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和于晴晴说着话的时候，隔壁桌的人也出声，互相打着招呼。

    “同学们，去操场集合了。”张老师敲了敲门，宣布着。

    早读时间之后，是早操时间。如果遇上特殊的事情，就会变成集会。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是需要举行开学大会的。

    开学大会，除了学校领导发表一些老生常谈的演讲之外，最受人关注的，就是学生表彰环节了。

    每一个学期，都会在开学大会上，表彰上一个学期表现优异的同学，除了发奖状，成绩排名在年级前十的同学，还能领到学校发的奖学金。

    苏晚拿到了好几张奖状之后，还拿到了一等奖学金，五十块钱。

    这个时候，五十块钱，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五十块钱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几乎够她一个学期的所有开支了。

    不过，苏晚并不打算用这笔钱，她攒了起来。

    苏晚虽然决定要脱离余家，与江秀莲保持距离，但她现在并没有“清高”地不要江秀莲给的钱，她现在用的钱，仍然是江秀莲给的。

    苏晚已经想清楚了，她和江秀莲的母女关系，是无法改变的。

    那么，在她未满十八周岁之前，江秀莲负责她正常的生活开支，这是理所应当的义务和责任。

    同样的，在日后，江秀莲老了，她也会主动承担起给江秀莲养老的义务。

    不管对于现在的江秀莲，还是对于以后的苏晚，这都是与生俱来的责任，是法律赋予的义务。

    所以，苏晚并没有因为自己已经下决定要远离余家了，却仍然花着江秀莲的钱而不好意思。

    她从江秀莲那里，只要基本的学习和生活开销的钱，其他的，她自己会挣。

    开学之后，苏晚一边学习，一边完善、执行自己的挣钱计划。

    在学校的时候，苏晚又将她画好的童装设计图进行了小调整，让设计的衣服更加的新颖好看。

    周六下午放学的时候，苏晚并没有回余家。

    尽管是她自己已经安排好了的，但因为之前没有告诉江秀莲，苏晚打了个电话回家属楼，让赵婶转告江秀莲她不回去的事。

    周日上午，苏晚特意翻出了她在首都买的大衣穿上。

    苏晚身材高挑，亭亭玉立，穿着驼色的大衣，更添了稳重、知性的气质，身上的稚嫩的学生气褪去了不少。

    这样的着装，也更符合她将要去做的事情。

    ……

    韩副厂长

    相比于其他的大厂来说，城西的纺织厂规模比较小，位置也有点儿偏。

    苏晚下了公交车，又走了将近十五分钟的路，才到纺织厂。

    苏晚将在路上买的汽水饮料和饼干递给门卫大爷，跟他打听着厂里的情况：

    “大爷，今天哪位领导在呀？我想找领导谈点事。”

    得到了苏晚东西的门卫大爷，笑眯眯地说：

    “副厂长和车间主任都在呢，就在后头的办公楼里，进门左拐就到了。”

    近两年也经常有外面的人来厂里谈生意的，门卫大爷也见怪不怪了。

    虽然觉得这次来的这个姑娘看着年纪有些小，但大爷也没多问。

    多人来谈生意，厂里有钱赚，就有能力给他们这些工人发福利了，这是好事啊！

    门卫大爷说完，就拿出来访人员登记表让苏晚登记，还好心地领着苏晚走了一段路，对着办公楼的方向介绍哪个办公室是副厂长的，哪个是车间主任的。

    “……请进。”

    苏晚打开门，看到正对着门口的办公桌后，一个人正埋头翻看着资料。

    “您好，我找韩厂长。”苏晚将“副”字省略掉了。

    一些看重名头的人，虽然是副的，但却很介意别人这么称呼他。

    苏晚也留个心眼。必要的时候，适当地拍一下别人的马屁，虽然不敢说一定有用，但也没有坏处就是了。

    “嗯，我就是。你先坐着。”韩副厂长头都没抬，翻数据的手也没有停。

    这一个照面，苏晚对韩副厂长也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周日值班，没有大喇喇地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而是头也不抬地忙活着；听到别人称呼他为韩厂长，也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情。

    这样的人，应该是踏实办实事的。

    苏晚心中了然。

    这样的人，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寒暄和拍马屁，他看重的，是你的东西有没有价值。

    苏晚觉得，这次成功的可能性，应该比前几次大。

    趁着韩副厂长还在忙着手头的事，苏晚也暗暗斟酌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同志，抱歉，久等了。”

    说着，韩副厂长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拿起暖壶倒了杯水，放在苏晚面前，也不多做寒暄，直击主题地问道：

    “小同志找我有什么事吗？”

    韩副厂长看着五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给人的感觉，就是精明能干那一卦的。

    见此，苏晚也不多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韩副厂长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却诧异得很。

    以往，来工厂里找他们谈生意的，都是订货，来买东西的。

    这还是第一个要卖东西给他们的，还是卖设计图的，这的确是新奇了些。

    苏晚在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将设计图摆放在桌子上了。

    见韩副厂长听了她的话之后，并没有马上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苏晚将图纸递到他面前：

    “自从实行计划生育后，大家养孩子也越来越精心了，孩子金贵了，也都舍得花钱打扮孩子。”

    “但是，咱们的市面上，孩子穿的衣服却很单一，样式也很老套。”

    闻言，韩副厂长点头。

    家里的小孙子两岁多了，穿的衣服几乎都是家里的人做的。

    不是舍不得去买，而是买不到满意的。与其花钱凑合着买，还不如自己做呢。

    但自己做，有一个不好，那就是要花很多的时间，费时费力的。

    “这是童装的设计图，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

    韩副厂长拿起设计图，一张一张地看着，心里也有了思量。

    要说设计师，他们的工厂里就有好几个，不过，他们画出来的设计图，可都老套得很，没什么新意，销量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了。

    这几年，工厂的效益越来越不好，他曾提出，去学校里招几个懂设计的，给工厂注入新鲜血液，说不定能带来生机。

    但是，在他提出的时候，就被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一个萝卜一个坑，在工厂没有变好而是变差的情况下，招人进来，就意味着有人要走，那谁愿意啊？

    在工厂里上班的人，尤其是那几个老设计师，他们在厂子里久了，积累的人脉也都不少，关系错综复杂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为了这个事，韩副厂长和厂里的其他领导班子磨了好久，但其他人就是不松口，事情就僵在这儿了。

    刚刚，韩副厂长在看上个月的账本，不出意料的，收益又减少了。

    他正苦恼着怎么解决这个困境呢，苏晚就来了。

    ……

    合作

    苏晚的到来，的确给韩副厂长提供了一个思路：不招会占名额的设计师，但可以购买外面的设计师的设计图啊！

    韩副厂长看着手上的设计图，心中的想法越来越明晰。

    这个姑娘拿来的设计图，能看出来在设计技巧上有些稚嫩，但色彩的搭配和设计样式的新颖上，却是不可多得。

    每件衣服，不再是以往朴素简洁的风格，而是有着多种色彩搭配、可爱的图案、俏皮的装饰。

    就是他，一个注重工作的大老爷们，都想买一套这样的衣服带回家，给孙子穿，更何况是那些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的人呢。

    韩副厂长越看越喜欢，不过，面上仍然不泄露一丝情绪。

    苏晚将每件衣服的设计亮点都介绍了一遍后，就停下来，平静地等待着韩副厂长的反应。

    其实，到了这里，苏晚已经很满意了。

    她进办公室后，说了这么久，韩副厂长都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甚至是直接打断她的话，这就已经很好了。

    开学之前，苏晚去的那三间纺织厂，他们的态度，非常高高在上，有两个在苏晚表明来意的时候，就直接摆手打断苏晚的话。

    还有一个，全程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苏晚说是说完了，但也只是完了而已。对方完全是把她当任务在应付，应付地听完了，也就将她打法，再没后文了。

    苏晚也大致猜到了这个接待她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一些国营的工厂，也意识到了效益不好，要改革的问题。

    改革，改什么？该内部的管理制度，改对外的态度。

    放开市场后，许多开服装店的个体户，会来纺织厂订货。

    以往，纺织厂内的人有着铁饭碗，有些人自然觉得自己比这个个体户高人一等的，对来订货的个体户也就总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了。

    因此，纺织厂改革的时候，自然也会重视这方面了。

    但，过去的几十年来，在国营工厂上班，是一件很有面子、让别人羡慕的事情，许多人都把这当成是一份荣耀，能让人仰视羡慕的荣耀。

    这个延续了几十年的观念，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