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伯伯再见。”
……
其实还没等他们吃完晚饭,那些流言就被人解决掉了。
直播平台和论坛内,以及其余大大小小社交平台,凡是传播了相关不友好的发言,全部被禁言封号处理。
不是一个人能同时做到的事。
系统告诉许玉潋的时候,他已经好几个小时没看手机。
因为另外几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件事,专心拉着他去准备晚饭,似乎是在等一切风波都平息下来,再把他放归大自然。
十分平静的一个深夜。
许玉潋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发了消息,总之他看也没看。
沉默着,心情陷入了某种复杂的迷宫。
凌晨。
他自己一个人,偷偷收拾好了行李,出了门。
没有目的地。
脱下了长裙和假发,穿着普通到不行的衬衫和长裤,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他脚步缓缓地离开了顾少连所在的别墅区。
许玉潋不知道这里的面积会这么大,走了很远才离开小区。
沿着路,漆黑的夜里,能把各种细微的声音听得清晰。
他循着水声走到的河边,松了口气般,倒在那些草坪上,柔软的发丝凌乱地铺在草面,他眉眼倦怠。
“我是不是要离开了。”许玉潋问,“像原剧情那样描述的,没了呼吸。”
说完,他仿佛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弯着眼和系统小声吐槽道:“但是好可惜,我还想去看海呢,本来想着还完钱就去的。”
“你知道,亲戚叔叔他没有遵守承诺,但他以前从来不会那样的。”
繁星点点,闪烁不停。
如同沉默注视着天地的逝者灵魂,无声传达他无法再说出口的想法。
在这个副本里待的时间不算短,受到对方的照顾也确实不少。
许玉潋摊开手,倒映着夜空的眼眸里,不知何时渐渐蓄起了水光。
他说:“我想着,说不定他其实一直在海边等我呢,就像我们蝴蝶那样。”
总是盘旋停留在原地。
振翅,落空,反反复复回到记忆中,相伴的曾经。
“不过应该没机会了吧。”
河边的风很大,过长的草地被吹得簌簌作响,又似乎不只是风吹的声音。
许玉潋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他坐起身,毫无防备地,和身后的人对上了视线。
“潋潋,我找了你好久。”
本该在比赛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薛傅韫风尘仆仆,将他拥入怀中。
许玉潋以为他会问自己为什么会待在河边,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但他没想到,薛傅韫做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举动。
一张车票。
通往最近的临海城市。
男人轻吻他湿润的眼尾,语气轻柔,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还好来得不算太迟。”
“薛傅韫。”
“嗯?”
凌晨三点, 车厢内,灯光摇晃。
外面零碎闪烁的白炽掠过,和书里描述的流星很像。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那。”
许玉潋垂下眼。
他忽然发现, 其实许愿不是实现愿望的必要条件。
因为会有奇怪的好心人, 在你从未吐露过心事的情况下出现。
例如毫无预兆出现的薛傅韫。
许玉潋靠在窗边,玻璃上倒映着他秀气温润的模样, 薛傅韫转过头,视线与他在倒影里对视。
“很想知道?”
“嗯。”
认真到有些执拗的回答。
断掉的聊天再次接上,问话声轻得几乎要藏进风里,像电影里主人公的念白。
空荡的车厢里,广播声从远处传来, 预告着他们即将到站。
细白耳机线连接二人同频的呼吸,少年流动的眸光里, 藏着他内敛又懵懂的复杂心事。
“嗯……”薛傅韫佯装思考,在许玉潋的注视下过了好一会, 没憋住, 轻笑了下。
“是跟潋潋有关的答案,猜猜吧?”
抛出来的问题得到了小蝴蝶的认真对待。
脸蛋严肃, 他皱着眉, 开始思考。
薛傅韫趁机偷看他。
即使薛傅韫姿态轻松, 仍能看出他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在和许玉潋相处的时候, 冷峻的眉眼才柔和下来。
他赶来得匆忙。
比赛出结果的时间是主播赛结束之后。
分别前就定好的机票,早就明确过的目的地, 唯一的意料之外, 就是这次的突发事件。
他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站在候机室,看着屏幕里那些密密麻麻刷屏的文字, 薛傅韫忽然觉得周围密封到令他喘不过气。
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愤怒都无法概括那一刻的心情。
明明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去保护对方,但心底依旧会为许玉潋那一刻可能会体会到的恐惧而感到担忧。
“我猜不到。”
许玉潋想了很久,始终找不到答案,细秀的眉皱起,“我也没有告诉过你。”
夜色沉沉,男人撑着脸看向他,又很快收回视线,“你当时有没有想到我?”
许玉潋抿唇,“想你的话你就会出现吗?”
“嗯。”
嘴角上挑出弧度,耳根却是红的。
明明是听起来不太正经的答案,可男人那逃避的姿态,似乎把真假模糊到了难辨的程度。
在即将到站的广播声中,薛傅韫轻声道:“想我的话,我就会出现。”
但他知道许玉潋是不会想他的。
所以薛傅韫的潜台词是:
在任何你愿意看向我的时候,请允许我陪在你身边。
鸦羽般的眼睫跳了下。
极速穿梭的铁轨声是心跳的另一种形式。
……
凌晨四点,他们到站。
两个人什么准备都没有,一点也没有格调地走在路边。
衣衫随意简洁,薛傅韫行李箱提在手边,双肩包斜挂在肩上,另外那位小蝴蝶两手空空,正沿着白线往前跳。
在天色渐渐亮起的凌晨,世界都是冷淡浓郁的蓝色时。
看着蜿蜒的道路,他们一齐将目光放在了随处可见的自行车上。
“会吗?”薛傅韫手随意搭在他肩头,带着点诱哄意味地凑近。
许玉潋愣了下,摇头。
“试试?”
因为什么准备都没有地来了这里,所以再没有准备一点地尝试自行车,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小蝴蝶是聪明的小孩,他学得很快。
两个人缓慢地骑行在距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的街道,没有关闭的路灯是他们灯光师。
影子在昏黄的幕布里交叠,车轮滚动,风是柔和无比的轻纱,漂亮的青年任由发丝向后飞去,大笑着,仿佛在那一刻抛去了往日所有的重担。
浪潮的声音离他们越发近了。
胡乱骑行的自行车在道路上追逐着,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薛傅韫总是这样陪在他的身边,以一位并不明朗的追求者身份。
晏鹭声之前还嘲笑过他和小室友恋爱后好像变了一个人。
“大学霸连图书馆都不去了,怕不是担心小男朋友在宿舍等得无聊了?”
话里话外,都是说薛傅韫被这场感情绊住了脚步。
其实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谁能想得到朝夕相处这么久的时间,有人甚至连一点越过友谊的迹象都没有。
这或许是薛大学神唯一一科无法及格的课程。
他做不到将所有的感情剖析出来,强加给许玉潋,就连坦白,他都害怕会让许玉潋有压力。
他是那样了解许玉潋的性格,所以哪怕情感难以压抑在心中的无数个瞬间,他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话咽回口中。
如果说保持着现在的关系可以让许玉潋感到舒服,感到自在……做一辈子的朋友也很好。
但薛傅韫不满足这样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常常会让许玉潋离开他的视线,遭受到那些糟糕的事情。
他不想在对方最需要自己保护的时候,相隔万里,连消息都要通过其他途径,侧面打听。
心意的事情到底该如何坦白。
游离在他理智之外的那些想法,沉重,酸涩,如同阴雨天丝丝缕缕缠绕在身上的水汽,好像怎么表达都会显得太过苍白。
……
车停在了沙滩的边缘。
并不是特别好的天气,阴沉的云笼罩在天空,在棕黄的沙滩和暗蓝的海面上,只有拍打出的浪花是唯一色彩。
许玉潋却站在原地看得出了神。
亲戚叔叔照片里的海和这个很像。
他们都是坏运气,好不容易来一次海边,还遇到了这样的天气。
但他又是好运气,好不容易来一次,就来到了曾经的照片里。
那时候,叔叔会不会也站在过他这个位置,和他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看着这片海,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