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来的那天晚上被言深拿走再没给她,或许他们怕她跑了吧。后来的几天,林嘉全心全意陪言珞康复。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言珞宛如变了个人,对她百般弥补,万般呵护。但重度抑郁症患者的情绪终究是不稳定的,林嘉只要稍不如她的意,她不是要跳楼就是要割腕。
林嘉没办法,独自压下所有脾气。她有时候真觉得自己也快要得抑郁症了。没有手机、没有朋友、没有欢声笑语、更没有自由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第二天,林嘉被带上前往澳洲的飞机。云层上,她遗憾地看着每一寸祖国土地。她想,这一走还能回来么?她不知道。
陆禾、安安…他们会想她么?
“哥。”林嘉侧身,看着言深,眼底化不开的悲伤。
“怎么了?”
“我们还会回来么?”
言深眸色深邃,过了好一会儿抬手敲敲她脑袋,“想什么呢,当然会啊。我们只是去澳洲待一段时间,陪妈妈把病治好。”
林嘉觉得不对。
林云天的状态不对,言深的表情也不对。
飞机落地后,林嘉眼睁睁看着林云天把她的护照交给言珞,他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在保姆车来接他们的时候,惭愧地对林嘉说:“爸爸对不起你。”
林云天是个骗子。
他把林嘉骗到这里,自己走了。
澳洲的日子并不好过,每每梦醒林嘉都会给林云天发消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林云天除了每个月按时往林嘉卡里打一笔不菲的费用,再没和林嘉说过一句话。
林嘉晚上钻在被子里哭,白天还要打起精神应付言珞。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林嘉憔悴了不少。言深很心疼,但在言珞和林嘉之间,他一次又一次选择了言珞。
就在林嘉快要被逼疯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祁夏。
见到他第一面,林嘉想到一首诗。
——‘少年向来不识天高地厚,放眼处皆自负才高八斗,虽是自命风流,倒也坦诚无忧。’
他身上有很浓烈的意气风发少年光芒,谦和而狂妄,骄傲又坦然。他像是澳洲的日光,照亮林嘉所有阴暗情绪。
他出生优渥,父亲是称霸一方的商业精英,母亲是大名鼎鼎的外交官。谈吐风趣优雅,性格热烈坦率。林嘉很欣赏这样的少年。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他父母离异,母亲和外国高官再婚。
相处的日子越来越长,林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也是在那个时候,林嘉才知道言珞来澳洲不仅仅是为了养病,更是为了见祁夏的父亲,言珞深爱的前夫。或许也是言深的亲生父亲。
那一天林嘉明白了林云天所有的苦涩。
原来言珞一直不喜欢她、喜欢言深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从心底厌恶‘接盘侠’林云天,林嘉的亲生父亲。
林嘉突然就想开了,她似乎也没有那么需要‘母爱’了。可她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言珞对她掌控欲很强,励志要把林嘉也变成和她和祁总的亲人。
唯一的办法只有她和祁夏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言珞和祁总商量给他们订婚。
林嘉只觉得可笑,连带看祁夏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厌恶。幸好,祁夏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他得知父亲打算当晚第一时间找林嘉解释。
他说不论如何,都只尊重林嘉的意愿。
那是林嘉来澳洲后第一次被人在意。她想到陆禾曾说过的‘第一选择’,可她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毕竟有乔之雅陪他。
林嘉酸溜溜地想,鬼使神差用新办理的澳洲号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国内号码。
电话一直响,响到最后,没有人接。
林嘉不死心又打了一个,响了很久,电话被接通。
“喂?”女孩声音细腻,带着几分对国际号码的好奇。
林嘉听到声音的刹那,泪水决堤。她听得出来,是乔之雅。
他们在一起了?
林嘉像个偷窥到别人幸福的小丑,慌乱地挂断电话。
那天之后,林嘉开始尝试和祁夏一起去私人学校上课,一起打高尔夫,一起潜水,一起看日出。他们的青春,炙热滚烫,肆意张扬。
林嘉的笑容越来越多,她终于从初来澳洲的阴霾区走出来,坦荡地站在阳光下,呼吸新鲜自由的空气。但她没有忘记和陆禾的约定,她数着日子,计划从澳洲逃离。
圣诞前夕,林嘉和言珞大吵了一架,因为订婚。言珞气的当场就要寻死,被祁夏父亲拦住。那天晚上林嘉在祁夏的帮助下,偷回自己的护照,连夜买票回海宁。
她的手机是来澳洲后新买的,祁夏在临走前给了她一张国内电话卡。
好玩么?
眼前是熟悉的街道, 耳边尽是熟悉乡音。
林嘉站在挤满旅客的机场中央,心口闷闷的疼,鼻腔酸涩的厉害, 她眼睛红红的, 泪水在眼眶打转。
出了机场,面对偌大的城市, 林嘉却又没了主意。之前听言深说, 林云天卖掉海宁的房子,搬到了上海。现在,她该去哪里呢?
林嘉蓦然垂眸,无措地盯着鞋尖出神。
“阿然?”
熟悉地声音传来刹那, 林嘉愕然,浑身血液凝结,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嘉的头埋得越来越低。
“阿然!是你么?”孟晨安偏头试探地问。
林嘉紧张地吞咽口水。或许是因为离开的太不地道,此刻被抓个正着, 心虚地不敢面对。
“阿然!”孟晨安突然冲上来紧紧抱住林嘉。
孟晨安哭了,哭的很凶。
林嘉也哭了。
“阿然!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没有埋怨指责也没有控诉痛骂,只有激动欣喜地泪水打湿衣服。
她们像之前一样抱着零食窝在孟晨安卧室沙发里, 投影里放着她们最爱的电影,灯光昏暗温馨。
孟晨安没问她为什么消失不见, 也没问她回来干什么,只是叭叭地和她分享有趣的人事物。
林嘉原本紧绷的情绪在无厘头的故事中逐渐放松。
深夜,林嘉夹着被子辗转难眠, 孟晨安似乎早就进入梦乡,呼吸声均匀轻柔。
林嘉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气, 动作轻轻地掀开被子一角,面对窗户蜷腿坐着发呆。
“阿然。”
背后响起柔柔糯糯的声音, 林嘉回头看去,孟晨安眼睛亮亮的,没有一丝困倦之意。
原来,她也没有睡着。
“嗯?”林嘉轻声回应。
“明天周五最后一节课,学校文艺社团举办了圣诞晚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许久没等到林嘉回应,孟晨安打哈哈道:“没关系的,不想去就在家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乐园过圣诞。”
“安安,能帮我个忙么?”
“你说。”
“明天圣诞晚会,能不能帮我申请一首歌的时间。”
孟晨安和社团负责人关系还不错,“当然可以,阿然要表演节目么?”
“嗯。”林嘉颔首,目光闪烁,“我想唱一首歌。”
“好呀,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宋晓燕说。”
“安安,答应我。我回来的事情谁都不要告诉。”
孟晨安明白林嘉的意思,谁都不要说主要是不想让陆禾知道吧。
可是……孟晨安忍住话头,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放心吧,我嘴很牢的。睡吧,阿然。”
“嗯。”
可孟晨安怎么也睡不着了,泪水浸湿枕头,满是遗憾。
陆禾那么多的委屈和苦衷,还有机会说清么?
阿然或许不会知道陆禾此时孤身一人,也不会知道她走后陆禾发疯找遍整个海宁,更不会知道陆禾为了她打断乔之雅一支胳膊,差点赔得倾家荡产。
这一夜,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背对背把那些无法言明的话深深藏在心底。
海宁一中的第一个圣诞晚会宣传的沸沸扬扬,一早开始所有人都心系晚上的晚会,讨论热度如日中天。
唯一埋头写题的只有陆禾一人,他坐在最后一排的雅座,完全一副心无旁骛的漠然样。
乔鹤北屈指敲了敲陆禾桌角,“我说第一名,歇会儿呗。我都怕你学习学的走火入魔。”
陆禾潦草地画了个c,恹恹掀起单薄眼皮,“有事说事。”
“啧啧。”乔鹤北意味深长上下扫了扫陆禾,对上那双极具狠冷的目光,“难怪大家传你凶残,对你避让三舍。”
陆禾白了他一眼,觉得无语。不愿和他讲这些没营养的风言风语,低头看题。
“欸,我就是来问问你圣诞晚会去不去?”
“不去。”
不出乔鹤北意料,陆禾的回答斩钉截铁。
“知道你就会这么说。”
“知道你还问,闲不闲。”
“哎,先说清楚。这是孟晨安让我问的,我可没这么无聊。去不去你自己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