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疲惫,“到最后,我们的关系就像踩在薄冰上——一点小声响,都会让整片冰面碎裂。”
林序南抬眼看着他,目光中没有惊讶,也没有评判。
只是那种静默的关注,却让人能感到一种温度。
空气里仍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苦涩中带着微微的焦糖味,像是未说完的话,也像是旧日的余温。
“就在我们的关系最战战兢兢的时候,他居然表白了。”裴青寂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动作缓慢而有节奏,语气低淡,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疏离感,“我没有想到,我也没办法喜……我最后拒绝了他。”
他抬眼看向林序南,目光中没有波澜,却透着一丝坦然。
像是把一段旧事轻轻放下,同时也小心翼翼地衡量着眼前这个人的反应。
林序南沉默了几秒,随后平静地开口,“你不喜欢男人,是吗?”
他的表情平静,语气中没有追问,也没有期待,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却让空气里轻轻起了涟漪。
“是。”
裴青寂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随后,他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些,紧接着开口,“但是,我喜欢你。”
这句话落下,屋内静了一瞬,咖啡的香气在空气里慢慢弥散。
林序南的唇角轻轻扬起,笑意平静而带着几分调侃,“还以为你在感情上会很理性呢。”
裴青寂也笑了,笑声低沉而带着些微温度,“我的理性可以帮我的感性善后。”
林序南听到这句话,轻轻摇头,像是对他的回答表示无奈的认同,同时眼神柔了下来。
林序南将咖啡杯轻轻放到裴青寂面前,指尖触碰桌面时发出轻微声响。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所以,他现在重新联系你,不是因为怀旧。”
裴青寂抬起眼,神色复杂,眉眼间闪过一丝往日的疲惫,“嗯。”
他微微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斑驳的阳光里,“上一世,我经费被撤之后去找过他,他仍坚持自己的想法,认定我是错的。而他一向不肯轻易放弃,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你去见他,想必也察觉到了。”
林序南低声笑了笑,靠在桌边,身形放松,语气却柔中带着笃定,“他再不肯放弃,也都是他一腔情愿的执念罢了。”
裴青寂抬起头,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序南的手。
手掌贴合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温度从指尖传来,稳稳落在心底。
“谢谢你。”
林序南垂下眸,唇角轻轻弯起,声音低沉而轻柔,“难怪我之前不喜欢他看你的那种眼神。”
裴青寂微微挑眉,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嫉妒?”
“算是。”林序南笑意柔和,却带着一种警觉,“但更多的是警惕——有些人,一旦重逢,意图永远不会只是‘见面聊聊’。”
裴青寂看着他,唇角慢慢浮起笑意,眼底的紧绷和防备逐渐融化。
空气中仍弥漫着咖啡的香气,阳光透过窗子斜斜洒落,轻轻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将手心的温度映得更清晰。
桌面上,咖啡杯微微冒着热气,蒸汽在阳光下缓缓升起,像是时间在这一刻也放慢了脚步。
他们静静对视,没有多言,却都明白,这份安静里流动的,是彼此的信任,也是心底最柔软的守护。
裴青寂的手仍握着林序南的,指尖微微收紧,像是在抓住唯一的支点。
他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无力,“有时候,我觉得……无论是过去的事情,还是现在的项目,所有问题都像一座座高墙,压得我喘不过气。”
林序南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将手指覆盖上去,掌心的温度稳稳传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高墙确实存在,但不是为了阻挡你,而是提醒你自己有力量跨过它。”
裴青寂眨了眨眼,像是被这句话轻轻震了一下,“可我……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怀疑我真的没办法对抗命运,即便重来一次,结果都注定了。”
林序南的目光柔和而坚定,微微俯身,让两人的视线平行,“你从未失去过力量,你不必孤身面对。项目暂停,也不是终点,只是让你有机会停下来,整理方向,再稳稳地走下去。”
裴青寂的唇微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无力开口。
林序南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上,指尖沿着关节轻轻摩挲,动作缓慢而笃定,“你面对的每一个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关键是你敢不敢直视它们——而且,现在我会在你身边,很坚定,陪着你一起面对,你不用害怕。”
裴青寂的呼吸渐渐平稳,胸口那股紧绷感仿佛在缓慢舒展。
他的眼神开始透出一丝光亮,像是雾气慢慢散去,心里的结也在一点点松开。
林序南微微低头,声音低沉,却像河流般温柔而强大,“不管前方多么复杂,你都能稳步前行。你的坚韧,不是孤独的挣扎,而是你内心的力量。而我,会一直在旁边,即便是一条路走到黑,你也并不孤单。”
裴青寂的手指轻轻收紧,眼底的阴影逐渐淡去,唇角浮起温暖的弧度。他心中隐约明白——那些曾经让他退缩的困顿,如今都可以被温柔与信任慢慢化解。
阳光洒落在桌面上,咖啡的热气缓缓升腾,温暖的气息仍在屋内流动。
裴青寂缓缓收回手,正准备再说几句话,忽然,他的视线被窗外一抹异样的灰色吸引。
“……怎么回事?”裴青寂低声自语,随即迅速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眉头紧蹙,目光锁定窗外。
林序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山谷间。
只见一股黑烟从山谷深处缓缓升起,灰色的烟雾在晨光下显得厚重而刺眼,像一条缓慢扭动的巨蛇,在空气中拖出长长的尾迹。
烟雾的边缘被阳光照得微微泛着灰白色光晕,时而卷起,时而散开,像是被无形的风推搡着,急促地向四周扩散。
“那……是洞窟那边。”林序南的语气低沉而紧张,手指微微握紧杯沿,指节微白。
裴青寂皱眉,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鹰般锁定那缕升起的烟雾,“方向、浓度、升起的速度……都不寻常,可能是洞窟里出事了。”
微尘入画(十八)
风声裹着焦糊的气味,从山谷方向迎面扑来。
山脚的空气已经发热,细碎的灰尘在阳光下盘旋,混着烟雾,遮去了半边天。
裴青寂和林序南带着设备赶到洞窟门口时,那儿已经乱成一团。
几辆运输车横在半坡上,车头还在冒着轻微的热气。
后勤人员、研究员、安保混在一起,挤在狭窄的洞口前,吵杂的声音与高温搅成一片。
通讯器里杂音刺耳地爆响,每个频道都挤满了断断续续的呼喊与噪声,没有人能听清里面在说什么。
马主任站在最前方,身上的笔挺中山装外套早被汗水浸透,布料紧紧贴在背上。
衣领因为反复拉扯卷起一角,额头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滴。
他眼底发红,满脸的焦躁压抑着火气,一边死死按着对讲机,一边咬牙低骂,“信号怎么回事?频道全乱套了!”
“是主洞窟那边起火!”
一名技术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嗓音沙哑,几乎要被热浪淹没,“内部温度已经超过七十度,温控壁快失效了!”
他的脸上满是灰尘和汗,头发被热气烘得贴在额头上,呼吸急促得像是刚从火里逃出来。
话音一落,四周瞬间像被扯紧的弦一般安静了半秒。
随即,嘈杂的议论、惊呼、骂声重新炸开——
“消防的人员还没到!”
“这地方偏得要命,他们过来得一个多小时呢!”
“我们也不专业,不知道要采取什么措施,贸然进去只会添乱。”
“看这浓烟,我们就算进去了,也没能力救火啊——设备一靠近就得化成废铁!”
“那壁画估计也完了吧……”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像被风撕碎的浪,一层盖过一层。
空气里充斥着焦灼与绝望的气息——烟雾混着尘土,在阳光下翻滚成灰色的浪潮,吞没了洞口的轮廓。
地面被高温烘得发烫,鞋底贴上去都有种微微粘连的触感。
有人焦急地挥着扇子,却只扇来一阵带着灰的热风。
有人用湿毛巾捂着口鼻,眼睛被呛得通红。
还有人一边喊,一边后退,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噼啪作响。
“看那烟的走向——主洞快顶不住了!”有个年轻研究员喊着,却没人理他。
所有人都在说话,但没有一个人在行动。
马主任皱着眉,抬手狠狠按了按太阳穴,汗顺着鬓角滑下,他的表情阴沉得像一块被烟熏黑的铁。
“那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这壁画被烧没了?”他厉声道,嗓音嘶哑,“去查!查查火是怎么烧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