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哲开车把他们两个接了回去。
路上,卡斯哲解释了他刚刚已经把奈尔送了回去,绕了小门,不敢让奈尔家里人知道。
这次奈尔也受了伤,三人组里就剩卡斯哲状态还算好。
但其实最开始柏景看上去是最没事的。
卡斯哲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两个人。
视线绕过穿得像个贵族娇小姐,身上还披着陌生人外套的许玉潋,他扫了眼柏景只是离开了一会就莫名加重的伤势,没吭声,又对着许玉潋笑了下。
许玉潋眨了眨眼,觉得他有些莫名。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
卡斯哲汇报了一些情况后就不再说话,许玉潋也不是善谈的性格,柏景闭着眼靠在车窗上休息,呼吸的迹象微弱。
像是死了。
下车时是许玉潋主动开的门,卡斯哲没有跟他们一起进门,毕竟处理伤势的技能他还不如柏景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
回到了十五号大街,柏景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除了身上那些明显的血渍脏污,他之前那些几乎要吐血吐死的情况好似从来没出现。
许玉潋跟在他身后进入房间,准备关门的时候他才发现柏景一直没有打开灯。
柏景站在他的身前,伸手关上了门。
“潋潋。”
房间里彻底暗了下来。
许玉潋被门与他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处于适应黑暗阶段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受到柏景洒在自己肩头的呼吸。
还有男人身上烫得吓人的温度。
“我做得很不好。”
“很多事,我一直都做得很不好。”
揽在腰间的手越来越紧,身上的外套早就掉在了地上,热度从皮肤传来,许玉潋被压在门上,被迫承受着来自另外一人的重量,也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在这里。
“抱歉。”
“真的很抱歉。”
柏景还在说着,许玉潋抬起眼,为对方迟来的道歉,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屋子里。
声音和心跳都被放大,那些话在许玉潋耳边,清晰得不容他逃避。
像是要说给他听。
又像是在向自己证明。
“我实在太害怕你离开我,我太害怕了……”
年少时经历过那些的分离画面,父母的凄厉哭声与最后的告别,被吸血鬼肆意用鲜血涂抹在墙壁上,将柏景整个童年乃至于今后的人生都变得灰暗。
是缠绕了他一辈子的梦魇。
“能不能求你,求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有温热的液体滑进了许玉潋的锁骨处。
他分不清那是血液还是眼泪。
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的差距本就是极大的。
尤其是在黑夜的主场里, 单打独斗的人类无法避免处于劣势的境况。
在和泽诺瑞斯交战的时候,那种来自异族的越级压制几乎令柏景喘不过气来。
酒馆内众人推杯换盏短暂的十分钟内,酒馆外的人已经经历了无数个濒临崩溃的时刻, 身体上传来的剧痛已经令他接近麻木, 大脑空白到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必须活下去。
无论是面对穷凶极恶之人的突袭,还是面对双手沾满鲜血的吸血鬼, 柏景从来没有退缩过。
这一次他同样没有退缩,但整个人好像忽然在那一刻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时期。
不同的是,被别人护在身后的他,这次站在了他想保护的人身前。
“我不敢想要是我……”剑眉拧在一处, 柏景声音卡了卡,说到最后, 他略带哽咽的话语几乎是变成了气音,“要是我今天死在了那里, 那你、”
“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他的问话就像是在问自己要一个没有结果的答案。
但那些吸血鬼会怎样对待许玉潋, 没人知道,也如柏景所说的那样, 他自己都不敢想。
父母离开之后, 柏景在加入血猎的这几年里从没有畏惧过什么事物, 他不害怕死亡, 也不害怕受伤, 活死人一般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是血猎里有名的疯子。
只是命运弄人, 他终于还是有了自己的软肋。
多么荒唐的故事。
他对一个小吸血鬼动了心。
封印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大脑, 柏景眼眶发烫,却只敢在没人看得见的黑暗里, 克制地表达自己难以言说的心意。
把那些情绪塞进每一个字眼里,藏进滑落地毯的泪滴中,变成蒸发在空气里的水雾,重新随着呼吸回到身体里,不让许玉潋有拒绝的机会。
乌云不堪重负地开始将潮湿的水汽洒入瓦尔拉市。
雨势越来越大,许玉潋依旧穿着那身略显单薄的长裙,在柏景的怀抱下倒也不觉得冷。
他试探着回抱柏景,靠在男人的胸口感受着他急促的心跳,放轻了声音,“不会的,你不会死在那里,我也不会离开你。”
“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青年微乱的发丝粘在脸上,绒绒眼睫微微垂落着,悄悄地咬了咬唇,那是他撒谎时常做的动作,“我会一直陪着先生的。”
许玉潋的确是个很适合修道院的人。
圣洁的,怜悯的,似乎能对世上所有事物都报以仁慈的小修女,多么特殊的存在,随意的两句话就能让柏景紧绷的情绪舒缓下来。
“说好了。”
柏景闭着眼,抱着人的手又用力了几分,似乎想要将人融到自己的骨血中去。
“要永远陪着我。”
“不要骗我。”
没有光线照入的房间里,没有人知道,有人在这一刻拥住了他的所有。
一直在门边抱到许玉潋都站得有些发困的时候,柏景才终于松开他。
房间里的灯打开的时候,柏景脸上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只有发红的眼眶暴露了他方才的反应。
许玉潋原本有点小糟糕的情绪早就在柏景道歉的时候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他一向好脾气,况且柏景这次好像确实是为他着想?
有什么嘛,大家都是吸血鬼,怕什么。
许玉潋摇了摇脑袋,把磨脚的鞋子给踢到了地上。
看着柏景顶着一身狼狈往浴室处理伤口,他站在门边盯着看了会,提着自己的高跟鞋就赤着脚往室内走。
他准备去换件衣服。
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现在一身热气的柏景没再抱着他,深夜暴雨的时候还穿着条半露肩的长裙,许玉潋确实是感到有些冷。
他在柏景家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也不能每天都穿柏景的衣服,所以柏景还去给他专门买了几件睡衣,还备着件修女服,就放着卧室的衣柜里。
但是还没等他再走两步,许玉潋又被去而复返的柏景给抓住了,男人捧着他的臀尖直接把他给抱了起来。
许玉潋扶着男人的肩膀一声惊呼刚到嘴边,就被他安抚似地拍了拍后背,“不穿鞋会着凉。”
柏景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进了卧室,许玉潋从半空坠入被褥里时还惯性地弹了下,他懵懵抬头后,恰好撞进柏景幽深的眼眸里。
“潋潋……”
轻叹般的一声呼唤。
柏景脱去了那些沾上了污渍的衣服,简单地冲洗过后,此时上半身空无一物,没有经过包扎的伤口一眼就能看清,伤痕与淤青遍布着他健硕的身躯。
但他毫不在意,呼吸洒在许玉潋的锁骨上,发丝扎人,“我很想你。”
“这几天我都很想你。”
许玉潋光洁的小腿藏在被褥里,听见柏景的话后,微微地蜷缩了起来。
处于安全的情况下,空气中的提子味又开始吸引他的注意,尤其是在柏景说出那些话后,提子味变得更浓了,也可能是柏景的血流得更凶了。
他半坐起的姿势令裙摆变得紧绷,姣好的线条被完美地勾勒出来,
“你的伤口还没有包扎,还在流血。”
落在柏景身上的指尖带着凉意,许玉潋不解地抿着唇,轻抚过他伤口的边缘,酥麻感从紧绷的下腹肌肉一路传到了大脑。
柏景保持着低头的动作抬眼,“不喜欢吗?”
这样的视角,男人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眉压眼,带着股凶意,但说话时又是温和。
许玉潋被他莫名的话语问得有些懵了,半懂不懂地摇了摇头,“血会滴在被子上的,而且如果你再不包扎上药,之后会很痛。”
小吸血鬼倒也没有柏景想象中那么馋嘴,他每天中午都会去赫温那里蹭血,定力比之前好多了。
柏景默不作声地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了绷带和药,快速地上好药草草包扎了一番后,他又抓着要去换衣服的小吸血鬼回到了床上。
“怎、怎么了?”
睡衣此时就放在床头的位置,身形纤柔的青年躺在洁白的被褥里,手腕处是被蕾丝手套压出的痕迹,粉红的蝴蝶结印子落在脉搏处,像是一种烙印。