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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还有被杀良民的姓名与郡守上呈长安的一致。

    张相仪老实交代:“陛下,六年前司马徽公子带人在先还钱围捕賊首,但是被他们跑了,之后官府一直在苏州城调查叛贼的事,查不出来又怕上面问罪,郡守就派人制造叛贼,以良充贼!”

    “小民当时还有好几个家丁被杀了呢,小民所言句句属实啊陛下!”

    逍遥楼的事也查出来了,妓院的黑色勾当逍遥楼全沾。

    韩城难免包庇之嫌。

    这曾是韩城给郡守的投诚把柄,如今逍遥楼出事,第一个被丢出去的就是他。

    杀良冒功的是郡守,办事的人是韩城和都尉,这两个一个也跑不了。

    韩城难逃一死,定罪定的很快。

    张相仪将功折罪,抄家流放。

    在定郡守和都尉两人罪名时,场面僵住了。

    郡守杀良冒功,欺瞒圣上,还参与举子冒籍,齐帝焉能让他活着。

    都尉作为他的爪牙被判抄家流放。

    崔刺史却进言郡守虽然杀良冒功,却是因为威于天威,他参与举子冒籍,但也是给大齐培养了人才,这些年在任兢兢业业,让齐帝放郡守一命。

    祁元祚一页页翻着查出的罪证。

    轻嘶的翻页声在平静的议事堂中越发明显,最后停下。

    太子殿下踱步到为郡守求情的刺史身边。

    “贵姓?”

    崔刺史连道不敢

    “回太子殿下,下官姓崔。”

    太子笑了一声,慢慢的揣起手,他自小就喜欢这个动作,十指连心,宽大的袖子可以遮住他的心向手指传递的情绪。

    “郡守贵姓?”

    这个问题太子一问出口,众人心里就有了答案。

    崔。

    崔刺史连忙撇清嫌疑:“下官绝对没有为亲相隐的企图!”

    做官都讲究一个体面,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撕破脸皮。

    太子殿下没有咄咄逼人,问了另一个更尖锐的问题:

    “诸位大人进过逍遥楼吗?”

    崔刺史谨慎的想了又想。

    太子换了个更加委婉的问题:“几位大人在逍遥楼所在的街上走过吗?”

    崔刺史摸不准太子问这话的目的,很是小心道

    “臣来往办公,难免经过。”

    太子殿下拐着腔调哦了一声。

    “那刺史大人知道走妓吗?”

    崔刺史的冷汗嗖的冒出来了。

    逍遥楼里有一项职业,走妓。

    何为走妓?就是失去价值的妓女会被拉到大街上一枚铜板就可以交易一次。

    又是怎样的才算失去价值?作了逍遥楼的妓又过了平浪湖船上的死关,伺候人的部位松弛了、烂了,熬不住了,要死了,再发挥余温。

    这一切写在纸上只有‘走妓’二字,背地里的含义,一字不提。

    祁元祚借着分身的眼睛看了六年,高贵的太子不该知道,墨坊的大当家不止知道,还看到。

    这些女子是自愿入逍遥楼的吗?有自愿,有被迫,灰色产业吗,祁元祚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守则。

    他初始也真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灵魂彻夜嘶喊,声声泣血。

    他不得不睁开眼睛,撇开那些违心。

    世上没有青天,白日不昭,青天不朗,只是太子殿下目下无尘,想杀人而已。

    阶级是一级一级的压迫,他祁元祚是最高阶级。

    他越过刺史蹲在地上与张相仪齐平,语言犀利又极具诱导性。

    “逍遥楼是你开的,来往客人这么多,就没有一些特殊的客人能入张大商人的势利眼吗?”

    “酒楼有账册,布庄有客人订货的记录,当铺有当契,逍遥楼就没有什么册子、名录?”

    张相仪眼珠子乱转,跪着的膝盖微抖。

    这册子,有,但是已经被他烧了。

    张相仪偷偷看太子神色,又偷瞥崔刺史,最终一咬牙,他已经供出崔郡守,郡守刺史是同族亲戚,焉能放过他,还不如上太子的船赌一把!

    “有!草民有!如果太子殿下能为小民求情,小民愿意献上逍遥楼客人的进出记录!”

    一声催命之问入耳:“崔刺史这逍遥楼的走妓是什么?孤不太明白,不知诸位可能为孤解释?”

    崔刺史怎么敢说,若说走妓,又要牵扯出一群人,一群制造走妓的人。

    这群人全是世家的小辈!

    任凭崔刺史在崔家举足轻重他也不敢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今天敢捅,明天就能被背刺!

    但是他能说不知道吗?他不能!

    崔刺史进过逍遥楼还是里面的常客,若张相仪口中的册子为真,他的隐瞒就是个笑话!

    走妓之事,也不是秘密,只不过一直没人拿到明面上说。

    他能给太子解释这事吗?他也不能。

    崔刺史只觉得这个问题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无论说不说,都会剜掉他身上的一块肉!

    崔刺史跪在地上:“臣有罪!”

    祁元祚:“刺史大人认什么罪啊?你还没解释孤的问题啊。”

    崔刺史一退再退:“臣与苏州郡守罪该万死!”

    太子袖子一甩:“既然刺史也这么认为,苏州郡守崔世成以死罪论处!父皇圣明!”

    崔刺史忌惮抬头,司马徽曾告诉过他,此次定要杀太子。

    之前他不以为意,今天他是彻底明白了!

    走妓。

    为什么偏偏是走妓?

    查证的这么多证据太子不挑偏偏挑出这个!

    崔刺史咬咬牙叩首:“陛下!走妓一事臣实在有难言之隐!事后臣一定向陛下禀明,但昨日太子昏迷一事,臣以为要严审何氏!”

    “如果何氏与袭击太子的凶手有关,岂不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做瞒天过海之事!”

    齐帝一直听着两人争论。

    闻言问了句:“太子以为呢?”

    祁元祚目中清冷:“儿臣听父皇的。”

    齐帝只觉心脏一疼,太子年方十三,已然有十年政客的深沉。

    齐帝以为他会看到太子稚嫩的慌乱不安,太子却给他展示了谋算一切的底气。

    他一直知道他的儿子是天生的帝王材,不用教。

    真正领略的一刻还是为之心惊。

    没人比他更懂帝王的无情。

    齐帝迷茫此刻自己与太子的感情是否还纯粹。

    “那就审。”

    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父亲,齐帝都有权利知道太子的目的。

    齐帝从不将祁元祚以外的人当人,他上辈子不在意卢芝是太子的人而杀卢芝,这辈子一样不会在意何氏是太子的人去审何氏。

    祁元祚充分拿捏住机会讨要自己的利益

    “儿臣想探监韩城。”

    齐帝:“准。”

    死了

    何氏就关在韩城隔壁。

    她被吊在刑架上惶恐如待宰的猪。

    心存死志与害怕死亡并不相悖。

    大当家曾传话于她,此行九死一生,这‘九死’不在别人而在她自己,这‘一生’不在别人亦在她自己。

    因此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牢房拷打的生不如死。

    她若抵抗的住拷打不出卖不背叛,大当家保她活路,若抵抗不住……

    锁链哗啦响动,何氏忍不住投以视线,看到了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只匆匆一瞥别过目光,长久的卑位让她不敢直视贵人。

    低眉垂眼因天然的阶级压制成了她平常行事风格。

    这一瞥,何氏心中浮现一个念头,好熟悉的感觉。

    但她很快没有心思去想杂事,令她恐惧审讯酷吏一步步逼近了她……

    韩城失血过多,断臂躺在牢狱里等着最后审判。

    他已经成了一枚弃子。

    他一定会死。

    华丽的丝绸闯入眼睛,两根手指放在他鼻子下面试探他的气息。

    韩城莫名有些想笑,真冒昧。

    冒昧的太子殿下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自来熟道

    “孤还以为你死不瞑目了。”

    韩城撑着身体坐起来,一脸惶恐

    “罪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他这番表演,在祁元祚眼里比老四还不合格。

    韩城一只胳膊折腾了半天,等太子不耐烦叫停他,结果太子不按常理出牌,韩城没法办,只得强撑着跪地行了礼。

    韩城跪人跪惯了,太子要给他下马威不叫他起来,他就一直跪着,不觉得屈辱。

    还有心思嘲笑三德太子不过如此,与一个死囚斤斤计较。

    太子围着他走了一圈,这种打量货物价值的眼神韩城见过无数次,他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下一句就是讽刺了吧?

    “唉……”

    是叹,满是遗憾惋惜的叹。

    叹的韩城满头雾水。

    “你不问问孤为何来见你吗?”

    为何来见他?

    审问?斥责?

    韩城想过崔刺史会来,想过御史大夫、廷尉会来,这几人过来无非是让他交代罪行,太子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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