里的晚餐，是沈时英烧的，沈家早就分了家，他们一家人过日子。
不分家，这桌子上是坐不下去的，他们一家就有六个孩子。
要不是沈时英入了秋要嫁人，农忙时节她是要去田地里帮忙的。
桌上的菜色没什么新奇的，主食是红薯粥，沈好稻说明天煮干饭吃，天天吃红薯有些烧心。
因为农忙，菜比平时好一些，还有炒蛋，炒了三个蛋，摆在沈好稻面前，与沈盼睇离得远。
村里头不是没有人动过卖冰棍的心思，不过借不到二八大杠，这生意就是做不起来的。
家里头没另外给沈盼睇钱，她要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因为她想上初中的事，跟父母吵了一架。
沈盼睇从存在感不强，到惹人讨厌，不懂事、不听话。
两个姐姐觉得妹妹恁不懂事，家里头已经这样难，她还偏偏要上初中。
初中她们都上过，也说了要是不懂来问她们就好了，妹妹偏偏要跟爸妈杠上。
爸妈要养六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
她们不知道，听她们那样一说。
沈盼睇就更加不明白，两个姐姐都上初中，弟弟也要上初中，为什么就是她不行呢？
她偏偏就是要上学去。
沈时娇还劝过三妹，她听学姐讲，有的人忙前忙后一天，冰棍都化成水，不值钱了，亏本了。
她的那个学姐是中专生，以后就是有铁饭碗的人。
人家懂得多。
沈盼睇一个小学生，就是比谁都倔。
她还不是为了她好。
跟盼睇差不多大的水鸣，就安分多了，盼睇一个女孩子比男孩子还要不老实。
两年初中读下来，沈时娇也没觉得自己学到了些什么，就是每年都花了钱是真的。
明明可以省下来那些钱的，不读书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大人们对小孩子没有什么话要说。
吃完饭沈水鸣扯着沈盼睇的衣服：“姐，我跟爸妈说我不读初中，你别去卖冰棍了，二姐都说赚不到钱。
走在去溪边的乡边小路上，沈水鸣说出了自己觉得聪明的决定。
“沈水鸣，你是不是傻的？”盼睇的手摸上自己弟弟的额头，也不是摸，而是背着拍了一拍，“还说你洗过澡了，这额头也是粘哒哒的。要不是我让你带上干净衣服，就要被你蒙混过去。”
沈水鸣说自己回家冲冲澡也是一样的。
才不是不爱干净，他就是要等天黑了再洗澡，睡觉前才清爽。
“你要是真这样跟爸妈说，就是在害我。我才是要白费，你是信你二姐，还是信我。”
“我当然信姐！”沈水鸣毫不犹豫。
姐是会带着他掏鸟蛋的人，二姐不干这事。
姐姐还会教他算术题。
沈盼睇：“我会赚到学费的，你自己上点心，别上不了初中。”
想想三个姐姐都上了初中，自己上不了初中，那也太给沈家人丢脸了，沈水鸣站直说绝对不辜负使命！
等开学，他就是要带着弟弟妹妹去上学的哥哥了幻′想-姬？更新！最-快。
之前都是姐姐带着他去上学的。
沈盼睇说自己能赚到钱，沈水鸣就将说不读初中的事抛在脑后。
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把弟弟妹妹弄丢。
颇为烦恼摇摇头：“小屁孩们就是麻烦。”
双抢
从六月初六放假，到七月初一双抢结束，沈盼睇攒了五十三块钱。
多是初十开始赚的，农忙的那二十天，均下来每天都有两块出头。
批一百支，到批一百五，再到批两百支。
沈盼的脚丫从一开始的气泡，到后来都有些习惯了。
农历的七月初，看公历已经是八月。
暑假过去了一半。
五十三块钱，三个学期的学杂费还有的多，加上之前攒的钱，能够四个学期。
不过……
学费负担不起，不会连粮食都不给自己吃吧！
沈盼睇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到——要是不给粮食，那可没有四个学期。
不能躺着！
沈盼睇起了半个身子，看着自己的脚。
下了两天雨，休息了两天的她，有些提不起劲来。
外面的天气是晒，可农忙结束，大家也是真的抠。
卖过一天两百支，再让她回到一天几十支还可能不赚钱的日子，沈盼睇还真的有些不想做。
她不是没有在不农忙的时候卖过冰棍，实际上挣不到什么钱。
要是突然来场雨，还能血本无归。
没有自行车的她，只有趁着农忙的时候能挣钱。
过去的两年也是这样的。
那两年卖冰棍挣十块钱，第一年两块钱，第二年八块钱。
今年拼一拼以为能挣二十顶天了，没想到给她挣了五十三块钱，里头有十二三块钱是水晶糕挣的，那冰棍也是赚了四十块钱的，抵得上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你挣到学费没？”
前两天下雨三妹没出门，这都晴了三天了三妹还不出门，见她还躺在床上，沈时英有些可怜这个妹妹：“姐姐给你出一块钱，还有二十天，你再凑凑？”
沈时英又摸出来五角钱。
“姐，我不用你的钱，这你自己留着用。”嫁人的姑娘，可不太自在，“还有二十天呢，我不是丧气了，是有些累了，天天跑出去不觉得累，一躺下来就不想动。就跟昨天妈说得一样，一身骨头都散架了。”
「人小鬼大。」沈时英没有收回去，读书不是没有用，是没工作没什么用。
家里头没有门路，初中生都找不到什么工作。要是考得上中专高中大学，那也是不一样的，“还是先把学费凑上。”
其实念得了一个学期，念不了两个学期。
夏天可以卖冰棍，冬天能有什么钱给她赚？
可盼睇的坚持，让她拿出了这一块五。
盼睇不要这个钱：“这学期学费我有了，我躺着是因为我好逸恶劳……我不急着这钱。”
十几块钱的学杂费，妹妹攒到了？
沈盼睇想起来妹妹之前就有几块钱的存款，这事她没
跟爸妈说过，要是跟爸妈说妹妹是守不住那几块钱的。
盼睇这名字，是因为盛丽先头已经生了两个女儿。
第三个还是女儿，才取的这个名字。
沈盼睇，是不被期待的那一个。
沈时英知道妈不太喜欢妹妹，跟珍珍比起来，两个人的待遇天相差地。
珍珍跟水兴是龙凤胞胎，盼睇与水鸣相差了一岁。
妈对待这两个女儿，应差不多的态度才是。
可却不是这样的。
沈时英的记忆里，盛丽没有给盼睇吃过整个的鸡蛋。
沈好稻也喜欢小闺女，取名珍珍，就是珍宝。
因着沈珍珍，在村里头沈好稻还有个宠闺女的名声呢。
买东西——我给我闺女买的这闺女里头，应当是不包括沈盼睇的。
也不是可以忽略，只是不太在意。
“姐，我们家什么时候会有自行车？”
「自行车？！」
这个妹妹到底在想什么，算上自行车票，怎么着都要两百块钱才有一辆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